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着她变换的动作,复杂的招式,那精干宫女却突然脸色大变:“你到底是谁?”
浣儿吃力的躲避着对方凌厉的攻击,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眸弯弯的道:“一山,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冲动。”
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太重的语气,失笑温和的口吻,令朱尔一山长剑一顿,趁着这个空档,浣儿已经手法极快的一记猛攻……待朱尔一山回神时,她的长剑已被打掉,而脖子上,正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以锁喉的方式,紧紧钳制着,仿佛只要她一乱动,这只柔柔的小手便会毫不客气的掐断她的脖子,拉出她的喉管。
长剑掉地的声音引起了房中灵妃的注意:“是沛萍吗?”
浣儿眯着眸,在朱尔一山耳边道了一句:“明晚亥时,御花园西边的小镜湖见。”说完,她极快收手,赶在灵妃开门之前,一闪身,架着轻功消失不见了。
朱尔一山恍如梦魔般站在原地,直到不远处的房门打开,灵妃看着她的背影,不确定的蹙起了眉,唤道:“朱尔姑姑?”
朱尔一山这才回神,忙捡起地上的长剑,回身看着门前的轻装佳人:“灵儿。”
中毒
“姑姑,真的是你。”灵妃眼前一亮,迅速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看见后,便上前拉着朱尔一山的手,将她拽进房间,阖上房门,才谨慎的问:“姑姑怎么回京了?莫非爹爹他……”
“你爹没事。”朱尔一山摆摆手,面上有些若有所思的凝重,想的却是刚刚那人……那人的招式怪异多变,虚招多,实招少,效果却是诱敌之法,而这种招式,她平生只见过一人使,可那人三十年前便已经……
想到那年的一切,她目光微沉,漆黑的瞳孔悄悄染满了猩红的血色……不管过多久,不管想起几遍,只要一回忆当年发生的一切,仇恨的种子就在她心底萌芽生根,疯了一般的滋长……
小姐,她苦命的小姐……
“朱尔姑姑……”灵妃看她脸色难看,不禁推了推她。
朱尔一山惊醒过来,吐了口浊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才道:“此次我是与白敛偷偷回京,我做诱饵引开方王的耳目,白敛趁机带着边境战报禀报皇上,他到了五天,我今日才到,没想到一回来就听你娘说帝姬病重,我便连夜进宫看看,孩子没事吧?”
知道父亲没事,灵妃松了口气,可一提到宝贝女儿的病情,她脸色又难看起来,她是将门虎女,不若普通女儿家那般哭哭啼啼,就是心情再沉重,她也顶多抿紧唇瓣,咬牙忍着,可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她十月怀胎,斩荆披棘,才将她平安生出来,最怕的就是她再遭不测,要知道宫中荆棘丛生,可从来不是养儿育女的好地方。
“太医怎么说?很严重吗?”朱尔一山边问,边往床榻处走去。
灵妃白着脸在后跟着,声音有些沙哑的苍白:“太医说看着像是普通发烧,但又不像……病情到底如何,还推算不出。”
“什么?”朱尔一山眉头一蹙,尤其高耸的眉骨敛在一起,整张脸看来凶狠极了:“过了一天一夜还断不出症来?”
灵妃面色难看,说不出话来。
朱尔一山也知她心情凝重,便不多问,探手直接为小帝姬把脉,可把完脉,她脸色猛地一黑……她再迅速将小帝姬翻转过来,掀开她后背的衣物,待看清她后背背心位置那颗像血珠一般的朱砂点时,她浑身一震,转过头来对上灵妃担忧的目光,一字一顿的道:“是中毒。”
“什么?”绕是灵妃再刚硬,这下也慌了,她忙凑上去,看到那点朱砂红时,眼中的惊慌变成了恐惧,她机械的抱紧女儿,咬着唇问:“有……有救吗?”
不问是什么毒,也不想追究是谁下的毒,现在,能否救女儿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朱尔一山眉头越蹙越紧,又将小帝姬全身检查了一遍,才目光幽暗的道:“这种毒叫‘断幽’,毒性不强,发作缓慢,但毒性根固,要想拔出此毒并不容易,不仅要有解药,还得有精炼的大夫为其施针排气。”
“姑姑有法子救?”能说出毒的名称,又知毒性深浅,应该是能治的。灵妃霎时找到了希望,清眸闪烁着莹光。
朱尔一山却摇摇头,口气不无喟叹:“平生我倒是见人治过这种毒,只是那人已经死了几十年……若说还有谁能救的话,倒是也有,只是那人行踪飘忽,不容易找,我就怕找到他来,小帝姬已经……”
解释
灵妃霎时面如死灰,她抱紧女儿,纤白的手指紧了又紧,眉宇间尽是阴沉暗霾的漆黑。
朱尔一山也算看着灵妃长大,一见她露出这等表情,便摇了摇头,有些唏嘘的问:“你可能猜到是谁做的?”
