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我纠结在一起的思绪被眼前热闹庞大的人群给瞬间冲散去了,由于从七岁开始我就过着尼姑般的生活,我的个头没有大祁其他姑娘们高挑纤细。虽然不是很矮,但方晋一直嘲笑我到了二十五岁也和十五岁没有区别。
踮着脚左望右看,景晟转过头来笑看我,我忒镇定淡然道:“万黑丛中一点红,今年这桃花开得没有煜京百姓来得旺盛呐。”
景晟点评——胡说八道。
唉,他和世人一样,眼光如此之世俗。
其实忽视掉景晟脸上的疤痕,只论他五官身形,他也算是个相貌不错的男子。加上常年征战沙场,经过金戈铁马洗礼后的冷厉气质远非一般小白脸公子哥们可以比拟。审美粗犷点的姑娘们也许还觉得那道疤痕给他添了男人味不一定。
而我嘛,所有对我有点认知的人都说,我没有审美观那玩意儿……
城郊出游行人众多,并肩接踵,车水马龙俨然若盛世之景。景晟带我出门自然做了番功夫,身边跟的几个小厮壮实得一看就能一拳打死头牛。
“边关气候冷燥,只能生长些粗粮果实,时有温饱不济。与京都真是天壤之别。”景晟淡眼环顾周围一遭,不禁发出忧国忧民的感叹。
我努力想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爪子,一番努力后,无果,干脆作罢。
他看我一眼,我眨了下眼睛道:“你是个带兵的,又不是政治人物,没必要发表什么激浊扬清的言论。你看,打仗的就该打仗,玩政治的就该玩政治,要各安其职。”
春起的冷风一刮,脸上刺刺的疼,瑟缩了下补充道:“古代那谁谁说过,要以史为镜。多照照这镜子就知道,不安守本分妄图两手抓的,下场基本都是乱坟岗。”
结果,结果他没理我,将我拖向花朝庙去了……
“缙德,这些时日见识了不少煜京的女子,你可有特别中意的?”
“怎么,你想给我保媒?”
“不是我想给你做媒啊。你要是没有自己喜欢的,我那位爷怕是要乱点鸳鸯谱了。你也知道,小鸾那丫头可对你这太一先生极上心的。”
挤挤嚷嚷的人群中里忽而飘出这几句传入耳中,我转过头去四下寻找,奈何人数众多,各种吆喝声、呼唤声叠加在一起,各色裙裳棉袍晃花了眼。
缙德,缙德,我默念着这个名字。是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一万五榜单,所以更新依旧……看文快乐~~
30
30、这三角恋 ...
就在我在心中谋划该如何去见一见这个太一先生时,香火袅袅的花朝庙前突然掀起波喧嚷动荡,散在四面八方的姑娘小伙子们齐齐往那里凑去。
景晟瞧见我好奇的眼神,淡淡一笑道:“公主生长在帝都,却似对这里的民俗风习并不了解。”
“我以为全国百姓没有不知道我是从小在国师府长大的呢。”我鄙夷地看着他道:“你也太孤陋寡闻了些。”
他一眼淡看来,我哼着小曲扭过头去,往前走了两步我又别过头来:“麻烦你松一松手,我要去与民同乐。”
他反倒把我往身边拉紧了些,摇了摇头笑道:“这里人多,若走散了我怕不易寻到你。”
太阳爬出了云被,薄透的晨光洒落入他的眼睛,沉淀出如墨般浓黑的光泽。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景晟的样貌与他这双眸子竟是有些不甚般配。
而他这句话初时没放于心上,等日后回想起时唯有百感交集。
“因长和君的典故,花朝节历来是民间未婚男女定情的日子。男子若有了心仪的姑娘,可在此日当众绘下她的丹青送于她,一来是个定情之物;若姑娘收了,便也算做件聘礼,就等日后提亲了。”景晟一手替我分开树上垂下的红结,一手牵着我往人头攒动的地方走去。
透过人群间的缝隙隐约能看到笔墨纸砚的物具,一道水蓝色的袖子拂过案侧,被人用手压在肘下,看样子是要取笔润墨。没能见到提笔人的模样,只观他执笔的挥洒倜傥之态,就应知此人笔下功力应是不凡。
可惜隔着重重人海,瞧不清他画中人物,不免生了些许遗憾。心中念头动了动,我拖了拖景晟的手,他低头看来。
我不胜娇羞道:“人家也要你在这里为我画画嘛……”
“……”他空握着拳头不自然地咳了咳,面上不自然道:“让夫人失望了,我是个粗人不擅文墨。”他停了下,又低声道:“若你真想要,回府后我再画与你。”
