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女如意 (蝈蝈肚)

　　李氏沉默了一阵子，再一抬头，哭丧着一张脸儿，口气软了下来，乞求地看着孙婆子，“这娃儿！她、她咋就笨手笨脚的？！原先是很伶俐的啊，要不，就叫她留在府上，今后多做些活儿补上那镯子钱儿？”
　　孙婆子摇摇头，“夫人她大人大量不计较那镯子钱儿，只是你闺女，我家夫人再也不想见她，已经着人送回去了。”
　　李氏愣怔一下，失声道：“就送回屋去了？”
　　孙婆子没理她，转身就进门去。
　　在李氏的身后，刘府大门‘砰’地闭上了。
　　李氏愣愣怔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敢情这几天的折腾，啥事儿没办成啊？！
　　一想到白白忙活了七天，她就心有不甘，可回转身看着刘家紧闭的大门，想起孙婆子凌厉的眼神，又没了半点法子。

第一百零七章 把话挑明

　　李氏失魂落魄回了屋，一进堂屋，见丈夫跟关全两个正说着话儿，堂屋里，全家人坐了个齐。
　　如意已经给遣回屋来，知道这回这事儿瞒不过去了，也就理直气壮进了屋。
　　关全已经来了好大一会儿了，赵启财听他详细说了李氏是如何卖如意的，又为着卖如意，这七天来在刘府上上着工。大半个时辰过去，这会子他已经过了最震惊愤怒的时候，只等着李氏回来了，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见李氏沉着一张脸儿进屋来，马上就起去拉她。
　　“把咱屋那黄籍拿来！”那是全家人的户籍薄，只要给李氏保管着一天，保不齐她就又生了卖闺女的心思。
　　赵启财拽李氏胳膊，李氏马上‘嘶’的一声儿往开里挣，前些个给如意咬得伤还没好利索！
　　赵祥脸上带着焦急，跟着起了身，往前走几步，殷殷看李氏，“娘！你别再犯糊涂了！阿如在咱屋里已经十来年了！没几年就能嫁出去过日子，你这不是要害她吗！”
　　李氏登时哭天哭地的抹起泪儿来，“一个个的，都想逼死我是不！不卖阿如，你成亲哪来钱儿！欠你大伯屋那钱儿，咋还！”
　　巧铃拉拉李氏的衣袖，哭丧着脸儿劝，“娘，你别掉泪儿，二哥是急的了！”
　　李氏搡开她，朝关全咬牙道：“你赶紧给我走，我屋里的事儿，不用你来操心！”
　　气的赵启财又去拉她，“要不是阿全。全家都给你蒙在鼓里！咱屋缺钱，你就真能去卖老五闺女？你就真能狠得下心来？”一面把李氏往厢房里拉，“到屋来，把话说清！”
　　关全在旁听了这话。心里叹了一叹，想想这些年如意娘咋样对待如意的，赵启财一日日看在眼里。可偏就没想过彻底把这情况解决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将就就拖了这么些年，从没想过老早起就开导管束李氏，直到李氏要卖娃儿了，他才急，急能有个啥用？
　　他老早的做法就不对！
　　可又一想。摊上这样的媳妇，以倩倩公公温吞的性子，确实是拿她没辙！
　　也就忍不住想道，自个今后娶了媳妇，说啥要娶个温良贤淑的。真要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不小心娶回家个李氏这样的，那他也非得拿出个一家之主样子来，好好给婆娘管束管束。
　　赵启财就是个好例子，日子要真过成了赵家这样，还有啥奔头？
　　李氏皱着眉头，一手扶着门框，不依不挠地往外挣，嘴里尖叫着：“前头把玉翠拉去挨打。你不也狠得下心来！你不也偷鸡摸狗的瞒着全家人去了吗！老五是我一手抱回来的，没我，赵家压根就没她！卖不卖的，我说了算！”
　　赵启财气的直抖，偏又嘴巴笨，反复说着：“卖阿如。我不同意！”
　　玉翠冷眼看了好一会儿，这会子接话道：“爹就是偏袒着阿如，我遭罪能行，偏阿如就是爹的心头宝，半点亏不得！”
