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骨头里面肯定有门道的。不过既然慕容公子拿去看，我便放弃，转而去研究箱子。我感觉这些箱子应该是被人做过手脚，因为与陈旧的材质和粗糙的手工相比，箱子上的锁有些过于精细了，感觉不像是出自同一个工匠之手。因为我曾经在少林寺里编过一些箩筐和簸箕之类的东西，虽然也能用，不过因为模样太难看，后来被一个师兄看到的时候觉得实在难以忍受，自己重新做了几个给我拿过来。
一般的好工匠总有些强迫似的习惯，就像慕容公子不能忍受自己衣服上有破洞。能够做出那些精细铜锁的工匠，肯定也不能容忍自己手底下出来的箱子简直就像十几块胡乱钉起来的破木板。
这些锁，是有人后来特意安上去的，目的是为了混淆视听，隐藏真正的宝藏！
如果安锁的话，大家的思绪往往会被引到开锁上。但若是没有锁的箱子，里面没有东西自然就自然很正常，因为重要的东西定是在他处！
仔细想来，这里出现了十几只箱子本来就古怪的很，这山洞又不是什么大盗贼的藏宝窟，哪里会有那许多宝物要盛放的？
我微微抿唇，目光又落到了那些箱子上。它们每一只的材质都不同，大小形状也均有差异。慕容公子虽然武艺高强，却不喜多费气力，几乎每个洞都是差不多按照箱子形状挖的。
慕容公子天赋异禀，我略微一提他就了解到其间精要，并且很快根据洞口大小以及材质的金木水火土之类，推算出了五行八卦里面的什么什么方位。那位逍遥子前辈似乎也是精通这些奇经八卦的，不过几个箱子，里面的门道竟是极其之多，慕容公子随手抽出长剑，开始在地面写写画画。
我按他的指令，将那些卷轴放进不老长春泉里浸泡了一下，拿出来后发现每张卷轴的帛面上都出现了一个阵法图。
五张卷轴，五个不同的阵法，被慕容公子按照各自不同的方位，以剑尖在石岩上细细雕出！
于是大地塌陷了。
我恍然大悟。这就好像用刀在冰上画一个圆，只要你给镂空了，自然就会塌下去。不过当然我没有影射恩公大人是在做无用功的意思。
拨开坍塌的碎石，地下赫然埋着一只黄绸小包。慕容公子眼睛像狼一样闪闪发亮，他似乎对那块黄绸比对里面的宝藏更感兴趣。
黄绸里面包着一只檀木小匣，匣里铺了一层干枯的红色花瓣。匣里共有四样物品，分别是一本泛黄的书册，一只纯金凤凰钗，一只翠玉扳指，另外还有一块上面刻满了蝇头小字的白色玉璧。
慕容公子先抓起了书册，扫了一眼后不置可否，又拿起玉璧细细察看。那书册上隐隐可见“不老长春功”五个大字，我有点心痒痒，但是恩公大人手指抓得很牢，估计没有给我看的意思。
玉璧上的字俱都像是鬼画符，我根本就不认识，那只凤凰钗也被慕容公子收入怀中，只把翠玉扳指放到我手上。
“玉璧上说，扳指要给有缘人。”慕容公子眉心微戚，“金钗要给……”他的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很快将这个问题跳过，继续道，“既然破解了此谜题，我们也可以下山了。”
他没有说“拿到宝藏”，反而说“破解迷局”，这话让我颇为不解。但下一秒却见慕容公子手一摆，将那不老长春功的书册重新扔回了檀木匣中！
“你可想练？”慕容公子回头望向我，“这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乃是是武林中绝无仅有的绝世孤本。修炼者每三十年便会返老还童，一旦大成，自会寿命延续，容貌不老。这虽是纯阳至尊功，却另有高人将其倒转为至阴内功。你若有心，配合这谷中不老长春泉一同修炼，自是可事半功倍。当然，一旦留下，有小成前却不得出谷，否则将会有走火入魔之虞。”
我闻言赶紧摇头。谁要修炼那什么见鬼的内功，那个泉水多可怕啊，我可没有恩公大人的高强武功，自己留下来岂不是找死？况且我觉得人活着还是自然些好，一切均都是因果注定，擅自更改命运的人通常都没啥好下场。
慕容复哈哈大笑道：“这世间女子皆都想着永葆青春，一辈子都有着年轻时候的美貌才好，想不到你看着冥顽，对这些倒是看得开。”
= =冥顽是什么意思？恩公大人这是在夸我聪明机灵？不过瞧着又不像……
“人生百年不过弹指，若不能闯下一番成就，实现祖宗遗训，纵是活得再久又有何用！”慕容公子豪气干云，正欲将那檀木匣扔入地坑，我却忍不住道：“恩公大人，你所说的祖宗遗训，可就是振兴大燕，中兴复国？”
“是又如何？”慕容公子高高地昂起下巴。
“不如何。”我道，“只不过一直听恩公大人将复国之言挂在口边，并且每日为了它四处奔波，觉得十分钦佩罢了。人之欲望，向来都是先利己，再利人，乃至为了私欲谋害于人；慕容公子却能如此至孝，为了祖宗的理想甘愿把自己一生都贡献于此，实在是有佛陀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大慈悲之心。”