看他推三阻四的模样,我努力做出副失望至极的表情来,心中却嘿嘿憋着笑。平日总见将军大人笃定又淡然,难得见他如此别扭的样子来?有趣的很。
恰时,前方传来一片赞不绝口之声,似已有人完成了画像。我也并非真想要将军大人来给我画出个什么来,主要是想找个借口蹿到前面去凑凑热闹,围观一下,若有可能再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姑娘家嘛,若是有人在这等场合用如此风雅的手段向自己表白,真是太有面子了。
想了想,既然将军大人都自贬自己没有多少文化了,我也不好再拖留在此处继续捅他的伤口。不通文墨没有什么,就好比我会读点书但不会武功一样。是人就会有长短,相比之下能有一身武艺要比一肚子墨水更容易生存些。我一点都不歧视或半文盲。
就在我转身欲走时,有喁喁私语传入耳中:“这画中姑娘一身红衣盖头,竟是个新嫁娘。没想到这公子看起来一表人才,心上人却已做了他人妇,真是可惜啊。”
“等等,你瞧这凤冠鸾袍哪是一般姑娘家嫁人能穿的。莫非是前不久才下降出宫的傻公主?”
咦,这话题中心怎么突然就转移到我身上了?我旋出去的脚步又转了回来,伸长脖子想要探个究竟。
“没想到你只见了她一面,就画得如此惟妙惟肖,不愧是画圣太一。”
“你也只见了她一面,又怎知我画得相像?”做画之人对旁人言语未着留意,瞥见一角余光,像是在晾起画卷。
顶着将军大人意味复杂的目光,我哼唧着笑了两声:“走吧走吧,他们是外邦人不了解我的本质。你知道的,人嘛都有这样不好的习惯。别人家的东西都比自家的好,别国的公主都是倾城绝色,却不知道也许她是芝麻大饼脸,更可能是个傻子。你瞧他们就是太不切实际,浪漫过头了。”
“是吗?”他虚飘地吐出这个两个字,沉沉地压在我头顶,他笑一笑:“你谦虚了。”
……
我一点都不想探究他说这话里的威胁和嘲笑成分。
花朝节本是百花生辰,放在以往的年份里煜京中早应开遍了姹紫嫣红。但今年春寒料峭,只有城郊早春的杏花与桃夭半是打骨半是盛开的粉粉白白攒了一片。
积雪尚未融尽,在地上洼成小小的一摊,几个孩童正踩着水玩儿。看着天真烂漫的他们,我不禁喟叹,我的童年怎么就像被狗啃了一样呢?国师府里与我同岁的人甚少,就一个方晋,整天脑子还不是和我在一个世界里的。
“今天若是穿了靴子,倒可放你去玩一玩。”景晟看了眼我厚笨的棉鞋,做可惜状道。
“啊?”我被他说的摸不着头脑。
“看夫人你艳羡不已的模样,难道不是想和他们一同玩耍吗?”景晟指了指那几个小孩道。
“……我今年十八岁了。”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强调道。
他爽朗一笑,心情好得非同寻常。
一片水蓝色的衣袍忽而走入我的视线,不远不近地立在我前方。我正坑头生着闷气在,便向左边转了转避开他。可没想要那人的脚步也随之往左边走了几步,又正正当当地挡在我们面前。
“这位公子是?”景晟不冷不热地开了腔。
“在下太一,如此拜访有些冒昧,还望公主与驸马莫怪。”他说着冒昧,可口气里却听不出丁点惭愧的意思来:“当日观摩到公主大婚盛况,此景终生难忘。”
我抬起头看向那人,墨发如云,水蓝色的深裾儒袍,一派儒雅风度。我沉声了一会,开口缓缓道:“你就是缙德?”
他微微一怔,笑颜清姿如泉:“那是在下的别号,甚少人知,不知公主从何得知?”
景晟山水不动,唯眉尖轻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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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长得是这般模样,我坐在桌边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又不甘心地再看了个遍,恨不得将他剖开来瞧个仔细。他认不出我来了,记不得当初后山中有个叫阿衍的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