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三公主说的可是事实?”天骄只知萧宓坠车受伤,却不料当中还有这样一番缘故。
萧宓点点头,“当时似乎两车靠得太近,赶车的一时失控,才导致两车相撞。幸好三皇姐陪伴母皇,当时并不在马车内,否则恐怕连三皇姐也会遭逢不测。”
“这么说只是一场意外?”当时绝对不是意外,萧宓看准了萧珽的马车才命人去抢路并故意撞上去的,其实那一下撞得并不重,只是她有心受伤,在场人等自然把责任归于安全无事的一方。
萧珽脸色讪讪,“无论是不是意外,这贱妇争抢道路致使四皇妹受伤乃是事实。”
“公主......”被绑的女子想要分辨两句,萧珽犀利的目光扫过,她顿时垂下头去不敢作声。
天骄追问,“此人乃三公主您的亲随吗?”看那女子穿着也不比萧珽寒酸多少,凭借这几日东游西逛的经验,天骄一眼便能瞧出那绸缎、腰带、配饰等绝非市井之物。
想来此女肯定不是三公主府一般的下人,否则,三公主留在皇宫之内,竟遣车奴用公主专用的马车送她,定然对她另眼相待。
她会不会就是市井传闻的那个终日与三公主厮混一处的俊秀女子?
天骄冒出这个念头,心里面猛一寒颤。这三公主不仅脾性怪异,还十分之变态。她不是和萧宓有仇吗?成天在身边放着一个与仇人长相酷似的女子狎玩,她到底是何居心?
这时只听萧珽说道:“四皇妹,此贱妇虽为本王府中亲随,但本王不能徇私。既然将她绑来,四皇妹随意处置,本王是绝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大王,伤害皇族该满门抄斩!”天骄越看那女子的容貌越觉得万分蹊跷,她试探道:“大王,三公主诚心诚意,大王何必拒人千里之外,不如下令按律处置吧。”
所谓按律处置,便是要杀头问斩株连九族。跪地的女子听着这几人的来言去语,心里早就既委屈又恐惧。此刻听天骄给自己定了这么大一个罪名,心急如焚,更不管不顾地向萧宓连磕几个响头,“南院大王饶命!当时的情景您是知道的,奴婢并非存心。三公主上朝,奴婢在车内等待,后来无聊便喝了几口酒晕晕乎乎的,奴婢决不敢和大王争抢,一切都是意外,还恳求大王饶了奴婢和全家老小的贱命啊!”
自打十岁跟了三公主,只因为她这张脸酷似四公主,便得到了三公主的格外宠爱。女子十年的荣宠已近巅峰,她根本想不到忽然天翻地覆,自己不仅被绑到了四公主跟前,还被扣上谋害皇族的罪名,眼看就要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
女子指望萧珽顾念旧情,见萧宓无动于衷,便转头便对着萧珽流泪哀求,“公主!公主!您就替奴婢求个情吧!奴婢服侍您这些年总该有些个情分吧,求求您!求求您了!”
那昨个儿还搂着自己温言软语的知心人如今面沉似水,高高端坐,似乎连正眼也不瞧自己。女子哀哭不止,换作以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就博得萧珽的怜惜,如今换来的只是萧珽的冷漠、轻蔑与鄙夷。
萧宓叹了口气,“到底是三皇姐的人,该怎么处置,三皇姐拿主意吧。本王累了,要休息,就不留三皇姐了。马总管,替本王送送三公主。”
“是,三公主请!”萧珽还要再说什么,萧宓已经合眼。萧珽无奈只好带着人出来,那女子暗中庆幸自己躲过一劫,萧珽忽然转身,当着天骄的吩咐道:“来人!拿本王的名帖,把这个谋害皇族的贱妇送进衙门按律处置!”
说完,萧珽告辞而去,只留下那女子一阵阵悲凉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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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 穿心(一)
天骄三更回府,萧宓的房中灯火依旧明亮。
把门的侍从乃是跟随了萧宓十几年的亲信,看到天骄匆匆迎上来,一脸的迫不及待,“总管您可算回来了!大王吩咐,只要您一回府,马上要叫醒她,她与您有话说。”
“阿荃,你在门口守好,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虽已深夜,但阿荃没有丝毫懈怠。
天骄入内,萧宓半靠在床榻上,原本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随即睁开眼,“你终于回来了!那女子的底细可查清楚了?”
