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志在四方的人啊,为了心底的那个人,十几年来都将自己囚禁在这一方小小深谷里。梅牵衣心中苦涩,其实很能明白他。就像当初,展凉颜离开灵婴楼之后,她整日也是想着怎么练好武功才能杀了金雨朵,让展凉颜重新回来。世界上的一切全部都死了,只有这一处活着。
这样的人,就算让她杀,她也下不去手啊。
“就算杀了我爹,就一定能把我娘抢回来吗?”几日相处下来,她大致有些摸清了他的脾气。虽然喜怒无常,但态度好时,偶尔还是能听一点逆耳的话。
“不杀你爹,小果儿更不会回来了!”说这句话时,楚凤歌正盘坐在山崖下一块平板石头之上,头上近百米的瀑布跌下落池,溅起水珠,掀出凉气。“再说,不杀他,难消我心头怨恨!”
他骤然跃起身,顶着势敌千军的急流,在一片瀑布冲击之下,手舞绿杖,一身白色身姿几乎与瀑布同色,水珠飞溅,唯见其中一抹绿芒,飞舞乱窜,令人眼花缭乱。
梅牵衣轻叹一口气,躺在湖边,感受着瀑布溅起的凉气。就算他真气激起的水珠落到身上,点点化作利刃,在肌肤扫过,留下一道道血痕,但那凉凉的刺痛,并没有影响她什么,反而舒服得让人直想瞌睡。眯着眼睛看着因为那日在梅庄吃了败仗,而成天成夜更加辛勤练功的人。
这样很苦啊,她其实很希望他能放下!对任何人都好。
梅牵衣小憩一觉醒来,他已经不再练功,只是坐在瀑布正下方,一动不动。
梅牵衣知道他这其实是在修炼内功,瀑布落下的冲力极大,实际不亚于十个武功高手同时发力,他端坐其下承受着那冲力,气运全身抵御,无形之中也是提高了自身内力。
“楚叔叔,我跟你打个商量,好不好?”看着楚凤歌手臂画圈,梅牵衣知道他快结束了,于是又开口来跟他说话。
楚凤歌引导真气回归丹田,方才抬眸问道:“何事?”
“我也很想练功。我保证不会逃跑,你就把解药给我吧。”楚凤歌给她吃了一种能化掉人内力的药,除非有解药,否则任你武功再高,没有内力也等于无。
楚凤歌的眼睛重新闭上,梅牵衣不死心地道:“其实你也知道,我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的。”
狂人谷地势隐蔽,路途复杂,若无人带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同样出不去。这也是为什么她是俘虏人质,楚凤歌却并不严加看管的原因。再加上她衣衫悬铃,走到哪都有人听得到,就算真跑了,也很快就能追回来。
楚凤歌没有理她,过了一会,忽然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梅牵衣的武功比较杂,自小的基础是梅庄稳扎稳打的沉稳底蕴。醒来后,因为防备着楚凤歌找上门的那一天,所以急于求成,修炼的功夫多是能迅速而成的武功,因而更偏向温习灵婴楼和狂人谷的武功,导致一身内力失了原先的正气绵厚,多了一股阴邪与狂躁。当日在梅庄,楚凤歌探手抓她,扣她脉门,她身体内力自然地抵御,已叫楚凤歌探得分明。
梅牵衣心中一惊,掩饰道:“就是我爹教的啊。不过我不大喜欢那样练功,按部就班,没什么效果,很烦,所以有时候就乱练一气。不过楚叔叔,你的武功很厉害啊,可不可以教我?”
楚凤歌“哼”了一声,道:“教你做什么,教了让你帮你爹来对付我?”
