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后声缓缓地,没了当年的犀利,道:“季嫔如今的性子一改,我冷眼瞅着,你皇兄倒有几分真喜欢上她了,原来季妃实在不招人待见,但凡有些宠的妃嫔她都不放过”。
萧乾眼前却飘过那水洗般的朱颜,让人愉悦,仿佛给这沉闷的深宫飘来一股清新空气。
吴太后下面的话,他一点没听进去,直到吴太后唤了声:“老九,你想什么呢?”
他才缓过神来,赔笑道:“想一件小时候的事”。
吴太后却突然道:“可惜你母亲当年死的早,想当年先帝在时,常夸她,性婉淑,可惜啊!”
萧乾明朗的面容有点微暗,吴太后看了他一眼,他和皇上这兄弟俩长相有几分相像,据吴太后看,萧昂双眸黝黑,深冷不见底,,心思难料,而萧乾同样的黑宝石一样的眸子却稍许带了点深褐色,就显得明亮中带点柔光,看着不那么冷了。
若先帝当年立了萧乾为太子,今时今日怕就大不一样了,吴太后微阖凤目,往事清晰如昨,这一眨眼,都过去十几年了。
当年,萧乾的生母孟昭仪像花般的娇艳,是自己发现了她,为了分柳贵太妃的宠,把她推向先帝怀中,可后来,咳!是自己害了她,要是知道后来这些变故……,吴太后慢慢阖上眼,迷糊中仿佛回到年轻初进宫的豆蔻年华。
萧乾见状,悄悄退了出来。
32身孕
日中,季宝珠正要进午膳,自打升了嫔位,菜品多了,刚要动筷,进来一个小太监,季宝珠恍惚见过,好像是乾清宫的一个叫来顺的小太监,来顺躬身行礼毕,道:“皇上昭季嫔娘娘去上林苑浮碧轩”。
季宝珠多少有点意外,放下银箸,道:“辛苦公公了”。
来顺点头哈腰谦恭道:“奴才该当的,何谈辛苦”。
季宝珠一句:“赏”,枚青就去取了一锭银子给来顺,来顺千恩万谢的收了。
季宝珠去里面淡了下妆容,换了件衣衫,出来由来顺引着,扶着枚青出了熙和宫。
来顺趋前两步引路,季宝珠心念一动,问:“公公家是哪里人?”她想起那日睡梦中在耳边的声音虽着意掩盖,但一两个字让她听出带了点山东口音。
来顺边走边道:“奴才是陕西人,进宫晚”。
季宝珠像是随意问道:“皇上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各地都有吧”。
来顺道:“可不是,有陕西、山西,山东的……”。
季宝珠道:“山东的也有?”
来顺道:“可不是,跟皇上的来喜公公就是,还有负责洒扫的小张子”。
来喜和小张子,季宝珠记下,来喜她见过,小张子她没什么印象,但知道山东紧这二人,目标就缩小了。
季宝珠进浮碧轩时,只见楚昭仪依偎在萧昂身旁,二人亲密耳语着,楚昭仪笑靥如花,季宝珠微微有点不适,碎着莲步,轻盈入内。
萧昂抬头见季宝珠,招呼道:“今日得闲娉儿请客,季嫔也来凑个热闹”,萧昂极为亲昵叫着她单字,楚昭仪,名唤:楚娉。
季宝珠行礼如仪,楚昭仪离开萧昂身旁,走下来,与季宝珠见了平礼,欢快声道:“难得妹妹大驾光临”,四目相对,背着萧昂楚昭仪的眼神,季宝珠明了,自个是碍事的。
于是轻笑着道:“闻酒香妹妹也来叨扰一杯,姐姐别嫌烦”。
季宝珠进门时注意到,楚昭仪见她瞬间脸色变了变,旋即又恢复一派纯真活泼。
楚昭仪看似天真无邪地说:“妹妹说那里话,薄酒素菜,不成敬意,改日姐姐另备酒宴请妹妹”。
萧昂闻言笑着说:“怎么只请季嫔,朕就不请了吗”。
楚娉一脸娇俏的笑着说:“臣妾哪敢不请皇上,只怕求都求不来”。
宫女搬来椅子,萧昂上座,二人打横。
楚昭仪亲自为她斟满一杯酒,说:“妹妹喝一口尝尝,这是姐姐自己酿的桂花酒,妹妹品口感如何?”