白天萧珽走后,那名与萧宓容貌酷似的女子已经被送交官府。天骄奉萧宓之命去府衙打探内情,听萧宓的口气,她对于天骄即将带给她的答案是十分之在意的。
夜深露重,想到萧宓的伤势,天骄唯恐身上的寒气惊到她,因此并不敢靠近床榻,而是站远了些回话说:“属下到达府衙时,那女子刚被毒打一顿关进死牢。属下买通了牢头进死牢查问,那女子原先什么也不肯说,可当属下告诉她三公主已下令将她择日处斩时,她彻底绝望,反过来哀求属下替她向大王求情,还说只要大王肯为她说句好话,三公主一定会言听计从饶了她性命。”
萧宓神色不屑,“哼!本王与三皇姐一向不睦,朝堂上更势同水火,那女子若把本王当作救命稻草,就大错特错了。”
天骄附和道:“属下也是这样想,但那女子却说,三公主实际上自儿时起就对大王很是仰慕。”
仰慕吗?萧宓眉头蹙起。那个当年在读书时与自己极少言语、甚至在萧琛欺负自己时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明哲保身的萧珽,怎么也看不出一丝半点对自己的仰慕之情呀!
只听天骄又道:“细细问询之下,属下得知那女子原本是内府登记造册的一名奴隶,十岁那年偶然遇到三公主,从此便被三公主带在身边,如今已十年有余。”
萧珽自从藏书阁事件后深居简出,隔了一年便搬出皇宫独自立府。她的府门冷清,甚至门可罗雀,无人问津。萧宓怎么会去关心萧珽是否要了个长相与自己酷似的奴隶在身边呢?况且公主皇子们从内府要个奴仆太稀松平常,根本不会引人关注。
十年?难道十年间萧珽就唯独宠爱这样一个女奴?
萧宓满腹疑问,“那女奴姓什么叫什么?因何入内府为奴?”
“她没有名字,以前在内府的时候被唤作阿红,到了三公主那边人人都称呼她四姑娘。至于她为何被没入内府,因当时年幼,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四姑娘?”这称呼令萧宓心头一窒,顿时激起无数联想,进而更带有微微的恶心。她排行第四,年幼时一次宫宴,辽皇戏称她为四姑娘。因她是公主,这称呼不过玩笑,平日哪有人敢叫。她依稀记得,当时辽皇的四个女儿都是在场的。萧珽将这称呼用在一个低贱的女奴身上,若不是因为恨而羞辱她,那便是......
萧宓顿时心烦意乱起来。天骄明白此刻萧宓的感受,所以没敢多嘴。过了半晌,萧宓才又问,“三公主素日待那位‘四姑娘’如何?”
天骄禀奏,“观其神态听其哭诉,三公主素日都应该待她极好。不知大王可曾留意她的穿着,即便是寻常贵女,也未必有她那周身的气派。她还说,三公主从不将她视做奴仆,生活起居一律按照贵女的标准,还找师傅教她读书识字。她偶尔生病,三公主更是贴身照料,无微不至。”
“这么说,她们感情该很深厚,她们之间有没有......”萧宓话音未落,天骄已经轻轻点头。贵女豢养女宠行淫秽之事屡见不鲜,彼此都心领神会不必说破。
萧宓沉吟着,又好似自言自语,“既然养在身边十年宠爱有加,总该顾念几分旧情。可三皇姐今日的做法竟好似丢弃敝履一般,实在令人费解。”
“大王真的没想明其中关窍?”萧宓何等聪慧,答案恐怕呼之欲出,只不过她真真不好意思也不便率先讲出口罢了。
天骄见萧宓沉默便轻声说道:“属下有个想法,唯恐玷污了大王,心中忐忑不敢明言。”
“你要说的肯定与本王和三公主有关......”
“大王英明!根据市井传闻,三公主应该对那位四姑娘宠爱非凡,这些年的感情并不是顷刻便能抹杀的,能叫三公主对四姑娘痛下杀手只有一个缘故......”天骄顿了顿,打量着萧宓的脸色,“四姑娘得罪了大王,三公主最容不得这个。”
不能容忍手下的无心之失,自己却在朝堂上步步相逼,萧珽这种极端怪异的心态当真无法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但萧宓认同天骄的判断,同时对于天骄没有直接点破萧珽对她的觊觎,她心里略略舒服了些。她叹了口气并摆摆手,“这事太突然,本王需要好生静一静。至于府衙那边你只管派人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禀报。”
“是,属下告退,大王早点休息。”天骄明白此刻安静对于萧宓的重要。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虽然令人难以接受,但利用好了,说不定会转变成为新的契机。
这一夜天骄辗转反侧。次日,府衙传来消息,那位“四姑娘”在牢中自尽了。萧珽下令赦免了四姑娘亲属的连带之罪,或许,这也算对十年的感情作了一些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