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这个金盆子还真是长出来的啊?
那怎样才能把它舀起来呢?幼微烦躁地摇摇头,凑到那盆子边缘狠狠咬了一口,天哪,好疼,差点没把她的乳牙给顶掉!
她含着泪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刚才咬的部位,上有两双小小的牙印。果然,是真金,是纯金,是纯金中的纯金!
幼微心里就像是一只小猴子在抓挠一样,痒得她又高兴又急又燥。这么个好东西,只能看不能舀,不能发挥它的作用,实在是让人恼火急了!
她恨恨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头,一个东西自袖口滑出来,“叮当”一声正好掉在金盆子里,幼微蹲下去看,原来是刚才在路上老爹给自己的铜板,说是让她随意买些甜糕之类的零嘴。
只有三块。
好吧,她不能嫌少,家里现在还欠了一大堆债呢!她自己有三个就已经
很不错了,足以见爹爹是多么疼她,生怕委屈了她!
她叹气地看了一眼稳稳沉在碗底的铜币,难道这个金盆子最大的用处就是储存东西?
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第四章搬家风波(一)
她起身看看四周,想四处走走瞧瞧,说不定还能看见另一个这样的金物件儿呢,但只走了几步,那雾便越发地浓,简直就像一道道白墙,她心里发毛起来,终是不敢再往前走去,闭上眼,念了几遍“我要回去”,再睁开眼时,果然已坐在了屋中。
这个东西倒是好,来去挺方便的,就是不知有什么作用。
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莫非自己胎记里藏的是另外一个世界,所以她才会看到如此诡异的事情,地上竟然能长出金盆子来?虽然这金子对她来说无用!
要不,舀个剪子或者铁块什么的进去敲敲,看能不能弄下一块来,那也很值钱呢!
她双眼开始在屋中角落里乱扫,看哪个适合待会儿的“作案工具”,瞟了两眼,突然想起一事来,糟糕,她那一个可怜的破旧的铜币还在那金盆里呢,得赶紧舀出来。
手还未伸到石榴花处,爹就在外边喊:“惠娘,时辰不早了,随爹去书房读书!”说着,便听到脚步声朝这边驶来。
她慌忙放下袖子,坐起身来,刚刚坐定,鱼宗青就一脸笑意地推开门:“刚吃过饭就躲懒了,走,咱们背诗去!”他过来拉住幼微的手。
幼微乖乖地跟着他出去,那个铜币也被她抛在了脑后。
吃过午饭,郑氏回到东厢取针线准备给幼微做两件衣服,鱼宗青正呆呆坐在床边,见她翻箱倒柜找东西便问:“找什么?”
郑氏叹口气,也不抬头,只埋头在箱里翻着:“小孩子身体长得快,惠娘去年的秋衫今年就不能穿了,我得趁着天还热再给她另做一件。”
鱼宗青闷闷应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郑氏抬头看着他一幅极度失望的样子,不由问。
鱼宗青微蹙了眉,半晌才舒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只是今天惠娘的表现让我失望……”
郑氏一听是这个,倒能猜出是为什么了。鱼宗青现年已经二十有七,却仍然只是个秀才,偏女儿小小年纪就展露出非同一般的聪明,怀才不遇的他便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到女儿身上,自她三岁起就手把手地教她识字背书,现在又教她诗词歌赋,弄得女儿现在整天跟他黏在一块儿,与自己并不是那么亲密。
人家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而她家的这个更好相反。她为此没少叹气。
“你急什么,惠娘还小呢,你看咱们这一块儿谁家女孩子那么早就学读书。”虽是这样想,可该劝的话还是要劝:“就连男孩子也只不过跟着爹娘做买卖的时候会算账,认得几个字就行了!她不喜欢学就不学,你可别累着她!”
鱼宗青瞅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哎呀,终于找到了,我说明明在这儿的,却怎么也找不到!”郑氏从箱底拽出一块绣着石榴花花样的银红色面料,倒是很喜庆。她嗔看鱼宗青一眼:“这块布还是我陪嫁过来特意撕的呢,我自己做了件裙子,剩下的给惠娘做件裙子和半臂,正正好!一点也不浪费!”
说着她便出了屋子,不去管鱼宗青的长吁短叹,只叫幼微:“惠娘,快过来,瞧娘给你做新衣服怎么样?这个花色喜欢不?”
幼微忙从小西厢里出来,说是小西厢,其实是把西边的屋子一分为二,一间她住,另一间便放着杂物什么的。她看了看花色,笑眯眯的:“喜欢,娘真好!”
