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目看着他的银月面具,她有一刻的恍惚。她去过的未来里,那个梅牵衣曾多么希望有一天与心爱的人双双齐飞,可她心爱的人却只愿与别人双双齐飞。这个她不愿再与他有纠葛的现在,他倒自动凑上来,带着她双双齐飞了。
忍不住哼气嗤笑了一声,展凉颜侧眉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脚下不停,依然在山花之间奔走着。足过之处,红飞绿染,步步飘香。
梅牵衣知他施展轻功不会开口,于是自顾自地道:“展凉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都想错了。我与灵婴楼没有任何关系,我会灵婴楼的武功,只因今日你已都使过一遍了,我看到便记住了。你看我这个人这么没用,总得有一点长处不是?”
“所以,你放弃小公子抓我,是完全徒劳的……”
说到此处,梅牵衣怔了怔,陡然想到一事,突然笑了起来。不对,不对,不是徒劳!他放弃小公子转而抓她,这实在是大大的好事!虽心疼爹娘不知要担忧成什么样子,但与被疼爱的亲生女儿害死相比,担忧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了。
改变了啊,终于有改变了。武林山上几十人的性命,小公子的命运,还有她的,都改变了啊。想到此处,她便不再说话了,安安心心地当个俘虏,望着他戴着银月面具的侧脸,听着足下生风,听着耳边生风,风吹着她衣袖上的晃铃叮叮,在山间清风、在漫山红绿中听来煞是好听。他身上的血味,也都那么熟悉啊。那个未来,好像也不怎么痛苦啊。花香树香草香泥香,真舒服。
那个时候啊,在武林山顶,她第一次见到他,一颗心就那么陷了进去,看他嗜血如魔,红云瞬息展,歃血因凉颜,几十条人命被他毫不费力瞬间夺去,练武场血流如河。在场好多姑娘吓得叫出来,哭出来,稍稍胆小的男人都吓得腿软了。娘还怕她也吓着,可是啊,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呢,那血的颜色,跟他衣服的颜色一模一样,哪里可怕了,她最爱呀,最爱呀。
“展凉颜,那天,一定有好多姑娘希望你是个好人,她们都比我聪明啊。”梅牵衣喃喃地低溢出声。展凉颜胳膊一沉,低头看了怀中的姑娘一眼,顿时错愕,脚下差点不稳。
被劫的俘虏,竟然在他臂间睡着了。
梅牵衣醒来时,意识最先回来的是晃动的床板,再努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晃动的银光,刚翻动身子,就听到屋子一角传来一声:“醒了?”
梅牵衣眨眨眼,望着烛火闪烁处的人影,再转头望向窗子外的明月,诧异道:“天黑了?”
“梅姑娘,本座抓你来不是让你睡觉的。”烛火处传来的声音甚是不悦。
梅牵衣收拾收拾心情,翻身坐起,笑道:“那没办法,谁叫你非要抓一个两夜没合眼的人呢。”推开窗子向外望了望,近山浮沉。她惊讶地脱口而出:“这是西湖?”
展凉颜不置可否,挑着烛火的灯芯。
梅牵衣道:“你胆子可真大,孤身一人敢闯武林山庄,如今被整个中原武林追捕,竟然还敢停在他们眼皮底下,不紧不慢。”她边说着,走到桌边,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看桌上的棋盘,零星地落着几粒红白棋子。不客气地伸手拿过那盒白色棋子,随意往棋盘空子处落。
展凉颜微讶,抬眸看了她一眼,问:“你从何知晓我的名字?”问完,视线重新投入棋盘。
梅牵衣坐得随意,扫也不扫一眼棋盘上的局势,道:“红云瞬息展,歃血因凉颜。不是你说的么?莫非展楼主健忘?”见展凉颜落子,她仍旧不在意地扔一粒在空白处。
“为何懂灵婴楼的武功?”展凉颜指间夹一颗红子,悬在空中,看着棋盘上的落子。
“这个我已经解释过了,本姑娘对武功过目不忘。有人天生聪明,你也不至于这也要嫉恨吧?”每句解释后都要夹一句反语攻击,不讥不快啊。
“为何知晓本座会杀穿黑衣的人?”展凉颜头未抬,终于落下一子,抬头望着梅牵衣。
梅牵衣的手微微一抖,笑道:“展楼主第一杀了紫阳门的人,只因他一身白衣被染了一道墨迹,故一刀沿着墨迹劈下,用血色洗掉;第二杀了武林山庄报丧的,那人恰好是一身黑衣,本姑娘明察秋毫心细如发,你不至于这也要嫉妒吧?”