灵妃没抬头,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在摇曳烛火的照映下,忽明忽暗,惨白的樱唇颤抖的启道:“那日……皇后来过……”
“哼。”朱尔一山闻言,竟像早料到般讥讽一哼,随即才满面不屑的道:“不奇怪,云家的人嘛,做的就是这背地里动作的下贱手段,只是我看再这么任由云家人做大,这硕大皇朝,只怕都得改姓云了……”
“姑姑慎言!”灵妃突然抬眸,目光幽深的看着朱尔一山,眼底闪过些什么,但速度太快,朱尔一山竟一时捕捉不及。
只是捕捉不及,却思虑得及,仅仅是灵妃这个动作,朱尔一山便已经看出了什么,她嗤笑一声,眼底噙满了“果然如此”的讽刺笑意。
“姑姑……”灵妃听到她的笑声,猛地想起什么,忙抬起头,有些慌张的解释:“姑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朱尔一山摇摇头,叹息着打断她:“是我不对,我心里有何不悦也不该在你的绯烟宫编排,行了,时候不早了,既然你已猜到下毒之人,那往后该怎么做,你自也是知道的,我就先走了,你娘还等着我带信儿给她。”
“姑姑……”灵妃忙放下小帝姬,站起身拉住朱尔一山,眸中千回,睫毛轻颤,咬着唇道:“灵儿不是怪罪姑姑,只是唯恐隔墙有耳罢了,姑姑可莫要多想,灵儿对爹爹一心一意,对周家更是恪尽心念,姑姑可要明鉴啊。”
“你务须解释。”朱尔一山拍了拍她的手,言辞虽温润,但眸中却带着些冷淡:“对一个人动情没有错,你初时进宫是受你爹所令,但到底人非圣贤,你与皇上朝夕相处,加之又肌肤之亲,难免对他心生情愫,方才我言辞不慎,你怕的不是被外人听了去,怕的是被皇上知晓你进宫意图不明,也是我的莽撞了,姑姑从小看着你长大,也是该提醒你一句,你若选了这条路,往后只怕就难以回头了,此事我不会与你爹说,如何做,你自己存个底就好。”
灵妃心中大震,急忙继续辩解:“姑姑当真误会了,灵儿时刻谨记爹爹教诲,皇上三宫六院,灵儿怎么会傻得对他动真情?一切不过是为了将来图谋罢了,方才灵儿冲动鲁莽,冲撞了姑姑,还请姑姑切莫胡思乱想……”看她那急切担忧的摸样,似真委屈至极了般。
朱尔一山没立即答应,面上仍是挂着平平淡淡的冷意,她看了灵妃一会儿,似是确认她话中真意,随即才幽淡的道:“看来当真是我多想了,你从小乖巧,又识大体,怎会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了,你也累了,我就先走了。”说完,便推开灵妃的手,转身步出了房间。
如珊
盯着房门开了又关,又听到门外风声疾过,确定朱尔一山的确离去后,灵妃松了口气,回头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双眸紧闭,嘴唇苍白的女儿,她脸色沉了沉,忽而对着外头唤道:“如珊。”
她的声音有些大,不过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一道娇赢的女儿声:“娘娘,您唤奴婢?”
“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月白色锦制宫装的宫女步了进来,她眉目清素,容貌没有沛萍打眼,却胜在耐看,若是看久了,也是招人喜欢的摸样。
灵妃将女儿安置好,小心的为她盖上被子,这才侧头对那宫女轻道:“方才你干娘来过。”
如珊面上表情不动,甚至连眉梢都没抬上半分,显然是一早便知晓此事,因此没有惊讶。
灵妃轻蔑一笑,理了理稍嫌凌乱的衣摆,淡淡的问:“你不想你干娘吗?她可难得回京一趟。”
如珊低眉顺目,轻轻开口:“想,可娘娘没恩准奴婢见干娘,奴婢便不能见。”
灵妃眼眸一闪,又问:“你可知我为何宠幸沛萍胜过你?明明你才是我从娘家带进宫的。”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效忠娘娘,别的事都不是奴婢考虑的范畴。”如珊仍旧四平八稳的回道着。
对于她这全心尽忠的回答,灵妃只呵呵一笑,笑意却不答眼底,过了半晌,她才挥挥手,轻言遣道:“行了,你出去吧,本宫等着沛萍回来。”
“是。”如珊立刻乖巧的应道,退出房间。
待出了房门,如珊脸色苍白的仰起头,不太出彩的脸庞映着皎洁的银月,显露出一丝忽明忽暗的幽光,她藏在袖子内的绣拳捏了又捏,挣扎了好半晌后,才恢复了平静,随后,她暗叹一声,步履有些跄踉的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只是睡在榻上,她却再怎么也无法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