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救她的人到底是谁,何以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他到底躲在哪里?
云岫茫惘地环顾四周,在这深宫里,她可以相信谁?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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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福祸相依
冬日的天灰蒙蒙的,有些阴郁,偶尔还有几片雪花簌簌地下,落在白青辰的肩上,他伸手轻拂,余光中,看见云岫正坐在湖心亭里,也不知道她坐了多久,虽是素颜白衣,却光华逼人。
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白青辰的眉微微地蹙起。
云岫忽地一个抬眼,对上白青辰关切的视线,如水的眉目下,沉静的双眼倏忽一亮,竟如满天星辰,闪闪发亮。
白青辰缓步走进,亭内温暖如春,还弥漫着淡淡的清香。白青辰四下一看,亭内正摆放着几个小小的火炉,里面加了些许的杏香。
这种香,他曾在夜若寒的身上闻到过。
白青辰心想,云岫是真的很喜欢杏香,是因为夜若寒吗?她还喜欢着他吗?
“见过贵妃娘娘。”
云岫虚扶了白青辰一把,指着对面的位置,笑意未明:“请坐。”
每到这个时辰,白青辰都会路过湖心亭,云岫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
“多谢娘娘。”
待白青辰坐定,云岫将目光轻轻一转,这后宫中到处都是他人的耳目,她不知道自己可以相信谁,但她相信白青辰是不会害她的。
想到这里,云岫心下微动,当下抬眼认真地打量着白青辰,他本来就生得俊美,一身青衣温雅如玉,更衬得他丰神俊朗。
在云岫的眼中,冷魅如云帝,邪魅如夜若寒,妖媚如夜玉寒,这三人美若谪仙,但通通不及白青辰来的讨人喜欢。
“你天天在皇上的身边,相国寺的事情,你是否知道什么?”说话间,云岫端起眼前的清茶,她浅尝一口,漫不经心地挑起了眉梢。
白青辰表情一顿,若有所思地看着神色深不可测的云岫。
“皇上也是身不由己……”
“本宫没有怪他。”
白青辰话还未说完,就被云岫的笑声打断。这个问题云岫原不需再问,江山美人,她不愿自己成为云帝的牺牲品,一个小小的阴谋,怎能主宰她的命运。
只是,一想到云帝的绝情,为何,云岫的心里像被针扎那般刺痛?
又为何,天下苍生都在他的眼里,唯独容不下她?
云岫的眼睛一下子雾气氤氲,她只能在心里苦笑。
“若不是它,我已经死了。”云岫敛容,衣袖一动,递过一个锦盒,目光中竟带有些许的期盼,“可知道它出自谁人之手?”
白青辰取出人皮面具,幽深的眸底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汇聚。天底下能做出如此精致的人皮面具,只有鬼谷子一人,不过他已经死去多年。
“可能是鬼谷子的弟子。”
“弟子?”
“鬼谷子已经死了,但他有两个弟子,尽得他的真传。”白青辰抬眼,平视着云岫的眼睛,“他们一个擅长用毒,一个擅长易容之术。流风便是鬼谷子的弟子之一,他还有个师妹飞舞,可是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云岫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流风和他的师妹都是鬼谷子的入室弟子,难道他连师门的绝技也看不出端倪吗?”
云岫已经认定这张人皮面具是出自飞舞之手,这样也便能解释她昏睡前闻到的那股怪异的幽香。
“因为人皮面具融有娘娘的三滴血。”白青辰说得很缓慢。
云岫心头一悸,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加地苍白。白青辰的这句话对她的冲击不小,云岫还差点失手打翻桌上的茶盏,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人竟能从她的身上取走三滴血,而她竟一无所觉。
这个人何其的可怕。
云岫与她素不相识,此番接近她,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亭外天寒地冻,云岫后背一凉,竟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双眸微沉,道:“青辰,你帮我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好不好?在别人眼中,宫人的命贱如草芥,但在我的眼中,她的命和我的命是一样的,因为我,她无辜枉死,我理应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为何是我?”
“我知道这样求你很冒昧,可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除了你,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白青辰心头一震,在这皇宫里,很难有人真心待你,有时候就算是至亲骨肉,为了私欲,都可以出卖算计。他和云岫谈不上交情,甚至还莫不相干,但是,云岫说的情真意切,双眼灼灼地望着他,让他不忍拒绝。
“娘娘,心软是好,但在这里,善良终究会成为别人要挟你的弱点。”
“那你还心软答应我?”
