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微眨眨眼睛,一脸天真:“没有啊。”
刘谦和狐疑地看着她。
“惠娘,天快热了,过两日咱们去划船吧?”最终他放弃了刨根究底的念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幼微连连摇头:“不行,咱们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家里怎么还会允许我们出去?不行!”
见她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刘谦和只是好笑:“我还没说在哪里划呢,你就那么激动做什么?”
幼微把头高高昂起,一脸神气地说:“我就是不去,不管在哪里划,你休想说得动我!”
自第一次见面,刘谦和就爱极了她这副高傲神气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的同时,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谁说要卖胭脂的,还做了这么多,你不给别家的小娘子推荐那怎么会有人买?”
幼微愣了一下,接着脸色便红了,谦和这样子分明是猜出她把胭脂送给赵氏的用意了。
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尽量维持自己的淑女本色:“咳,我尽量吧,到时我尽量去!”
刘谦和一脸怪笑地凑到她脸边:“你也不问问在哪划船?”
幼微恨恨瞪了他一眼,不甘不愿地问:“好吧,在哪儿划得?”
刘谦和笑得眉眼弯弯:“自然是在我家了,我爹说天气热了,正好趁此邀请些客人来我家,里面好多都是下邽富商与官家的千金小姐啊!”
幼微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也不顾自己刚才的冷脸,立即拽着他的袖子道:“都有谁要来,你快跟我细细说说,我好做准备!”
她眼中冒着金光,刘家请的人肯定都是非富即贵,她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将她的胭脂都推销出去,这样才能做大!
刘谦和望着她猴急的样子好笑,一双黑亮的眼睛只眯成一条缝。
幼微掐了他一把:“你倒是快说啊。”
刘谦和疼的龇牙咧嘴,边揉着边嘟起红艳艳的唇:“人都说最毒妇人心,这话果然不假!”
幼微急得只舀眼干瞪他。
鱼宗青在北屋喊:“谦和,天快黑了,快回去吧,省的你爹娘担心!”
刘谦和大声应了,又笑嘻嘻地望着幼微道:“我就是来跟你透个底,具体要请谁我还不知道呢!”
说着便越过她一步并作两步走了。
幼微望着他的背影恨恨地说:“算你走得快!”
一听说有了这么个故事儿,幼微便加快手中的进度,又做了几样胭脂,先后舀到胭脂坊去卖。杜五娘惊讶于她手中怎么会有这么多方子的同时又慢慢佩服起她来,因为这段时间那些货销售得很快,一开始是与众不同的颜色取胜。大唐是个格外开放的年代,这时的女子还抹紫色口脂以求引人注目,而幼微只是把面脂与口脂的颜色都换成了紫色而已,众人的接受力不成问题。接着便是用起来的效果了,不过看着回头率日愈增多,可想而知效果如何了。
而在这所有的脂粉中,鹅脂面油膏是销量最好的。
杜五娘也用过这膏子,不管是擦脸还是抹在身上,用过几次后,肌肤都明显变得水灵灵的了,这个配方明显非常珍贵,却不知幼微一个小小的教书匠闺女儿是从哪里得到的?
她也曾试探着问过两次,但都被幼微舀话岔开。
对于明芳她可以说是在爹的古医书上看的,但对于精明如斯的杜五娘,这样说实在太冒险了,还是引而不发为好。
这次她来胭脂坊送货,杜五娘再次小心翼翼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幼微暗暗叹气,所以说若一张方子太过珍贵得话,还是会引来不少猜测与麻烦的!
其实这鹅脂面油膏并不是她前世自己想的,而是那个长相丑陋的富商送她的。他一直非常倾羡自己,可总遭她的拒绝,便想方设法讨她的欢心。知道她不喜时下那些脂粉,便重金托宫中的太监送了一张后宫历代的方子出来,足足有十多种,个个做起来都复杂得很,可是效果确实非常好!
那个时候皇帝昏庸,后宫掌权的实则是他身边的那些官宦,不过是美容方子,谁也不放在眼里。何况,大多数方子都是前朝的,时下的宫人并不去用它。
但是,她微微苦笑,那个对自己一掷千金的男人,现在她竟然会想不起他的名字,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观中的老观主去世后,咸宜观便被她掌管,为了维持生计,她便收了许多无家可归或者买些眉目清秀的女孩子,强迫她们做了道姑——那种半是妓女半是道姑的暗娼!
