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口,往庙里看了眼。
我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要少看暴力血腥画面,会不利于心理健康的。”
……
“辛衍!我是你师兄啊!哎哎,轻点!”方晋单腿跳着脚,狼狈地左躲右闪,最后他悲愤咆哮道:“你再打我,我就死给你看!”
“哼。”我随手撕下人皮面具,扔掉柳枝,席地坐下,花皮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亲昵地在我手边蹭着。
方晋心有余悸地看了我一眼,离我三尺远地坐下,指着花皮对我道:“一只老鼠都比你来得有良心。”
我抱着臂道:“你堂堂一个大理寺少卿怎么沦落到这地步?”
他揉着肿成馒头的脚踝,郁闷道:“还不是我爹,刚一上任就逼着我娶亲,不从他的意,就把我扔了出来。还给三省六部里其他的官员打了招呼,谁都不准收留我。”
我疑惑道:“你不是已经酝酿好了三妻四妾计划吗?干嘛这么抵触娶妻?”我的眼光从他的脸往下滑,最后停在某处:“难道,你,有什么隐疾?”
方晋呼吸滞了滞,哆嗦着唇狰狞地将我看着:“有时候我真特别想掐死你这祸害。”
我哈哈哈笑道:“原来你还有不想掐死我的时候啊。”
……
“辛衍,我此生没准备娶妻了。”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转而又气急败坏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隐疾个屁。”
他粗声粗气道:“我既然随你回了京,以后发生的事就算难以预料,但也是生死一线。”他淡淡道:“总不能祸害了别人家的姑娘。云溯他已经开始试探我,询问后山皇陵的事了。文臣虽能触及朝纲,但终归于你无多大作用。师父的话不无道理,我或许考虑换职入伍。”
我沉默了下,点了点:“你自己小心点。”
方晋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他道:“听闻你在街上耍剑卖艺,差点连清白都卖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我目光暧昧落到他的馒头脚上。
他脸色青黑,直挺挺倒在稻草堆上咬牙切齿道:“别和我提那个借酒发疯的死女人,原来这世上还真有比你更像男人的女人。”
……
就在我拔出匕首横在方晋脖子上时,庙门那探进了个小脑袋:“哥哥,姐姐,我给你们带了些吃的回来了。”
他一步踏进来,岂料身后竟还跟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榜单~~真美好T T看文快乐
13
13、劫个色吧 ...
“一场定生死,谁能活下去就永远和他在一起!”来人窄袖紧裹的素腕一振,一道剑光抖在我下颚,凉丝丝地贴在皮肤上。
“……啊?”我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身下的方晋,又抬头看了看面色黑沉的劲装之人,我戳了戳方晋的胸口:“怎么办?我挺爱惜我自个性命的,但一想到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会怎么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呢?”
“你最好立刻离他三尺之远,否则我就废了你的手脚。”那人见我依旧骑在方晋身上动也不动,俊脸黑得如同罗刹一样,恨不得用眼神将我千刀万剐。
“够了!你这女人怎么阴魂不散!”方晋一脸悲痛欲绝地捶地咆哮道:“老子不是说了卖艺不卖身吗?”