他言语虽有气,但说话却并没有多少敌意。这也是梅牵衣发现的一点,只要她表示友好,楚凤歌的脾气忍耐性会更好,有时候还会不经意地表露出温柔。或许,就是因为她长得和梅夫人像吧。
梅牵衣笑了笑,道:“我若要杀楚叔叔,当初就不会救了。”
楚凤歌从瀑布下一跃而上,早有婢女端着干净衣衫过来帮他换上。又有人过来,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楚凤歌闻言哈哈笑了起来,顺手朝梅牵衣扔过一个物体来,道:“救你的人来了,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夜幕降临,满天星斗,峰峦叠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嶙峋的怪物,随时准备扑出吃人。突然,一个怪物头顶长出了一个角,又缓缓伸出。待那影子再往前伸,逐渐暴露在微弱的星光下,依稀可见一个娇小的人影从窗口钻出,慢慢爬落。弓着腰,小心地慢慢移动,一步一步地远离房子。
狂人谷因地理之利,晚上并无人守夜,夜晚极其宁静,只偶尔几声凄厉的鹰叫,或是轻柔的小鸟,抑或还有草丛中的昆虫,其实声音不少,但却更显安静。但这个娇小的人影一直小心翼翼地直到远离了房屋群,才稍稍直了身子,轻拍着胸口顺气,抬头望着前面的密林。星光落在她脸上,暗影反衬得白皙如玉,分明是狂人谷的人质梅牵衣。
她没有多做犹豫,迈步跑进了那密林。下午的时候,她言语说服了楚凤歌,并未出谷迎敌,理由正是当初展凉颜在湖庄对付江湖群豪的手段。梅庄有武林同道帮忙,虽然不多,但也绝不会少,他们乍到梅庄,一心一意要救梅牵衣,人心振奋,这个时候出击并不是明智之举。不若在谷中静待,积蓄力量,等他们在庐山摸不清东南西北地一通乱找寻找狂人谷未果之后,沮丧心焦,意志减弱时,再一击即中,以逸待劳,省时省力。
楚凤歌闻言甚觉有理,却奇怪梅牵衣为何要反帮外人。梅牵衣笑了笑,直言不讳道:“我不希望我爹娘有事,但也不希望楚叔叔有事,总是盼着可以在你们打起来之前,多争取些时间,想办法逃走嘛。”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梅牵衣说了要逃走,反降低了楚凤歌的疑心,当下真相信了她,并未出谷出击,而准备以逸待劳。梅牵衣内力被封,根本就不需要怎么来监视她,再加上她曾经救过楚凤歌,更加降低了他们的防心。且她每天主动跟着他,从来没有任何寻路逃离的企图,谁会想到她会跑?最后,狂人谷无人知其踪,就算想跑,她也无从跑起。所有这些加起来,他们虽然不尽信她,但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怀疑。
只可惜,他们没料到的是,狂人谷无人能出,那是对别人而言的,她梅牵衣可不在此列。只需要几天时间,让芳晨对她也失去了防心,她就大可来去自如了。寻路?呵,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楚凤歌亲自送她离开狂人谷,然后在她带来梅夫人时,又亲自接她进谷,这一来一去,是她整个人生的绝对分水岭,她岂会忘?
沿着记忆中的路小心地向外跑去,冷不防,伴着她的沙沙脚步声,原本只有偶尔虫鸣兽嘶的密林中,突然出现一个不一样的声音,那声音一句轻唤,“牵衣?”
梅牵衣心中一咯,不争气地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但很快又回过神来,这熟悉的声音是……
回过头去,依稀能见到一个修长的暗色身影,一双玄玉晶瞳幽幽闪亮。
“牵衣,真的是你!”
那身影扑了上来,抓着她双臂,看她似乎完好无损,忽然将她拉入怀中,张臂紧紧抱住。梅牵衣如今内力被封,但比力气也不会比他大,伸手推没推开,见他没有放手之意,不禁恼了,怒道:“展凉颜,你还不放手!”
隔着胸腔,她的声音闷闷的,没有什么威慑力。展凉颜不理会她的反抗,但还是稍稍松了手,改变姿势额头抵在她肩窝,半晌才长舒了一口气,将她放开。
“幸好牵衣没事。”
梅牵衣气不过,一拳头锤了过去,怒道:“我有事没事,关你什么事?我再跟你说一遍,若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展凉颜不躲开,硬生生受了这一拳,听她言语中气十足,拳头打在身上还比较疼,反而开心地笑了。伸手摸了摸被她揍到的下巴,道:“对不起,我……情难自禁。”
梅牵衣“哼”地冷笑一声,道:“情难自禁?展楼主,我看你看到谁都情难自禁,感情就跟墙头草一样,哪边风吹往哪倒,难自禁!哼!”
展凉颜理亏哑口,跟在她身后外谷外走去。
“牵衣,你……怎么出来的?”
梅牵衣听着他言语中的小心翼翼,不由纳闷了,忽然想起一个疑点,反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是……你跟狂人谷是一伙的了?”
展凉颜愣了愣,解释道:“你爹他们也都来了,大家都在四处寻你。”
听展凉颜说起,梅牵衣才知道自她被带入狂人谷后,他们都在后面跟着追来了。一路上,追杀展凉颜的那伙人并没有放弃,因此他们在中途耽搁了些时日。从今天下午终于追到庐山后,所有人都分散着寻找狂人谷的入口,他运气比较好,好不容易找到谷口来,竟然正好就遇到了梅牵衣。
“你爹他们看到你,一定很开心。”
梅牵衣可以想象到她爹娘一定又急白了头发,这也是为什么她冒险也一定要先出谷一次的原因。让爹娘知道她安然无恙,她再要去做什么,也就心安了。但是,不知为何,她老有一种感觉,展凉颜好像极其担心她,不是担心她的安危,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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