李皇后几乎是揪着徐习澈的手臂,声嘶力竭,“他是你皇兄,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你得救他,你去求皇上。”
“母后,您为何要这么做?”徐习澈看着李皇后问道。弑君,成了就是君临天下,失败,就是如今的下场。在准备动手的时候,难道她与皇兄就没有想过如今的下场吗?
“为何要这么做?”李皇后喃了一句,然后双目赤红地看向徐习澈说道,“母后不这么做,你皇兄就毁了,炸毁堤坝这样的大事,死了那么多的百姓,你皇兄背上这么一个罪名这辈子就完了,就完了,你不知道吗?不拼一把,能怎样?可是那事不是你皇兄做的,你父皇不信。你皇兄是被陷害的。”
“母后,父皇自是了解皇兄的为人,您能看出来是有人陷害皇兄,难道父皇就看不出来?这么做……。”徐习澈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弑君?父皇又不是昏君,不过是病了几日,这皇宫都在父皇的掌握之中,这么做,无疑是自寻死路,往绝路上走啊!
“会还一个清白,要等多久?你求你父皇,让他饶你皇兄一命,你从小性子就敦厚,你父皇会听得进你的话的。他是你大哥,你必须救他。”李皇后抓着徐习澈的手,说道,“你去与你父皇说,这一切都由母后来承担。”
徐习澈看着李皇后,没有说话。
已经昭告天下的事,刚才金銮殿上父皇的神情与语气都很显然,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见着徐习澈沉默不然,李皇后扬手就一个耳光挥了过去,“他是你皇兄,是你嫡亲的兄长,你就如此袖手旁观?一点都不顾及兄弟之情?”
徐习澈捂住火热的脸,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李皇后,“母后,您真的是儿臣的亲生母亲吗?”
如果是亲生母亲,怎么能那般偏心?从小,看到就只有皇兄,皇兄比自己聪慧,比自己能干,他认。
但,弑君,这么大的事,他们也一丝风都不透给自己知道了,败露了,如今倒是自己的不是了,没有兄弟之情了!
母后真的是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着想过的,自己去求情,有用吗?上有聪慧的皇兄,下有机灵的皇弟,他徐习澈从来都微不足道。
还有,这个时候,母后哪怕是为自己想那么一点点,断然是不会让自己沾上这件事,弑君啊!一沾上,自己的下场便可可想而知。
李皇后被问得一愣,愤怒地看向徐习澈,“本宫不是你亲生母亲,那谁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可是,母后,那也是我的父皇,我的亲身父亲,您刚说父皇怎么对皇兄这个亲生儿子下得了狠手,当时你与皇兄怎么能那般如此狠心,下得了手?”徐习澈看向李皇后反问道,目光透着痛苦。
李皇后被反问得呆愣了片刻,然后突然就仰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然后顿住了笑,目光看向徐习澈。
虽没有徐习莛那般俊,却也是眉目俊朗,尤其是一双眼睛,平日里温和如平静的湖水,似是能容纳万物一般。
此刻却是闪着痛彻心扉的痛苦。
看着这双闪着痛苦的眸子,那些话,李皇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儿子,她并没有如长子那般寄予厚望,平日里要打理后宫,有寄予厚望的长子,还有年幼的女儿,这个儿子往往是被自己疏忽的。
今日,自己却强求他去求皇上饶长子一命,而长子却是要谋杀皇上的人!
到底自己都做了什么?
李皇后心口痛得似是万箭穿心。
“娘娘,二殿下。”小城子领着三个内侍走了进来。
“习澈,你出去吧,母后想要梳妆一番。”李皇后看向徐习澈说道。
“母后。”徐习澈不动。
“出去吧。”李皇后朝徐习澈笑了下,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是,母后。”徐习澈点了点头,退到了门外,直挺挺地跪在了门口。
李皇后坐到了妆台前,红丝红着眼拿着梳子给她梳头。
李皇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不知如何,李皇后就想起刚成亲的时候,那个时候,花样年华,花一般的容貌……如今的镜子里的自己,憔悴不已,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
断然没有过去的娇容,也没有平日里的雍容华贵。
如果,当年,皇上没有问鼎帝位,那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王妃,那是不是应该会更加快乐一点?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嫁入皇家,自己如今是不是公侯之家的当家主母呢?母贤子孝,儿孙满堂,夫妻相敬如宾?
