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吗,上一次,她都已说得那么决绝,而他也没再提过,是她自己又多想了吧。
而俞墨……他的样子看起来那么急切,好像是故意的,还有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怪异,为什么,难道……是和王晋的身份有关吗。
柳盈走后,王晋像忽然被人抽干了力气,歪倒在床栏上,懒懒看着仍低着头的俞墨,而后缓缓闭上眼,“说吧,什么事。”
俞墨感觉自己浑身在冒冷汗,王晋越是这幅慵懒的样子,他心里就越没底,思索了半天,他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无事。”
话音刚落就听到王晋懒懒的冷笑声,“就知道你是无事启奏。”
俞墨在心里暗暗叫苦,硬着头皮道:“属下斗胆问公子一句,是否想带柳姑娘回宫。”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沉默之后,还是沉默,就在他以为王晋不会回答时,却听到他不温不火的声音。
“跟着我有十几年了吧。”
俞墨不敢多话,只答:“是,在公子8岁的时候。”
“都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无意间听到王晋这一句调侃,俞墨的手竟抖了一下,不怕面对王晋生气发怒的样子,就怕面对他这阴晴不定、捉摸不透的神色,让他心中越发没底。
“公子说笑了。”
王晋睁开眼,斜睨着他,“是我说笑么?”
“请公子赎罪……”面对王晋这幅淡然的神情,俞墨心中越发不安,都说君心难测,说得不就是这样子吗。
“能猜到我这点心思,也不枉你跟我十几年……”王晋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却又像是在自嘲,“说说你的理由,看能否让朕绕你一命。”
他想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止,俞墨自然也知晓,但他今日却明知故犯,若非事态严重,想必他也不会这样贸然行事。
闻言,俞墨脸色一变,想来王晋是动怒了,不然也不会用那个字眼,他拱手作揖,缓缓道:“微臣认为此时告诉柳姑娘实情,还不是时候,微臣原本不觉得柳姑娘会对公子造成影响,直到遇上刺客,微臣才知道柳姑娘在公子心里的地位。公子,柳姑娘已经成为您的软肋了。”
软肋……王晋默默思量着这两个字,她是他的软肋吗?他一直以为她是他的劫难,这么看来,她也成了他的软肋。
看王晋不出声,俞墨却安下心来,想来王晋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顿了一下,他又道:“微臣认为,当下局势还未完全掌控,若是让李贼知晓柳姑娘存在,他势必会用柳姑娘来要挟公子。微臣不敢质疑公子能力,只是宫中耳目众多,本就难以防范,更何况柳姑娘心性单纯,不谙世事,面对这些阴谋诡计,可谓明枪易躲,暗箭却难防。以目前的情况看,李贼还未查到这个地方,倘若公子担心,可暗中派人保护柳姑娘,等大局稳定之后,再来接柳姑娘回宫也不迟。”
俞墨说着缓缓低下头去,“还望公子三思。”
王晋疲惫的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闷气,良久才道:“你倒是考虑得周全。出去吧,我乏了。”
经俞墨这么一说,王晋恍然大悟,先不管柳盈与否,若他执意带她回宫,单单是她的安全,依目前的形势,他确实无法保全她,而他却没有考虑到这点,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俞墨说的对,她已经变成他的软肋,致命的软肋,可他又无法放开她,若等到局势稳定,他再来找她,她是否会接受他的心意。
“是。”
虽然没听到王晋的答复,但俞墨心中已明了,他的话起作用了。他抬头望向王晋,见他闭着眼睛,没敢再出声。
走出房门,见到门前来回踱步的白起。。
一见俞墨出来,白起急忙凑上去,“怎么样?”
俞墨转过头,淡淡看了白起一眼,却并不言语,兀自走向院子里的石桌。
白起跟上前,追问道:“你说服公子了?”
