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浣也笑着接道:“还有你的眼太亮了,再精锐的老人,到了古稀之年,眉目间也必有浑浊,你却半丝未有,而且你鞋上的乌鸦黑玉太明显了。。
云浣眯了眯眼,对他这居高临下的态度有些不满,却还是温雅一笑,道:“多谢白大人方才救下奴婢,奴婢……。
“好。。这话是云浣说的。
白敛收回视线,替帝姬捻好被角,站起身来,对着东方瑾道:“皇上鸿雁传书,说帝姬身中断幽,此毒微臣虽也有所耳闻,却不知如何医治。现下如这位姑娘所言,帝姬中的不是断幽,而是另一种与断幽十分相似的毒物,可惭愧的是,微臣还是无法医治,但臣倒知道一人,或许可治。。
云浣礼貌的朝她一笑,态度极为老实:“奴婢是翔安宫宫女,娘娘女儿正在屋内,奴婢没将她如何,她正安然的躺在里头,暂无生命危险。。
云浣失望的叹了口气,觑着白敛道:“白公子刚才说硬抓,那这人就交给你了,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是捆不动他,也是扛不起他,更是拖不了他的。。
听到周九的声音,屋内终于有了动静,不过半晌,门便开始,屋内一身素装的云浣走了出来,她扫了四周一眼,对上无数双幸灾乐祸的视线后,脸上也并无多余情绪,只是对着下方的一国之君福了福身,规矩道:“奴婢云浣参见皇上。。
“我要见她。。灵妃咬着牙道。
“我们来時,也没马车。。白敛面上一冷,声色不禁带了些冷厉。
“原来是萧公子,小女子姓云,家住城西……。
“云浣。。灵妃突然大喝,娇美的容颜因为怒气而扭曲狰狞,她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跳,恶狠狠的道:“你放肆,本宫容你,你无礼,本宫忍你,可你若一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宫的耐心,本宫会让你知道,这绯烟宫里,到底谁才是主子。。
云浣冲她礼貌的笑笑,又看回东方瑾,淡淡的道:“还请皇上进屋。。
云浣抿唇,移目看向一身紫黑的白敛,见其正一脸疏淡的睨着自己,就冲他一笑,柔声说道:“白大人可替帝姬把脉问诊了。。
那大汉一愣,脸上露出赦红,有些不自在。
“白公子倒是直接,不愧是练武之人,若是抓不住怎么办?。她又问。
白敛配合的点点头,站起身来,去帐台问小二要了条粗绳,确定够绳子够结实后,便回来,迎视着老者几乎猩红扭曲的双目,淡定的将他的手抓起,绳子一捆,然后又将绳子绕着他胸腔,将其双臂捆绑其中,绳头留出一截,算是牵带之用。
云浣连忙摆手,不好意思的道:“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白大人可莫要欲加之罪。。
那少年抓抓头,有些赦窘的道:“在下萧之咛,正是这千山楼的少东家。。
白敛扫了大厅一眼,见人满为患,便皱起了眉,又问:“可有厢房?。
旁边老者看了,就笑笑道:“贫者不受嗟来之食啊……。说着,捡了块豆子丢进嘴里,吧唧的就着手边的粥便饮了一口。
“你……。灵妃气结,若非皇上在场,她怕是都要冲上去将这目无主上的贱奴一巴掌扇死了,隐隐压制了些怒气,她银牙暗咬,喘气着道:“本宫只是想见见帝姬,你为何一再阻拦?皇上,那是臣妾的女儿啊……。说着,便整个身子扑到东方瑾身上,又黯然神伤起来。
看出她面上的异样,白敛难得的插嘴问道:“姑娘若是知晓什么,还是说出来的好,毕竟帝姬的姓命最为重要。。
那汉子茫然无措,看着那明晃晃的金锭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
东方瑾倒没怎么注意灵妃,只领着白敛、周九便进了屋,临到进门前,白敛突然脚步一停,刚好停在云浣身侧,他目光微偏,淡淡的瞥她一眼后,才抬脚进门。
白敛眯眸,盯着被捆成一团的“老者。紧紧注视……“老者。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死死的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的移开。
车厢内恢复了静谧,不知过了多久,白敛又突然冒出一句:“刚才那位萧公子,若我没记错,正是新科状元萧之咛,此人之前在朝上上了一份折子,折子的内容是状告一人。。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目光狭促的看着她。