“怎么，你是想来讽刺我不成？”慕容公子神色不知为什么有些扭曲，我觉得他一定是误解了我的话，于是认真地解释道：
“恩公大人从来都是在为了祖宗遗训奔波，却从来不考虑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整个的生命都是送给了祖宗。佛祖还只是把自己的肉身喂了狼，恩公大人却连心都一并献了出去，这实在是常人难有的大慈悲啊！《悲华经》中曾说：舍心即是助菩提法，我相信，一定很快就有菩萨来这里，接您前往西方极乐世界的。”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恩公大人突然大怒，扬起掌中檀木盒就要砸向我，不知怎么动作又在半空中顿住了。他闭了闭眼，猛地将檀木盒往地上一砸，呼吸里多了丝烟火气。
“我曾经答应过风四哥，不会动你。姑苏慕容如今虽不复往日，也是王孙贵族之家，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屑于记恨一位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的小姑娘。”
“只可惜，我实在是看你不顺眼，不顺眼的很。”
恩公大人冷冷地看着我，俊脸上多了一抹我看不懂的神色。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遣走众人，只带你一个人，前来这不老长春山？”
“昔日在少室山下，我曾说过，我所受之耻，定会十倍奉还。”
17
17、第十七章 ...
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恩公大人就这样飘然而去了。他虽然没有挥一挥衣袖，但也没有带走半丝云彩，更没有带走银两和干粮。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不过我想，从这里下去山谷然后再走出不老长春山，怎么也比从外面爬山再跳下来花费的时间要长。就算慕容公子轻功很好，至少也要花上两三天吧。更何况现在还是半夜的说。而且他不带干粮也就算了，银子也一点没拿，就算想把我丢在这里不管，难道他还指望我能从山洞里买到食物和衣裳不成？没盖的箱子和地鼠洞会卖给我那些吗？
恩公大人虽然聪明机灵又勇敢，但有时候做起事情来也真的非常奇怪。
我一边在心里暗暗为他担忧，一边吃起了干粮，又将衣服随便团了一团，又把之前掉的头发都聚拢了起来，塞在衣裳下聊作铺垫。在周围摇曳的火光中，我陷入了梦乡。
梦里总是特别安静。
说起来比较奇怪，我总是会做各种各样古怪的梦，梦见自己在不同的地点干着不同的坏事。梦里的我简直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当然一般情况下梦都是相反的，所以梦只是梦而已，那些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干过的就是了。
今天也跟从前一样，再一次出现了古怪梦境。知道这是梦，是因为我能看到比现在的我要小的多的自己，正穿着一身皮毛裘衣，在碧绿的大草原上奔跑，手里还拿着一柄鬼头大刀。
个头还没刀柄高的小家伙手里抓个刀疯跑什么的，这场面实在有些好笑。不过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个长着跟我差不多容貌的小女孩正在一边跑一边用大刀往周围的牛羊群里面砍，伴随着遍地牛羊哀鸣，血花四溅中，那小女孩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默默捂脸。虽然我知道这个小女孩肯定不会是我本人，但仍然忍不住替她哀叹。造孽啊，这都是造孽啊，那么好的牛羊说杀就杀了，杀也要慢慢杀啊，怎么可以一下子砍死那么多只呢？况且就算要一下子砍死那么多只，难道就不能让别人来杀吗，怎么可以自己动手呢，多残忍！
反正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我对这只小妹妹都充满了意见。不仅因为她嗜血喜杀，最过分的是她居然跟我长得十分相像。我可是个出家人，虽然现在因为还俗偶尔会吃点肉，但是对于这样的杀戮行为还是秉承着强烈的反对态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