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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姑玉篱 (树玄藤)


玉篱妈点头,
“谁说不是?她说,十六的天她家杀猪,让我们过去吃饭!”
到了冬天,村里家家户户都兴杀年猪。请吃杀猪宴席,可是对至亲的亲朋好友才有的。玉篱爸和玉篱正在夹菜的手都停下来,望着玉篱妈。
玉篱妈看了眼父女俩儿,
“依我看,这都是因为周老师。”
一家人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玉篱爸叹口气,“人家也是好意,去就去吧。早点去,帮帮忙。”
玉篱妈答应着。玉篱也点点头,心思却不全在这儿,直觉脑子里一团麻。
到了冬天,天黑得越来越早。七点才过,天已经快黑尽。张顺子想着白天玉篱的话,总归有些心不安。王德友的父母走得早,一双儿女又早早就送到城里上学,最近王德友又早出晚归,张顺子的日子更是清静。
饭菜都热了两遍,张顺子才听见大铁门哐当一声响。张顺子迎出去,见王德友推着摩托车走了进来。
“今天又这么迟?!”
闻着王德友身上浓浓的烟酒味儿,本来关切的话,说出来就变成了质问。
王德友把车子随便顺在墙下,瞅眼老婆,随便“嗯”了一声,就自顾走进堂屋,一头倒在沙发上。
堂屋正中巨大的吊灯投下柔和的光芒。灯下,王德友一脸疲惫,一言不发。张顺子心里一软,走回厨房去给王德友倒水。
王德友闭目听到张顺子一沉一轻的脚步声,眉头不知不觉皱紧。不耐烦地打断张顺子:“吃过了!不用摆饭。”
张顺子正往厨房走的脚步一滞,随即又继续往前厨房去,过了一会儿还是端了杯水重重放在王德友面前的茶几上。
“喝口热的,驱驱寒!”
王德友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舀起来随便轻呡了一口又放回去。仍旧躺回沙发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一时,堂屋里又静下来。张顺子盯着王德友紧闭的眼睛终于忍不住。
“今天又是去的鲜味美?你倒是个大忙人,今天鲜味美,明天老山居,把嘴吃叼了吧!吃不下这家里的饭了?”
王德友转个身,背过脸去。
“你这是发哪门子邪火?是我先兴起来?!我这不是为了这个家?再说,你兄弟也在,你怎么不说他去?!”
张顺子一噎,顿了顿。说出的话更是气势汹汹。
“我娘家兄弟怎么了?拉拔拉拔他姐姐家还有错?这几年要不是得子,这个家的日子能这样好过?我告诉你,做人可不能没良心!再说了,得子回了家可还没把自己当大爷!”
王德友气得“腾”地一声坐起来,和张顺子对视良久,终是败下阵来。
张顺子昂首挺胸地坐上中堂的一个沙发里,也不管王德友什么表情,兀自继续说开来。
“今天上午王德友家来人了。”
“还是她闺女。这丫头,先听娟子说还不信,倒还真是伶牙利嘴的。”
见王德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把玉篱的话学了一遍。
“真没看出来。那柔柔顺顺的小样子,心肝倒狠。还威胁人!你倒说说,玉家有那胆子不?”
王德友本不愿再理老婆。听她提起这茬,爱理不理地“哼”了一声。
“就有那胆子又能闹到哪里去?老玉瘸了褪,出门都难。剩下两个妇孺顶多说说狠话罢了。”
说着,却想到这几日村里的传言,语气一顿。
张顺子问道:
“怎么了?”
王德友烦躁地瞥瞥老婆。
“你倒真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凡多跟村里人多走动走动,这点事又何必来问我!”
张顺子一皱眉,不再搭腔。
王德友却又自己说,
“这几日远近传得厉害。说是老玉伤了腿,玉家的塘子又要被人抢走,才逼得玉家闺女自己退学回家,帮家里!连邻村都有人嚼舌根!”
张顺子面色一凝,
“真有这事?!”
得了王德友一记白眼。
张顺子也不安起来。
“我说,就不能走走其他路?比如那需直接分一股出来,给了耿家。又何必曲里八弯地中间拉上个隔了几门亲的王泉儿。说得不好听点,倒回去这么三五年,他王泉儿不过一个小混混,就不怕坏大事?为了这么个人,闹得四邻不安,别把官职都搭出去!”
王德友这次倒也没直接驳了张顺子。
“我也这么跟你兄弟说过。可他说直接和耿家绑一起太过显眼。中间多道人手,风浪不兴,也是那位的意思。你也说了,咱都是靠的你娘家兄弟。我说不上话!”
张顺子被噎得说不出话。良久噌地站起来,“得子是能说上话!出门求爹爹告奶奶,为了挣几个钱,在外边给人当孙子的事,不就是他在干?你这做姐夫的,倒也拉他一把?!”
这次王德友再也坐不住。翻身站起来,手脚不洗,直接合衣上床了事。任张顺子骂骂咧咧一宿,再不吭声。


