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长年在外打仗,这一次已经为自己竭尽所能了。至于东西好坏真假那有什么要紧?而爹爹从前那样不苟言笑的性子,如今重逢却每每在自个面前流露出愧疚,真的说起来,都分明是她当年一时无心之举连累了父母家人,又怎是他们对不起她?
想着想着,她便示意芳草去取水磨墨,等到那块砚台中积了小半池子的墨,她便先用温水化开了一支尚未用过的笔蘸墨之后先试了试随即便拿过一张小笺纸来,扶着袖子在纸上缓缓写下了几行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一首《游子吟》一蹴而就,她盯着那字迹看了许久,好半晌才搁下了手中的笔。而一旁的芳草看了秋韵一眼,见其对自己打了个眼色,她便笑着说道:“姑娘,那咱们就去把箱笼整理起来了?还有被褥等等,这傍晚之前要是不收拾停当,晚上可没法睡了!”
章晗当即点点头道:“也好,你们先去忙吧。”
几个丫头退了下去,沈姑姑知道章晗这会儿并不需要什么安慰,当即也寻了个借口出了门。等到这偌大的地方只余下自己一个人,想到自己不用再小心谨慎地待人接物,不用再应付那些明里暗里的争斗,想到自己可以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她终于忍不住伏在了面前的这张黄檀大案上,却不敢就此眯上眼睛,生怕眼睛一闭,如今的景象便会如美梦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芳草秋韵碧茵三个丫头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午饭之前,铺盖和箱笼就差不多都收拾好了,而章晗自然很是夸奖了一番章晟的眼光,直让兄长喜上眉梢。等章晗午饭过后一个午觉睡得有些昏昏沉沉的时候,却是被人轻轻摇了两下,一贯的习惯立时让她惊醒了过来。
“什么事?”
“姑娘,赵王府东安郡王来了,说是赵王殿下一行人已经在江东马驿了,让老爷大少爷跟着他回府,然后过去会合,届时要和大军一块入京受封赏。另外,世子爷知道姑娘今天搬回来,老爷和大少爷也是今天才正式搬过来,让单妈妈送来了一篓螃蟹,一篓柑橘,一篓枇杷,一篓山东的冬枣,贺咱们乔迁,也请大伙尝个鲜。”
此前章晗在顾家,每次面对陈善昭送来的东西,她能回的就只有糕饼,可如今既是到了自己家,她略一思忖便开口说道:“那就请姑姑先去陪单妈妈说一会儿话吧。他既然是送礼贺咱们乔迁了,咱们也该备办几样回礼。”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论功行赏,连升三级!
“欸,郡王……”
东安郡王陈善嘉一贯和陈善昭亲善,因而即便是门口那书童阻拦,他仍是径直冲进了陈善昭的书房。只是,瞧见敬爱的大哥正精赤着上身在那换衣裳,他不禁一下子呆住了,旋即才赶紧退后两步,也顾不上后脑勺碰到了帘子,一直退到外头明间才止步。然而,紧跟着,里头就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说的是非礼勿视,可你又不是外人,又不是没看见过,这么慌慌张张干什么?”
陈善嘉想起在军中大伙都是一条河里痛快洗澡,一口锅中共同刨饭的光景,此时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才重新掀了帘子进去。见陈善昭里头已经套上了那一件软甲,他不禁瞳孔一缩,这才有些讶异地说道:“大哥,你直到现在……还穿着这个?”
“没办法,你大哥胆小怕死!”陈善昭笑着说了一句,等到又套上一件衣裳,开始自顾自地穿袍子,他才又说道,“如此一来,只要不是别人要砍我的脑袋,这保命几率便大得多。没法子,父亲英雄儿子脓包,父王在外头威风八面,可得罪的人多忌惮的人多,总有些人冲着我来,多做些防备,总好过被人算计了。”
“大哥你才不是脓包!”