俞墨摇摇头,“不知道,该说的都说了,想必公子已有了打算。”
“哦,”白起撇撇嘴,对这个答案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笑道:“就知道你墨水一出马,就什么都搞定了。”
闻言,俞墨一脸荒诞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白起,“马屁精。”
白起听了这话非但不怒,反而笑道:“嘿,此时不拍,更待何时。”见俞墨神色有些黯然,不经疑惑,“看你这幅要死不活的神情,又怎的。”
俞墨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我是担心公子的身体。”
白起听了这话也沉默起来,脸上浮现担忧之色,唉,若是公子没受伤就好了。
次日,一大早,白起和俞墨早早起身收拾东西,其实收拾的东西不多,通常最拖延时间的是道别。
何新知道王晋一行人要走,再三劝阻,却终是无果,只好将一些治理伤口的药材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告知俞墨白起二人,让他们照顾好王晋。
看着虚弱的王晋走出屋子的时候,何新心中更是一百个不放心,“唉,你看你这样子,奔波劳累真是要不得,要不得呀。究竟有什么事比你自个的身体还重要呢。”
王晋努力打起精神,伤口虽然没有结痂愈合,但是走一段路还是没问题的,就是浑身透着无力感,他笑笑:“老前辈,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但是我必须得走。”
柳盈在一旁干站着,望着脸色苍白的王晋,她心里七上八下,她也想让他多留两天,可一想到他昨日对她说的话就什么也说不出来。13717842
“师傅,他这样做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柳盈这话虽是对着何新说,眼睛却是望着王晋,好像在对王晋说,她一切都明白。
王晋朝她暖暖一笑,“不用送了,回去吧。”
面对着他暖如和煦的笑容,柳盈心中苦涩,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只是这一别,怕是再无见面的机会了。想到他今天要走了,她整晚都没睡,想了好多话要跟他说,可面对他时,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只想看着他。
俞墨和白起放好行李,又一同回来催促王晋。
“公子,一切都打点好,可以走了。”
看着王晋与柳盈相对无言,俞墨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感觉自己像棒打鸳鸯的大恶人,但他不得不这么做。想想,公子身旁有红粉知己陪伴固然是好,可若被敌人利用这一点,那柳姑娘就成红颜祸水了。
王晋不舍地看着柳盈,“我走了。”他心底似乎在盼望着什么,却又说不出个具体。
柳盈忍着泪意,轻轻点头,她不敢出声,怕一开口自己就会忍不住哭出来,他不想见到她哭,她就努力的不哭。
“不用担心我。”
王晋说完这简短的一句话就转过身去,因为不敢再看她那样泫然欲泣的楚楚模样,他低低叹了一声,边往前走边说:“保重!”
王晋一转身,柳盈的眼泪就像决堤一般,倾泻而流,她多想开口留住他,让他不要走,……可却不能这么做,她不能这么自私。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她蓦然想起昨日,他想问她却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那句话,忽然间明白过来,他其实是在做最后的赌注。
想着,她猛地迈步向他跑过去。
“王晋!”
她要告诉他,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算他已经忘记她就是小时候救下的女孩也没关系,就算有一天她的身份会被揭穿,也没关系。在这一刻,她只想告诉他,只要条件允许,她愿意接受他的心意,愿意等他,会跟他在一起。
走了几步,俞墨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柳盈满脸泪水,未及多想,就见到她忽然叫了一声,向他这边奔跑过来。
走在前头的王晋闻声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
柳盈也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遥望着他。
该发生的事情真是怎么也躲不掉。俞墨暗自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对王晋道:“公子,属下到马车上等您。”说完,顺手拉过一旁的白起走向马车。白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俞墨拖着走了。
王晋始终没有转过身,而柳盈也不敢走到他面前去。
她擦干脸上泪水,缓步走向他,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下脚步,望着他挺得僵直的背,一字一语道:“等我一年,如果一年之后,你心里还有我,我就嫁给你。”
是的,一年,只要一年。
如果一年之后,还没人发现她的秘密,那么,她就为自己活一次,抛开心里的束缚和枷锁,真正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闻言,王晋浑身一颤,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交替着难以置信、惊喜交加的神情,震惊地望了她许久,他轻轻说出两个字:“真的?”
“嗯,千真万确!”柳盈猛地点头,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在看清他眼中的欣喜若狂之后,她几乎快要痛哭出声。
王晋望着她梨花带泪的脸,慢慢露出一个笑,老天,他终于等到她点头的这一天了。
“盈盈!”
他上前一步将她拥进怀中,力道不大,却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她是他的劫难,是他的软肋,更是他的珍宝。
她呜咽了一声,抬起手环住他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肩窝,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王晋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温润的唇瓣贴着她的耳畔,“盈盈,我等,一年,十年,甚至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