季宝珠忙欠身接过,道:“谢姐姐抬爱”。
品了一口,味道甘醇,口感绵糯。赞道:“酒中精品”。
楚昭仪笑得更加明媚,清脆好听的声儿道;“妹妹若喜欢,我还有一坛子,一会妹妹走时拿着”。
季宝珠暗自冷笑,这是明着告诉她一会先走的是她,而是她留下来陪皇上。
萧昂今儿兴致也很高,一连喝了几大杯,季宝珠皓腕轻抬,执壶为萧昂斟满杯子。
低头一刹那,楚昭仪无意中瞥了眼她发间,倏忽眸光一闪,道:“姐姐眼拙,妹妹头上戴的是什么花,看着小巧精致”。
就在楚昭仪望向她头上,眸中精光一闪,季宝珠执壶抬头,正好看见,就觉出那里不妥,果然,萧昂盯着她压着发髻一朵小小淡紫玉簪花,脸色有点不对。
季宝珠不明所以,其实,少数有宠的妃嫔都知道皇上不喜欢人戴玉簪花的,就是不知为何,季宝珠这些细节上没什么记忆。
季宝珠看萧昂的眼神,心口一紧,在萧昂开口前,端起白玉压手杯,抢先柔声细语道:“臣妾先敬皇上,臣妾有不到处,望皇上担谅,只要皇上知道臣妾这颗心就好”。
说着,不等萧昂反应,端起酒杯,连着饮了三杯,季宝珠喝得急了,没想到这酒劲很大,身子微微有点抖,一半是酒力,一半是心虚,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怯怯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萧昂。
萧昂看季宝珠由于酒精的作用,越发娇艳欲滴,楚楚动人,一时心软。
这时,季宝珠颤微微有点站立不住,身子一歪,人一软,摇摇欲坠,萧昂手疾眼快,一把搂住,季宝珠绵软的身子无骨般地软倒他怀里。
萧昂观怀中美人,色如鲜荔,透着一层薄绯,鲜嫩得能拧出汁水的,怀中暖玉温香,顿起怜香惜玉之心。
未等萧昂有所动作,楚昭仪在旁,却轻言巧笑,道:“妹妹喝醉了,姐姐派人送妹妹回去”。
季宝珠就势从萧昂怀中挣脱开,颤悠悠地直起身,朝枚青道:“扶我回宫,我不能在姐姐这里,让姐姐皇上笑话”。
季宝珠醉态娇憨可掬。星眼蒙松,临出门一瞬,回眸一笑,堪堪要把萧昂的魂勾了去。
赵胜等在轩门外,看主子摇摇晃晃从里面出来,忙同枚青一左一右,搀扶着回熙和宫。
雨燕和水桃见了,忙准备了一壶热茶,告诉高嬷嬷做了醒酒汤来,季宝珠喝了下去,靠在里间榻上,眼睛半阖着。
其实她没醉,以自己的量,这点酒算不得什么。
而是想着心事,这时,就听外间有说话声,好像是赵胜声儿道:“我们主子才歇下”。
那人声儿听不清,一会没了动静,季宝珠在屋里唤道:“赵公公,外间何事?”
赵胜进来,手里捧着一个褚色提花精巧的陶瓷坛子,道:“这是才楚昭仪命人送来的,说娘娘要是喜欢,她还有”。
季宝珠心底冷笑,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脸上笑着,脚底下使绊子,里外三光,都做了。
季宝珠接过坛子,还贴着封条,上赫然写着“蕙兰宫”。
顺手递给枚青,道:“好生收着”。。
枚青把酒坛子放到柜子里,看屋里无人,小声道:“这楚昭仪看着天真,也是个精乖之人,才奴婢看皇上脸色不善,亏主子机灵,差点着了她的道”。
季宝珠望一眼,装酒的柜子,道:“岂止啊,她送来这东西,还贴着封条,就怕宫人们从中做下手脚,是个一等精细之人”。
枚青百思不解道:“好好的,皇上怎么会突然就变脸”。
季宝珠蹙眉道:“皇上当时盯着我头上看”,说着,手伸到发髻上一摸,摸到那支玉簪花,取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也没什么特别。
枚青眼角向上一挑,肯定地道:“皇上当时眼睛是盯着这支花来着”。
季宝珠鼻尖嗅了嗅花蕊,一股淡淡的清香,道:“也许这也有一段故事吧”。
萧昂这日一下朝,张德全问:“皇上,现在去那里?”
萧昂无片刻迟疑,道:“熙和宫”。
道上正想着季宝珠那日一番醉态,自己忍不住呵呵笑了。
正想入非非,舆撵一下子停住,太监高喊:“锦华宫宫女求见皇上”。
太监打起撵帘,那宫女低垂头快步上前两步,跪地奏道:“奴婢奉贵妃娘娘命,禀皇上,太医诊出娘娘有了身孕”。
萧昂本是淡漠地听着,待到听完,一下子身子向前倾,面露喜色,道:“御医几时诊出的?”
那宫女答道:“刚刚断定,贵妃娘娘就让来禀皇上”。
萧昂立刻道:“起驾锦华宫”。
舆撵掉头奔舒贵妃锦华宫去了。
锦华宫
舒贵妃本是放下红绡纱帐的,听张太医说:“恭喜娘娘,怀了皇嗣”,猛地一把撩开帐子,颤声问:“是真的,你可有把握?”许是她一时想起了谢美人的事,尚有点不敢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