……
等谢霄姑娘弄清楚我与方晋乃清清白白的师兄妹关系时,小曲儿已生起了火烤上了馒头,抹了油撒了孜然的馒头在蹿高的火苗上散出诱人的香味。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三人,此时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假象团团围着火坑谈人生。
原来谢霄就是方晋口中的镇国将军之女,那日她在酒肆中与好友把盏言欢,才出了门便见着将一柄银龙剑耍得潇洒翩然的少年。她本是虎门出身,从小在父辈指点下习得一身好武艺,与寻常脂粉女儿自是不同。因酒气上涌,她头脑一热便要去单挑卖艺中的方晋。这世上一直流传着几个很真实的道理,例如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又例如强势女子都会倾心自己之上的人。
方晋的剑术得的是师父真传,加上他一直幻想仗着它打家劫舍、英雄救美,平日倒很用了几分心思在上面。谢霄败得毫无悬念,结果也唤醒了一颗沉寂许久的女儿心。
就在她颊飞红云,羞涩地准备询问方晋他是否娶妻啊,是否非断袖啊,是否为佛家弟子之类时,方晋抗着剑大大咧咧地向她伸出手去:“一口价五两银子,谢谢惠顾。”
……
金刚石打的心都经不起这么一句啊。恼羞成怒的谢霄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方晋的领子,趁着酒劲在他脸上轻薄地落下一吻,塞入他手里一块玉佩甩下句:“三日之后上门提亲。”便扬长而去。
方晋在领悟自己被人非礼后,已经石化碎裂而后化成渺渺尘埃随风逝去了……
玉佩上写着谢霄的生辰八字和硕大的一个镇国将军府印,有效地将方晋逼迫到了破庙里足不出户,等待着远在皇宫里我的救济。
命运素来喜欢玩弄人,浑身洒满狗血的方晋被玩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听说你是方家的三公子,为了躲我这种破地方亏你也待的下去。”谢霄腰悬长剑,叉着腿坐在地上带着三分嘲意环顾周围。见方晋憋屈怨怒的模样,俊眉一挑,如同戏文男角般邪魅放肆一笑:“爷爷说为我定了亲事,我本就不愿。现在嘛”她懒洋洋的如同未餍足的狮子舔着爪:“你的剑术在我见过的人中算是鼎好的了,我很满意。你我两家速速定下个婚期,以免夜长梦多。”
方晋听闻后表情十分惊恐,兴许在他的认知里女子都是如戏文里描述的“盈盈素质,灼灼娇姿”“玉骨柔性”,谢霄这样比男人还男人的做派着实让他接受不能。他一边神神叨叨地念着:“阴阳有序,乾坤不倒”,一边躲闪着谢霄炙热眼神向与小曲儿分馒头的我投去求助的眼神。
我慢条斯理地撕下烤焦的馒头皮一口口吃掉,又拈了把芝麻均匀洒了上去,递给谢霄:“吃吗?”
她瞥了一眼,摇了摇头委婉道:“我不喜面食。”
我却未放下馒头,执拗地递向她殷切道:“吃吧。”
她眸里滑过丝不耐烦,一摆手:“一我不喜面食,二这是你吃过的馒头。”
我点点头,指了指方晋道:“一他不喜欢你,二他是别人用过的男人。”
说完我将没皮馒头丢给方晋,又拿了块馒头继续烤焦剥皮吃。
谢霄的面色微变,转而若有所思地盯着火光,不再说话。方晋的十指捏扁馒头,脸上青红交加,敢怒不敢言。事后他责问我为什么毁了他的清白,我解释道,如果那时我不毁了他外在的清白,那么他内在的清白肯定也没了。
“时间不早了。”方晋突然开口打破了安静:“你该走了。”
谢霄在此,我与方晋也不能再进行什么反动性质的谈话了。况且我溜出来时间也不早了,云溯的人也该找过来了。只是眼下该如何带走谢霄,以防止她生了“得不到你就毁掉你”这样的邪念,将方晋就地给那啥啥了。
“我不介意。”谢霄突然轻声说,她撑膝而起,英姿飒爽地一掸衣袍,睥睨着方晋:“我要嫁的人必是会嫁定他。用过就用过,以后你与那个女人再不见面就是了。但……”她眯起一抹寒光:“婚后再瓜葛不清,有我谢霄一日就没有你们二人在这世上一日。”
这番豪言壮语成功地震惊住了我们三人。我们仰头敬畏地看着她,手中馒头齐齐掉了一地。
很久以后的一日,我与谢霄对座吃蟹品菊,平阳宫前荻花瑟瑟散成脉脉秋韵。我剥开个蟹壳,取出蟹膏沾着醋,一时思及故人,于是问道:“你可还记得当日对他所言,如今你可曾后悔过。”
她斜执着瓷壶的手一顿,青阳如雪照亮她英气昭然的面庞,就见她微笑欣然道:“世人皆道年少轻狂。”她一饮而尽那杯酒道:“若不轻狂,何以称年少?谢霄此生所行之事纵是错,也不言半个悔字。”
人生而在世不免有各种牵绊,而像她那样率性之人便是寻常男子也难以相及。
谢霄走后,我琢磨着也该找个时机出现在街头让人把我领回去了。留给方晋从宫中偷渡出来的几十两纹银,我想了想,对他道:“这姑娘其实挺不错的,心眼好身手又不赖。就算你怕牵连到人家,但如果她属意于你,谢家是百年将门,云溯早晚是要注意到的。要么你就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要么干脆你顺了你爹的意,娶了她得了。凡事皆有利弊两面,以你的本事,带给谢家未必就是灭顶之灾。师父说,人若有个挂念,便会执着在活着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