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夏飞烟来访,给了她一颗假死药丸,告诉她服下之后三天内再服下解药即可。段思怡当然知道夏飞烟的打算,可这毕竟是欺君之罪,她倒不是真怕死,而是怕冥匀染知道真相后舍不得杀自己,会被天下诟病。三年的相处,她不是没感情,只是这种压抑的情感确实不是爱。
☆、假死逃出宫去(2)
“你要怎样,要怎样才肯留在朕的身边?”几近哀求的话,冥匀染的嗓子有些干渴,他压低了音量,缓缓走到女子身边,一手捞月般将她的纤腰搂起。头靠在她的背上,感受心跳的起起伏伏。
她的发很软,在脸上扫过,痒痒的,暖暖的。冥匀染承认自己很贪恋这种温暖,从很久以前,从小时候,从她第一次把他从暗房带出,从她为给自己吃第一口点心的时候,他一直想说,那并不是什么兄妹之情,而是爱,绵绵不绝的爱。(番外以后会写前世女帝篇)--
“除非你把后宫遣散,只爱我一个,能么?”段思怡的取其平淡地出奇,似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般,将冥匀染搂住的手缓缓掰开。
她回过头去,对上他深深的眸子,哂笑,可是那笑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冥匀染似是被说道痛楚,将头低下,不看她,他实在不敢看她,哪怕一眼,他怕自己真的妥协应了她的要求,可是他不能,这个江山是他父皇一生的心血,他不能!
终究是江山大于美人,段思怡了然一笑,忽得伸手勾住冥匀染的脖子,媚笑道:
“瞧,臣妾只是玩笑呢,看把皇上急得,呵呵,寻些乐子,谁叫皇上与臣妾总是这般相敬如宾呢。”
冥匀染身子一紧,眼前的人虽是一直在笑,但却没有一丝快乐,他感觉得到她在压抑着什么。--
“既然你觉得没乐子,那后天的狩猎,朕带你一起去,可好?”几乎是宠溺的恳求,他十分小心翼翼。
“当然。”段思怡嫣然一笑,忽然走到铜镜前,撩起一束发,对上了冥匀染。“夫君为妻画眉可好?”
段思怡抿起嘴巴,梨涡乍现,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冥匀染,等待着他的到来。她的发虽然蓬松凌乱了,却一点不影响美观,那姣好的容颜,虽然苍白,可是双眼如杏子般,依旧水嫩闪着光,娇艳欲滴的唇微微张开,有些干渴地等待有情人的滋润。她就那么坐着,让光线打在她脸上,让人一阵恍惚。
有那么几时,冥匀染都有一种错觉,她会离开自己,这么安静入睡的她,似画中剥落的人儿也许并不属于这个纷繁世界。他忘得出神,好久才反应过来,然后轻笑,走到她身后,拿起她递给自己的原木梳,梳子精雕细刻,上好的贝壳环成一个弧度,梳子正中心是一个很大的玛瑙,这把梳子,他记得是自己亲手做给她的。
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他将梳子拿起,在她乌黑的发上一梳头到底,看着她如墨的秀发垂到腰际。然后拿起段思怡递过来的发束,将那卷瀑布一并卷起。
眉笔段思怡早已备好,交给冥匀染的时候鐡依旧脸上挂着笑,这种宠溺,她从心底里感激。
眉笔轻执,冥匀染嘴角也挂着笑,如今御书房那边还有一大堆公文等着他处理,听说翼国的残余仍旧蠢蠢欲动,还组成了一个妖孽地宫。满朝文武无不恐慌。
☆、假死逃出宫去(3)
然,这些于此时的他都无关。
他看着段思怡,很自然地便将细柳罥烟眉勾勒在了段思怡似蹙非蹙的眉之上,墨晕开,两弯眉黛如细叶,甚是楚楚动人。
“真好看。”冥匀染经不住感叹,将镜子拿给坐着的人儿。
“恩,是呢,相公的手艺真好,还是如以前一样,只要怡儿想要你做什么,你从来不拒绝。怡儿今后也不会让相公失望的。”如此大的转变,竟让冥匀染一时无言以对,这个面前娇弱如委屈的小兔子般的人儿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大将军么?为什么他心里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
一席恩爱缱绻的话语,冥匀染随后又在洵沁阁留饭,二人也仍旧是极其暧昧地把饭吃完,只是这顿饭比平日里吃得花上了更久的时间,后来因冥匀染实在是有奏折要处理,才不得不依依惜别离开。--
九曲十八弯,长长的龙仗队,段思怡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抹离去的背影,眼中氤氲着水汽。她的身后沫儿也跟了出来,小声的安慰。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不是什么回光返照,是段思怡觉得她亏欠这个男人太多了,可是她要走,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夏飞烟说会帮她,即便这个机会来得有多蹊跷。
那个梦,一直萦绕在她脑中,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这三年来,她一直在坐着一个梦,而梦中的那个人,她居然真实地见到了,感觉那才是她人生的救赎,自私也好,无情也罢,她只想有血有肉地活一次。
她走了,也许夏飞烟就再也没有了竞争对手,这就是她唯一的筹码。--
“娘娘,风大,进去吧。”
沫儿进屋子拿了件披衣,搭在段思怡肩上,柔声道。
段思怡无精打采的点头,有些呜咽,也许她消失了,那个男人真的会生不如死,也许,她不敢去多想。
只是她很自私地想要自由,在这深宫,她不能存活。
她发现自己只是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娘娘,其它一无是处,这样的她怎么会让人长久喜欢呢?