☆、第三十九章厉害

玉篱也折腾一宿。到天亮时,听见院子里水桶响。玉家日子过得节俭。早在九一年村里就家家通了自来水,可玉家依旧从河里担水,倒在大缸里澄清后,再舀来喂牲畜。玉篱起身把衣服套上,跑到临院子的窗口对外喊。
“我去挑水!”
玉篱妈在院子里听不真切,母女俩一来二去喊着。玉篱也顾不得再找条裤子,飞快把昨天那套衣服套在身上,出了房门玉篱爸也从里屋走出来。
“把您也闹醒了?再回去睡会儿吧。”
玉篱怪自己一急喊得太大声。
玉篱爸笑道:
“又不是几岁小娃,还贪睡。”
扶着墙角就进了灶房,去帮着升火做早饭。
玉篱强强从玉篱妈手里接过水桶,出去挑水。玉篱妈一迭连声在后边叮嘱,“你挑不惯,一次半桶就够了!”
回到灶房对玉篱爸说起来。
“周老师走了眼看就一星期,玉篱这里还这么由着她?”
玉篱爸这会儿脸上没了笑容,盯着灶孔一个劲儿只管往灶膛里喂柴禾。听了玉篱妈的话,抬眼反问道:“你有啥好主意?”
玉篱妈不答话,玉篱爸又说:
“昨儿个玉篱出去的时候还欢欢喜喜,回来就没见笑过,你们在外边又遇到谁了?”
玉篱妈一阵诧异,
“没遇见谁啊?昨天罗医生他妈一打岔,我也就没留意。她跟你说啥了?”
玉篱爸摇头。
玉篱妈寻思着,
“不过去趟大田,又去塘子里把鱼喂了……该不会在路上有什么事?一会儿回来得好好问问。”
玉篱爸点头。
太阳还没出来,东边的山尖上只见缕缕曙光。远远近近的田野,笼罩在朦胧的白雾里。冬天里,河水变少,河边的青石,杂草上,铺上了一层白霜。玉篱哈口白气暖暖冻僵的手,缩手缩脚地踩在河边的青石板上,两只手抓住桶口上的耳环,慢慢把沉重的铁通浸入湍急的水流。感觉手上一沉,赶紧一使力把桶往上拉起,大半桶水就已经装满。又照样把另外一只桶打了个半满,才挑上水往回走。饶是这样,才装了三分之二不到的水桶,还是把玉篱的腰压得半弯。走走停停终于下了河坎,鞋子和裤腿已经全被打湿。玉篱看看四处没人,把桶放在路边,弯腰下去把耷拉下来的一条裤腿往上挽。再直起身来,从磕磕绊绊的河坎上也下来一个人。
仍旧是白色短袖t恤,挖个洞的破牛仔裤。玉篱往脚下一看,还好,今天穿了双球鞋。也不知道这人身子什么构造,大白天太阳照着也就算了,大冬天早上还是穿得跟夏天一个样!
王凤羽肩上扛了辆老式永久自行车,看见玉篱一愣。随即把肩上的自行车往地上一丢,又把挂在身上的鱼篓取下来挂在后座上,倒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用手往额头上一抹,好似在擦汗?玉篱看得双肩瑟缩一下。
玉篱今天仍旧穿的是昨天那套衣服。因为身体刚好,穿了件厚厚的绒里子粉色风衣。下边的牛仔裤里又套了条毛裤。整个人像是被塞实了的笔套。看见王凤羽这样一身清爽,还热得擦汗,简直像看天外来客。
王凤羽却好似并不想跟玉篱搭腔。只管低头忙活,又是调链条,又是捏车胎。玉篱心里一松,倒也觉得这才正常。王凤羽在村里年轻一辈中,是横着走的人物。不管男女老幼,见了都是一副借了大米还谷子的冷脸子。像昨天一样,玉篱当时没觉着,晚上一想,都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王凤羽。不过人家的确是在帮自家。而且,经过昨天这一遭,玉篱对这个村里人眼里的二流子,倒有些不一样的感触。特别那双眼睛,平日里冷冰冰的,让人不敢对视。没想到仔细看来,竟像双孩子的眼睛,明净坦然,一览无遗。
想到这里,玉篱心里一热,亲热地问道:“凤羽,你不冷啊?”
王凤羽抬起漆黑的眉毛,瞅了一眼玉篱,“嗯”了一声,又低下头自顾干自己的事情。
玉篱寻了个没趣,还是厚着脸皮说下去。
“昨天谢谢你啦!你这是要赶早去卖鱼吧?”
王凤羽又“嗯”了一声。
玉篱再找不着话说,蹲下身挑起水说了声“先回去了”就走开。
走了一截,听见后边有人喊自己。玉篱回头一看,王大富的弟弟王二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正朝自己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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