云浣不知他所言何意,没有吭声。她自是知道那人是萧之咛,那夜小镜湖边她是见过他的,因此方才也就与他多说了两句,若换个人,她倒没这么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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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敛见她不语,又继续说:“他说那人只图个人安逸,不顾黎民苍生,西安大旱三年,颗粒未收,百姓流离失所,日日见新尸,处处闻孩啼……江南贪.官横行,污吏搜刮民.脂民.膏,过得却是声色犬马,置百姓苦楚于不顾,冤狱、灾狱只增不减……长江洪水泛滥,河堤建完了塌,塌完了建,可石料本就是次物,无论怎么加建也抵御不了鸿猛水患,江边百姓夜不能寐,只怕熟睡不查,便受水淹之灾……边境百姓更是叫苦不迭,边关有军镇守,蒙古人虽不敢侵城夺地,却抓汉人凌虐,以汉人为奴为,将其视若蝼蚁践踏……还有许多国之纰漏,这萧之咛都一一列举,整份奏章长五米,高六寸,共字九万五千六百七十二,堪称从古至今,最长的的奏折……。
说完,他看向她,挑眉问:“如此长的一分奏折,你可猜到他是状告何人?。
云浣目光煞冷,眼底漩涡潺潺涌动……
三皇子从小丧母,在东方家四个兄弟中,他是最不受重视的,幼年的他自卑胆怯,总是躲在兄弟身后,不敢僭越一步。
白敛嗯了一声,又道:“皇上自然盛怒,不过在你看来,这位萧公子算不算个人才?。
“你既不觉他是人才,方才又为何对他频频示好?。听出了她言辞间的不屑,白敛口气不觉凌厉了些。
“他看透国漏,心如明镜,也敢于上奏,不惧皇权,此等人物,不是该担你一句胆识过人吗?。明明是赞扬之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分明透着浓浓讥讽之色。
又过了良久,云浣才微微启唇,唇色却不知为何有些发白,她问:“崇锦国……真的有如此多纰漏吗?。
可突然,身后一道揶揄的男声倏地响起:“这皇城守卫是越来越疏散了,是我离宫太久,规矩都变了?还是这皇宫,已成了个对人不对事的地方了?。
“嗯?。白敛一愣,他以为她会先猜被“状告之人。,却不料她居然更关心国策。仅怔了一下,他便回神,抿唇道:“崇锦国建国時日尚短,先帝驾崩時,皇上才两岁,朝中大部分国政都由太后与忠勇王共商颁布,关外.蒙古军队骁勇强壮,虽暂時被驱出汉土,却终究虎视眈眈,只等時机一到,便会反扑,卷土重来。崇锦国不过外强中干,加之蝗虫蛀米,贪污横行,你觉得那些纰漏有几分真假?。
白敛凝眉,别开视线。
没了具有统领之才的东方凛,所以国内贪.官横行,层层收贿,官大压民,没了具有将帅之才的她,所以边境百姓还是饱受蒙兵欺虐。
对于这个三皇子,白敛是不喜的,倒不是因为他与东方瑾关系交好,所以排拒外人,而是这人的确太过另类,另类得让人生不出一丝好感。
而比之她与东方凛曾今所做的一切,那萧之咛又算什么人才?不过是个空口说白话的儒生罢了,耍些嘴把式,能成什么气候?
“何谓人才?。她仰起头,脸上已恢复平静,镇定自若的看着他。
车厢里又恢复了沉静,且静得不太自然,云浣目光微偏,便看到那被捆绑住的男子,静默的躺着,也不折腾,也不挣扎,连句哼哼都没有。她不禁奇怪,这人怎么突然老实了?
云浣也懒得再强调,只是再看白敛時,却不禁带了点好感,这人虽冷冰冰的,不太讨喜,却从刚才开始,便与她婉转曲折的说这么多话,不过是提醒她,那萧之咛只是个空口文臣,不值得她芳心错付。
她果然聪明,一猜便猜中“被告之人。就是皇上。
他夹在中间,成了唯一一个不被封王的皇子,朝中无他立足之地,中原又无他封地,渐渐的,他宫外府邸,入不敷出,被逼无奈,他堂堂皇子,居然投奔商途,游走四方,做起了营生。
大皇子东方涟受封方王,封地曲州時,三皇子十七岁,而四皇子东方仲受封景王,封地歙州時,三皇子十九岁。
见她静默不语,白敛也不着急,只这么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云浣又笑了一下,便淡淡解释:“白大人不必多虑,云浣并无攀附之心,我对那萧公子客气,不过是以小搏大罢了,我以三言两语,换下你们一场恶战,不是更为划算吗?。
是他们建立了崇锦国,却找不到合适的人继承,若再这样下去,蜀天国的历史,就是崇锦国的未来,只等着蒙军整装待发,将中原再次侵占時,可还有另一个“东方凛。与“云寰。来拯救百姓?
“那皇上他……。她目光微闪,又想到她在翔安宫伺候時,每日都见东方瑾熬夜批阅奏章,想来他也是尽力而为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