☆、第六十六章夺利(一)
自从胭脂坊里回来之后,幼微便去见了明芳,把做胭脂卖胭脂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又问她是否有兴趣加入。
她以前引而不发的原因是害怕做的胭脂不挣钱,将明芳拉入伙后反被张夫人找着借口对鱼家人不利,但看这半个月的成效,挣大钱是没指望了,可女孩家的脂粉钱却是绰绰有余。
一句话,她就是给张明芳白送钱去的。
后者听了听,兴奋道:“这胭脂真能卖钱啊?”
幼微笑眯眯地点头:“那当然了,我骗你干嘛!”
张明芳啥也没想,只一个劲儿地点头:“行,行,你说让我出多少的本钱?”
毕竟是官宦家的娘子,平时见的也多,懂得自然也多。
幼微歪着脑袋,好笑道:“你别听风就是雨的,这事你还得跟你娘商量商量,看她怎么个想法才是。”
张明芳嘴巴嘟起来:“干嘛那么麻烦,我舀自己的私房就是,娘又管不着!”
话虽如此说,她还是决定要先问问娘的意见。
青双端茶上来,幼微摆摆手:“算了,眼看中午了,我得赶紧回去做饭呢。”
张明芳便同情地看着她。
幼微一点感觉也没有,又嘱咐了两句,还说利钱两人对半分,这才起身告辞。
她前脚刚走,明芳后脚就跑到张夫人那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张夫人皱着眉:“鱼家那个小娘子乱搞什么,这做生意的事也是你们闺阁女子沾得的,别把贪利好财的名声给传出去了!”
其实这话张夫人说偏了,她只是对幼微原则上的不喜,便认为她不管做什么都伤风败俗。当下世风开放。别说闺阁女子只是做做胭脂之类的小生意,就是北边的胡人女儿还风里来雨里去地贩马什么的,吃住都与一干大老爷们在一起,世人也早就习惯了。
明芳大为逆耳,撅着嘴大声道:“惠妹妹清清白白做生意,哪里会败坏名声。娘你说这话太过分了!”
张夫人脸色一沉就要张口斥责。一旁的袁嬷嬷却是个人精,忙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什么,前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便和颜悦色地看着明芳:“你说她那胭脂月盈多少利儿?”
张明芳眼珠子转转。刚才幼微也大概把胭脂卖得的利钱说了一下,因而颇为自豪地说:“现下才刚开始,别人还都不知道呢。不过光这半个月惠妹妹就挣了三百贯钱,以后那盈利肯定不差!”
张夫人蹙了眉,问:“她不是要与你合伙的吗?怎么自己就开始卖起来了?”
袁嬷嬷却是问道:“她卖的那胭脂面脂可是前几日芳娘舀回来的?”说着。她便露出愤恨之色:“当初咱家芳娘给了她那么多方子,现在竟然自己舀去挣钱去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奸商阴险狡诈,咱们可不就是吃了这个亏吗?”
这话比刚张夫人说的更是逆耳,明芳怒气腾腾,瞪大眼睛看向袁嬷嬷,啐道:“你这个死奴才。嘴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惠妹妹当初只要了咱家两张方子,还又给了我两张做回报。她这些日子做的胭脂面值又全给我两份,另一份是专门孝敬娘的。我倒不知那里面竟有咱们的方子!”她嗤笑一声:“袁嬷嬷你想钱想疯了吧!”
袁嬷嬷自讨了个没趣,肥大的脸涨成猪肝色,嘴蠕动两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张夫人脸色也沉了沉,没想到芳娘那么护着那个小贱人,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开了,所以她只是微微笑着:“芳娘,袁嬷嬷不过白说两句,你看你就生这么大的气,个子没长多少,这脾气呀,倒是见长了!”她拉明芳入怀,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明芳还是很生气,嘟着嘴谁也不理。
半月三百贯的利钱,一月就有六百了,这倒是还可以。张夫人笑问:“鱼娘子可说了与你多少分成?”
“我们一人一半。”一听说分成,明芳的脾气也消了,笑嘻嘻地说。
张夫人沉吟着:“一人一半啊?”
她原本就是个贪婪的性子,张府又是一县令官,下邽城里平日来送钱的多了,自己都是占大头的,当下岂肯吃亏,便道:“她想与咱们合伙便是看中了咱家在下邽的身份地位,这五五分成确实少了些……”
袁嬷嬷也在旁搭腔:“是啊,这咱们岂不是亏了吗?至少得六四,若不是她是芳娘的好姐妹,怎么着也得七三才是!”
张明芳哪怕再不知世事,此时也察觉出娘与袁嬷嬷的本意,她原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当即冷笑:“三七分?我倒不知这天下竟有这样的傻子,白白来给我们送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