……
是夜,冥匀染办完公事便奔向洵沁阁,即便不在那里留宿,看看她也是好的。
红色的廊榭旁早就立着个娉婷的人儿,她郁结得如丁香花般,遥望着那涟漪不起的暗色湖面,像是在等人般。
“相公。”兴许是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女子眼中忽然闪着亮光,转身便看向长廊中行走的大队人。
从几时起,她竟是如此喊自己了?冥匀染心中咯噔,因为每当她如此,他都会感到一种莫名地恐慌,仿若这种美好稍纵即逝,再回似昙花般不见。
段思怡伸手,作揖,示意其他人退下,她的眸子中闪着异常的期待,从自己腰际拿出一张丝绢给冥匀染擦拭,简单的动作,丝滑的东西在额头擦过,带着女子袖间传来的清香。
他一把将人儿揽入怀中,头重重地靠在她肩膀上,女子的肩膀,削尖,似是挡不住风雨,可在冥匀染看来,他需要这样的肩膀。
☆、假死逃出宫去(4)
朝堂中的事依旧是焦头烂额,如今后党势力在抬头,夏飞烟又母贫子贵,那边西南晋王,又是拥兵自重,可是如今也只有借助他的实力把翼国余党一举歼灭才是当务之急,他想着不禁失神,可是那边亭子里,沫儿早就备好了茶和桌子,上面摆着一张古琴,看样子,今晚是要有场好戏了。
段思怡像兔子般激灵地从冥匀染怀中逃出,翩跹几步便朝着那古琴走去。
她没有说话,只是抿嘴保持着那最完美的笑,即便是这夜,也休想隐藏她那如花笑靥。她缓缓坐下,沫儿也给冥匀染搬了把椅子,就那么正对着段思怡。
只见她袖子轻轻抬起,细指挑了挑,像是在试音。
冥匀染端起沫儿给他递的茶,本就觉得诧异,他的怡儿不是最讨厌摆弄这些的么?如今?--
“怡儿是要弹琴?”仍旧有些疑惑,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可是对面的人只是轻轻点头,并不语。
如今的她很安静,安静地就像空中随时都可能飞走的落叶,她无声无息地,除了看着她笑,再也感觉不到任何。
耳边忽然想起一阵旋律,这是那日段思怡在船上听司徒洵沁弹奏的,不知为何,只一边,她就能刻骨铭心地记住。这是一种带着些许伤感的曲调,前奏如空谷幽兰,山泉零丁,可是越到后面,音律便又低了几个拍子,多了许多浓愁,那音律压在心中,阻隔人的呼吸,就像是山雨欲来的那种压抑感。眼前全是乌云密布般,偶尔天空怜悯,落下几滴玉珠。
段思怡的手依旧在娴熟地挑拨着,就这么声音响彻整个宫廷。--
夏飞烟那边并未睡去,自从段思怡被皇上接回来后,她就没有一日安稳睡过。如今的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懵懂不知人事的少女,而是一个充满心机,满腹毒水的蛇蝎少妇。
凤藻宫当然也躲不过这该死的琴音,小皇子睡得很熟,她有些焦躁不安。还是在担心。
“娘娘,瑨妃真的会吃下那假死药么?她就不怕那是真的毒药,她信得过我们?”
夏飞烟的贴身侍婢兰儿一直陪着她,坐在房间里看她缝补着手中孩子的衣物。
她也为自己娘娘心痛,娘娘亲手为皇上做了许多衣物与鞋子,可是却从来没有机会送出去。也许这就是帝王的爱,很凄惨。
“她生不如此,别无选择、”夏飞烟像是很了然般,嘴角一抹神秘的笑。
她那么确定,连兰儿也吃了一惊,她伺候她家主子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她在她脸上看出了一丝报复的残忍,她的眼神很深邃,里面全是杀机般。
“去睡吧,本宫弄完这最后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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