白青辰笑笑,起身离开:“因为,娘娘是我的朋友。”
天色将晚。
云岫回到凤华宫,看见案上放了一盆雪兰,那是兰中瑰宝。
她走近,低头轻嗅了一下,兰香沁脾,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却在收回视线的那一霎那,嘴角的笑意顿然沉了下去,她狠狠地把雪兰摔在地上,连根都摔断了。
锦绣听到响声,惊惶地跑进来,看到一地的碎片,惊呼道:“前几天锦国进贡了一盆雪兰,整个锦国和云国只有这么一株,皇上刚赏赐给娘娘,说明晚要来凤华宫,和娘娘一同赏花。”
云岫怏然不悦:“既然摔坏了,那就不用赏了?”
刚才就是想起了云帝,心中愤然,云岫才把雪兰花摔在地上,她怎么会陪云帝一起赏花?
“可这雪兰是锦国的贡品,娘娘你把它摔了,就算皇上不责怪娘娘,难保他人不会因此对付娘娘?”
云岫却是满不在乎:“本宫向来刁蛮横行,犯下的罪还少吗,多一条,少一条,又有什么差别?”
锦绣倏忽一笑,目光清亮,问道:“娘娘真的这般无所谓吗?”
“那摔都摔了,你让本宫去哪里弄这么一株雪兰过来?”
“传言冰兰和雪兰被誉为双姝兰,它们极其相似,只是雪兰的花瓣更剔透一些,奴婢听闻慕王爷有一株冰兰。”
那个被锦国送来云国的小质子,景琛心中复国的希望,慕清扬?
云岫的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好像有一只手紧紧地揪着她的心,却又稍纵即逝。
或许,她该去见见慕清扬。
思量间,云岫挑起锦绣的下巴,眸色如冰:“你为何这般尽心尽力为本宫着想。”
锦绣默然,一般宫人在这个时候都会大惊失色,她却没有。
锦绣名为云岫的贴身宫女,可她对云岫的态度很是奇怪,恭谦与冷漠同在,这看上去矛盾而荒唐。除了一身宫女的装扮,锦绣的气度和风姿,一点也不像宫女。
“怎么不说话了?”
“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是要仰仗娘娘,娘娘若是得宠,奴婢在宫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云岫笑了笑,松开她,径自走在前面:“你陪本宫去趟云璃宫。”
后来的许多年,锦绣总是这般静然地跟在云岫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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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斗智
锦绣提着一盏琉璃宫灯,陪在云岫的身侧,和她一路西行。
云璃宫在皇宫的西面,虽地处偏僻,但云璃宫大气端庄,可见云帝待慕清扬还是很不错的。
琉璃灯在夜色里明灭不定,云岫走到云璃宫的后花园的时候,正看见芙蓉池旁站着一堆的人,其中一个少年锦衣玉冠,发间簪着一只紫玉钗,正是慕清扬。
锦绣正要开声,却被云岫一把拉住:“等等。”
锦绣抬眸远看,只见慕清扬的手里抓着一个人,那人满脸的惊恐,哀求道:“王爷饶命,饶命……。”
“放过你?”慕清扬话语微顿,幽幽笑起,神色阴沉不定,“那不就不好玩了吗?”
他双手一推,把那个宫人推进池水中。冬天的水冷彻肌骨,落水的宫人在水中不停地扑腾挣扎,大声呼喊,慕清扬却站在池边,哈哈大笑。
云岫心中一凛,她想不到慕清扬小小年纪,心肠竟这么歹毒。她也听闻慕清扬乖张残暴的性子一点也不像一个质子该有的性格,或许是云帝怜他身世可怜,太过纵容他。
可是,事情真是这么简单吗?
云岫眉一蹙:“锦绣,去将人救上来。”
锦绣点头,目光转向站在池边的宫人们,大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救上来,若出了命案,谁保你们无恙,慕王爷吗?”
慕清扬闻到一声厉喝,惊诧地转过身来,是一张粉雕玉逐的脸,虽稚气未脱,但清秀的眉宇间依稀可见绝世的风华。
他负手而立,那下巴微扬的样子,就算他是质子,也无法抵消他身上那种深深的,独属帝王家高贵的气质。
他不悦:“你是谁?”
透过淡淡的光影,慕清扬看着眼前风姿绰约的云岫,心下微怔。
然,早有宫人认出云岫,惊惶地跪了一地的人:“娘娘万安。”
云岫走近,指着芙蓉池,目光一凛:“凤华宫景云岫,本宫坏了你的心情,你是否也要把本宫扔进池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