“前日武林山庄有个叫紫风的丫头,在寿宴上大说黑色煞气的话,那时本座并未出手。”静如死水的眼眸深锁着她,一动不动。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该去问她。”梅牵衣浑不在意,拣起一颗棋子,随意再往空白处落下。
“是你教她的。”展凉颜的眼神忽然散开,看不清楚他的聚焦,像是盯着她,又像是看着桌上的棋局。
梅牵衣的手停在空中,抬眸望了他一眼。展凉颜终于扔了棋子抬头看着她,银月面具下,一双眼睛幽湛阴沉。
对峙半晌,梅牵衣突然笑了,眼眸间略显妖娆,松手让棋子掉落棋盒,拍拍手站起来,望着窗外西沉的银月。
“无可奉告。”
VIP章节 14我有喜欢的人
展凉颜眼眸一沉,冷嗓道:“梅姑娘,若本座想要一个女人开口,有千百种方法,你不会想尝试的。”梅牵衣转过身来,背着明月望着他,仍旧带着淡笑道:“但那个女人是我,所以,你只有一种方法。”
“是什么?”
“我死。”梅牵衣飘忽的嗓音淡淡道。睨见展凉颜再次沉下的眼眸,她心中忽起一阵快意,语气略顿,微抬语调,轻快道:“啊,差点忘了,死了就没办法开口了。不好意思,展楼主,这个方法好像也行不通。”
展凉颜沉默半晌,突然冷笑了一声:“没想到一个被虏还能睡得香甜的女人,竟也还有气节。”
梅牵衣撩了一下颊边的散发,甚至从怀里掏出一把小篦子缓缓地梳着发尾,望着窗外幽幽的明月,声音也不由得跟着幽幽起来。“没办法,谁叫我是个姑娘家呢。”半晌不闻身后有言语,回头侧眸瞥见展凉颜似有疑惑的眼神,她笑了笑,又道:“姑娘家都是会记仇的,而且记得比她想的还要深。”
展凉颜眼眸微抬,梅牵衣不再理他,仍旧回头,望着窗外那轮明月,映在水里的倒影顺着微微的涟漪,变成一片破碎的影子。
当初她多希望能跟他说话,他听吗?现在他要她说了,哼,对不起,姑娘不想说了,就不说,偏不说!
“梅姑娘若如实相告,本座即刻派人送姑娘回去。”
他以为她是记他掳她之仇?
梅牵衣笑了笑,不作回应。展凉颜亦不说话,低头在棋盘落子,一白一红,交错而落。清脆的玉石轻撞的声音,极是悦耳。
半晌,他再次开口:“月沉西山,一夜已过。梅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本座劫走,等时日再久,届时梅姑娘纵使开口,本座将姑娘送回,于姑娘清誉也不大好了。”
梅牵衣闻言,竟是“噗嗤”笑了出声,过了一会儿方道:“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无论你如何,他都会要你;另一种是,无论你如何,他都不会要你。清誉这东西,不过是给不想要你的人准备的堂而皇之的理由罢了。”
展凉颜闻言抬头,凝望她半晌,手中捏紧棋子,指节突出,半晌,他手指忽动,捻着棋子,不多会儿,桌上便留下一小堆红色齑粉。梅牵衣知道已经惹恼了他,他身为楼主,极少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愿,她这样软硬不吃,很让他恼吧?但是,她很开心,很开心啊,这开心都有些病态了。
“梅姑娘,你最好明白,本座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绝无怜香惜玉之念。你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趁早死心。本座想达成的目的,没什么手段是不可以的。”
“我知道啊。”梅牵衣清淡一笑,道:“展凉颜,你也最好明白,本姑娘不是什么弱质娇女,也绝无侥幸天真之心。你若抱着这样的想法,也趁早死心。本姑娘不想说的事,也没什么手段能让我开口。”
展凉颜的眼神陡然一凝,杀意骤起,他骤然伸掌,梅牵衣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朝他飞过去。他的手捏着她脖子,冷冷地道:“梅姑娘,本座耐心有限。”
梅牵衣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仍是笑着,道:“没关系,本姑娘耐心很好。”
“找死!”他手中用力,指下的喉骨传来咯咯的响声。梅牵衣呼吸逐渐困难,意识又有些飘忽,仿佛回到那个未来,最后那一刻,她也是这般呼吸困难,浑身疼痛,下腹的热流汩汩流出身体。他从来不留情啊,对她。
恍恍惚惚的,喉咙处的力道忽然松开,她获救一般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听他冰凉的声音在头顶吐出:“梅姑娘,你最好老实说出,不然,下一次,就没这好运了。”
梅牵衣再呼吸两口,摸着脖子从椅子上爬起来,望着他笑道:“展凉颜,你知道吗?你杀人有个弱点,你不想杀的人,你不会杀的。”
展凉颜阴沉着眼眸睨她,冷冷道:“或许应该让你明白,落在本座手里,最幸福的事就是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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