“呵呵,还是三弟你最好,换做别人,至少不会毫不犹豫说这话。”陈善昭犹如小时候似的,一面系着袍子上那一个个扣子,一面含笑上前,突然如同小时候似的,伸手在陈善嘉的头上揉了揉,这才微笑道,“别人说我是脓包也没关系,成王败寇,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这可是当时前头那个短命的宋朝一位诸侯揭竿而起,将那位弑兄杀侄的篡位晋王掀翻时说的话,只可惜,那江山他也没能最终到手,这话也就成了笑柄。”
陈善嘉素来难以应付陈善昭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话,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好一会儿他方才一拍脑袋道:“都是大哥你打的岔!我刚从章家回来,待会章家父子就会过来和咱们一块启程前往江东马驿和父王会合。对了对了,章姑娘还让单妈妈送了回礼来。说是当初在归德府时,若是搬迁都要送这等回礼给四方乡邻,留着我等了好一会。我刚刚瞅了瞅,是面条、包子、焦饼、馒头,总共四样,是她亲手做的。”
听到章晗这一次居然还送了面条,想到上一次单妈妈回来在自己面前说章晗的抱怨,自己曾经的戏言,陈善昭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便点点头道:“那好,这会儿出城,到了那儿兴许就错过午饭了,赶紧把面条先拿进来让咱们先祭一祭五脏庙,也省得路上没力气!至于其他的,带着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由于陈善昭此前送给章家的那座三进院子和赵王府只不过一街之隔,因而这会儿面条送了进来,竟是还热气腾腾的,拌上黄瓜丝、青豆、京葱、炸酱等各式各样的作料,一时清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陈善昭正若有所思地拿着筷子沉吟的时候,陈善嘉已经是快速开动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突然停下筷子说道;“大哥怎么还不吃?刚刚章姑娘还捎话说,本应该是做烩面的,只上一次咱们尝过了,这次就做了北平的炸酱面。我都想起每回过生日,娘给我做的长寿面了!日后大哥你过生日的时候,也可以让大嫂给你下长寿面!”
陈善昭那满心的思量被陈善嘉这一打岔,一时间竟是哭笑不得。挑起筷子吃了一口,他竟也鬼使神差想到了小时候的情景,那一刹那,他只觉得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坚定。他在人前无论是散漫也好,书呆也好,执拗也好,但那寂寥孤单的一面,却是永远不会展露出来,日后有了她,他终于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让一颗心歇一歇的地方。
“嗯,你这主意不错!”他一面说一面又要去摸陈善嘉的头,见这三弟敏捷地把头一偏,随即有些警觉地看着他,他顿时笑道,“希望我未来那位三弟妹,也会给三弟你洗手作羹汤。”
江东马驿原本就是外臣入京前最后一站投宿的地方。然而,这一次征用的是赵王,而且随行的两千余京卫兵马也驻扎在附近,上上下下自然忙了一个倒仰,生怕有半点不周而引来赵王震怒。在驿丞和一众驿丁战战兢兢的盼望中,随着这天傍晚当赵王世子陈善昭和东安郡王陈善嘉兄弟带着章家父子以及先期进京的一众军官到来,以及紧跟着的宫中传旨人等,他终于松了一口大气。
这些贵人们在江东马驿只会停留一夜!
奏捷也好,献俘也好,都是赵王奏捷之后,礼部就开始大张旗鼓操办的—尽管主持礼部的素来是最恪守礼法尊卑的清流君子,但不到数月礼部尚书侍郎就已经连着换了两批人,倘若还看不清楚皇帝的心意,那这官也就不用当了。于是,赵王一行人才到江驿,一应准备就已经全都就绪。
头一日的午门宣捷献俘结束之后,次日便是论功行赏。当第一通鼓骤然擂响之际,金吾卫列旗帜器仗,拱卫司设仪仗车辂,典牧司陈仗马虎豹,一时间乐声大作。
随着第二通鼓擂响,赵王和武宁侯顾长风等受赏诸官一应具朝服先行于丹墀肃立,其余文武也和大朝一样在丹墀两边排列得整整齐齐。等到第三趟鼓擂响,方才是奏请皇帝于谨身殿服衮冕,而太子其余诸王等则一应在奉天殿耳房内更换冕服。一切就绪,皇帝车舆仪仗行来,一时又是鼓乐声起,升御座卷帘之后,静鞭鸣响,百官一片肃然。随着太子和诸王一一入殿就位,皇帝身侧的知班官和赞礼官便齐齐侧上前一步。
“班齐!”
“跪!”
刹那之间,就只见从殿内到殿外,身着整齐朝服的文武百官们齐刷刷地屈膝跪下,那种如退潮一般齐齐矮了一截的光景,让坐在宝座上的皇帝为之眯起了眼睛。
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便是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
当殿内殿外的臣子们先后站起身之后,承制官方才满脸肃重地手捧一卷诰旨大步走向殿外。直到出了奉天殿在檐下丹墀上方站好了,他方才拉长了声音高声叫道:“传制!”
随着赞礼官一声跪字,赵王以下一众将领再次俯跪于地,此时此刻,那承制官方才一字一句地高声念道:“朕嘉某等,为国建功,宜加爵赏。今授皇三子赵王陈领北平都司、北平行都司、北平三卫,赐黄金一千两,白金五千两,绢千匹。”
随着赵王深深行礼,武宁侯顾长风也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他不及赵王大军连战连捷,最后俘获舒氏所有人等,但权衡起来亦是不小的功勋。果然,那承制官只一顿便继续念道:“授武宁侯顾长风太子太师,荫二子入国子监,赐黄金五百两,白金二千两,绢五百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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