可是,世间哪会有那么多的如果。
李皇后让红丝选了明蓝的宫装,然后,转身,挑了那杯毒酒,仰头一饮而尽。
“皇后娘娘。”红丝哭着跪地。
‘哐当’一声李皇后手里的杯子掉落在了地上,血迹从李皇后的嘴边溢了出来。
“母后。”听得红丝的凄惨的哭声,徐习澈推开门奔了进来。
李皇后看着带着寒风奔进来的徐习澈,嘴角边泛了一丝笑,对不起三个字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咽了气。
第五十六章
徐习澈的泪水流了出来。
终究再偏心,这也是他的母后,骨血相连的亲生母亲。
徐习澈心里沉甸甸的跟压了一块石头似的。
母后与皇兄谋杀父皇,父皇反过来把母后与皇兄给赐死了。
身为皇子,徐习澈自然是明白皇家亲情淡薄。
却,如今如此鲜血淋漓地直面,却是如此的令他痛彻心扉。
“殿下。”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
徐习澈转头,见着温柔的妻子纪氏缓缓走了进来,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徐习澈愣愣地看着她。
“殿下。”纪氏伸出手,把徐习澈抱在了怀里。
徐习澈埋在纪氏的肩头,泪水无声地划过他的眼角,脸颊,滴落在了纪氏的脖颈里。
温热,湿湿的感觉。
纪氏看了眼身着盛装已然没了气的李皇后,闭上了目光,轻轻地抚着徐习澈的背,说道,“殿下,妾身陪您去皇陵为母后守陵,可好?”
宣文帝的旨意已经说明了,李皇后已然被废了后,是不能已皇后之礼厚葬,但是念在她是结发之妻,又孕育了皇子公主,皇上特恩赦她已葬入妃园。
徐习澈吸了一口气,良久头从纪氏的肩头抬起了头,红肿眼睛看着明媚大方的纪氏,点了点头,“如此,辛苦你了,你回去收拾一番,等我求了父皇,我们就启程。”
“东西妾身已经收拾好了,你去求父皇,妾身在母后这里等你。”纪氏说道,“妾身正好为母后收拾一些喜欢与常用的物事。”
徐习澈点了点头,大步朝外走去。
对于徐习澈的请求,宣文帝直接准了。
阴雨连绵,寒风萧萧,几辆马车从西边玄雀门的直接往城外皇陵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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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殿
徐习远早早地就醒了,醒来就唤了青杨来,问了几个问题,随即下了地,坐到了软榻旁边的椅子上,拿了一卷书翻看了起来。
不时地抬头看了一眼明慧。
明慧安祥地睡着,眉心轻轻地地蹙起。
梦中,迷雾萦绕。
似是一直都走不到头,孤零零的举目无人。
突然浓雾一下又被风吹散了一般,目光所及之处,是悬崖,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一步一步往悬崖尽头走去。
明慧只觉得心如利箭穿过,慢慢地从心口往周身蔓延,直至四肢都沉痛了起来。
不要!明慧飞快地往前奔去,想要揪住那人。
然而,跑得再快,也来不及。
那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下坠落。
“不要!”明慧大喊了一声,腾地翻身而起。
“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耳畔传来最是熟悉不过的声音,明慧透过泪水看着坐在身边的徐习远似是还没有从梦境中醒来,伸出手一下搂住了他,“你没事。”
“沅沅,做恶梦了吗?”徐习远轻柔地抚着明慧的背,说道,“我没事呢,只是做恶梦而已,别怕。”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
明慧好一会才回神,松开了徐习远,端详了几眼徐习远,这才执了他的手腕,一边探脉一边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或是有什么特别的异样没?”
这毒,红尘如梦,她只是从师父的珍藏的医术上看到过。
怎么解?明慧却是没有办法。
“别担心,我好着呢。”徐习远轻笑,刚才青杨把情况都说给了他听,所以,他很很明白自己如今的状况。
看着眼前的明慧,徐习远眼底闪过浓浓的不舍与爱意。
三个月的时间啊!
怎么舍得她!
“不过,沅沅若是再不醒,我可是要饿死了。”徐习远眨眼把眼底的不舍都掩了下去,笑着说道。
明慧瞥了他一眼,静心探了脉,这才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自鸣钟,快正午了,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说道,“呀,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不自己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