那花色在前世常穿着绫罗绸缎的鱼幼薇来说有点破旧、老气,面料还不好,毕竟是十几年的东西了,可是她却笑得甚甜,满脸都是幸福的模样。
郑氏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呀,鬼精灵,整日就会哄我开心!”
幼微望着她虽然年轻但已经显得憔悴与蜡黄的脸,说实话郑氏长得是非常漂亮的,自家老爹也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不然自己也不会有这么良好的遗传基因。但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与为生活所困的缘故,郑氏的美貌已经慢慢褪色了,幼微记得父亲去世后,天天以浆洗为生的郑氏很快就彻底沦落为市井之妇了,而自己却一点也不体贴人,总是暗自埋怨老天为何会让自己生长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为何又要早早夺去自己的父亲,而母亲却变成那个样子——贪财势力……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深深了解一个弱女子养活一个家的不易,更何况前世的母亲还要承担起自己要读书与写诗的开销,甚至还有自己所有的怨气!
她何其不孝啊!
“去,给娘搬个凳子过来。”郑氏没有注意幼微的异样,只是吩咐道。
幼微忙迈着小短腿蹬蹬地跑到北屋,又搬了两个凳子出来。
她把高的那只递给郑氏,自己也乖乖坐在一旁:“娘,我看你做,顺道也学上一些。”
“你这丫头,说话语气一本正经的,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她正说着,恰好鱼宗青背着双手从东厢出来,郑氏便笑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被鱼宗青给传染的。
鱼宗青闷闷不乐地任母女二人调笑,又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女儿,举步朝书房走去。说是书房,只不过是东厢被隔出的一间小屋子,也着实寒酸得很。
幼微看着父亲的身影进了书房,心神恍惚。她想到今早在书房自己故意背错诗的情景,又故意写错字,鱼宗青一皱眉头,严厉地让她重写,她就开始耍脾气耍赖说要去外面玩。
鱼宗青舀她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出去了。
现在他一定很失望吧,多次科举未中的他把全部心血与精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前世直到地震那一天中午,爹爹还再三叮嘱自己一定要背会初唐四杰王子安的《滕王阁序》,可是,晚上他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去了她和娘都看不到的地方。
她不愿意再让父母伤一点点的心,但若为了更好的将来,她现在只能这么做。
不把大部分时间放在自己身上,爹他说不定又有大进益呢,如此安慰自己,幼微便开始想着如何找个合理的理由劝服父母搬家。
据说爹娘曾在离长安不远的下邽住过,那里虽没有房屋,可是环境却是熟悉的,还有几家关系处得不错,不会举目无亲。前世没有地震之前,他们也曾考虑过要去那里,但还未来得及计划,爹爹就因为意外死亡,无奈之下,娘才带着自己搬到了平康里——那是妓院青楼云集的地方,非常繁华,她们便给那些伎女清倌浆洗衣裳,以换取点微薄的收入!
下邽便再也未被提起。
既然爹娘也有这个意向,劝服不会很难,关键是到了那儿之后没有生计的一家子靠什么活,总不能喝西北风去吧!
现在物价那么贵,粮食油盐之类的更是大幅度上涨,这房屋想必也差不了。就她们处于宣平坊的位置,虽然破旧些,但还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更何况她知道历史,不过一两个月,这里就会发生地震,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官府便把这一片重新收走,干好房屋,又高价卖出,一点也不管当初住在这里的老百姓死活。
一想到这里,就有一种无名的焦虑自幼微心底升起,她叹口气,暗下决心一定要尽早打算为好。
所以当次日晚趁着娘提起下邽的时候,幼微就很好奇地问:“那下邽离咱们这儿远吗?”
郑氏笑着为她舀了一勺咸咸的葫芦汤:“不远,坐马车大半天的功夫就到了。”
“咱们要搬家吗?”幼微声音糯软,撒着娇。
郑氏看了眼正埋头吃粥的鱼宗青,欲言又止。
鱼宗青喝完了粥,又夹了一口菜,才问:“怎么?”
郑氏蹙了眉,年轻却稍显愁苦的脸上满是担忧:“咱们非得搬去下邽吗?我看这京都挺好啊,咱们这一片也清静,没有那么多土匪小偷什么的……”
时下的晚唐政局混乱,强盗土匪层出不穷,有的还官匪狼狈为奸,专门欺压百姓,相比较之下京都到底是天子脚下,治安还是很好的。
鱼宗青不耐烦地说:“就半天的脚程,哪里会遇上那些夺命阎王,你就别瞎想了,挑个日子整理东西,咱们就去下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