　　玉翠今年起越发刁蛮，赵启财老早就想寻机会收拾她一回了，李氏平时护着她，也就先忍下。这会子听了玉翠说的话，气上心头来，心想着，对李氏他下不了狠劲动手，对自个的闺女还管教不得吗！
　　脸一阴，皱眉问：“你说啥，再说一遍！？”
　　李氏一见他这要揍人的架势，登时扑天喊地叫嚷起来，“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今儿要动老四一下，我马上带娃儿娘家去！”
　　关全见这样的情形闹下去，只有越闹越大，这时便起身道：“亲家婶儿，今儿来，头一件事儿就是叫你当着叔的面儿把黄籍交出来，再做个保证，今后再不卖如意。第二件事，你要实在见不得如意，往后只管叫娃儿住我屋里。”
　　赵祥点着头，“我看行，如意住在咱屋里也是遭罪！不如在关大哥那头！”
　　赵启财还没开口，玉翠先抢说道：“没门，阿如不能住在大嫂娘家！”前一回她大嫂铺子开业，她也瞧明白了，阿如住在大嫂娘家分明是享福去了，长得胖了不说，还穿起了新衣裳。
　　“一边儿去！”赵祥气恼地看她，“家里的事儿，啥时候也轮不着你做主！”
　　玉翠马上呛他，“轮不着我，也轮不着你，爹说话还得瞧娘的意思呐！”
　　这话说的是越发没规矩，赵祥再忍不了，今个他爹不动手，他这当哥的来动手！
　　二话不说，拽着玉翠就往外拉，玉翠给他的动作吓住了，哼哼唧唧就叫唤开来。
　　巧铃也给她哥这模样吓住，掀开门帘就追出去拦，李氏见了，急的就要跟出去，偏赵启财不撒手，“把黄籍拿来！”
　　李氏发了狠，“黄籍，没有！想要，自个找去！我还就告诉你，老五我就是卖定了！”
　　这时外头传出了玉翠哇哇的哭声，哭着的间歇，骂了一句，然后那哭声就更大了。
　　关全一听，心里很是畅快，这样不懂事的娃娃，该打！
　　又见李氏这死拧的模样，心说今个还好没给如意带来。
　　门帘一掀，巧铃急慌慌进屋来，上气不接下气喊：“爹！娘！快去看，二哥发了狠，给四妹打出血来了！”
　　关全惊得手上一松，就给李氏趁机挣脱出去往外跑，“不让人活啦，你个挨千刀的东西！看老娘今儿不收拾你！”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赵启财也没出去看，闷着脸儿在关全跟前坐下，“你婶子那头，叔再慢慢劝说，阿全你先回，老五……”他深吸一口气，“这一段就先在你屋住着，你放心，我肯定不叫你婶子再有歪心思！”
　　关全见李氏在外头大吼大叫的德行，知道赵家今个还有的闹腾，事情肯定是谈不成了，便起身道：“叔，阿如是啥样的娃娃你也知道，勤快，听话，村里同龄的娃娃，怕没有一个比阿如还懂事的。”他梗着脖子，“这样好的闺女，要真给卖了，我关全头一个不能答应！”
　　赵启财见关全一个外人都这样热心，心里很是惭愧，叹气一下，半晌说：“你放心，阿如是我赵家闺女，也是你婶子一手带大的，你婶子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我再好好劝说劝说。”
　　关全出门去，就见南头第二间门大敞着，李氏搂着玉翠坐在炕沿上直哭，赵祥已经没了影儿。
　　叹了一叹，转身叫赵启财别送了，大步往外走。
　　驾了车就往镇上方向去，眼瞅着赵家鸡犬不宁的日子，他心里头很是沉重，这时候满脑子里想着，当初因为倩倩死活反抗着成亲，自个急脾气，眼看她快成了老姑娘，只一心想叫她嫁出去，议亲时虽然打听出李氏是个脾气冲的，可这在他当时看来压根没当它是个事儿，倩倩嫁去了，本就要对公婆毕恭毕敬的，再说往后也分家，只要大勇待倩倩好，这门亲事就圆满！
　　大勇人虽然有些滑头，可脑袋瓜是机灵的，又有上外头发展的心思，正合了他心意，也就只管安排着妹子嫁过去。
　　这一年来，眼瞧着倩倩婆婆的德行，知道她在赵家受了不少委屈，每每见了倩倩，嘴上没说，心里是有愧的。
　　现在想想，自个那时候也太心宽，摊上这么个婆婆，估摸着今后分了家怕都不得安宁。
　　心疼着倩倩，也就没有缘由的上镇上去，瞧一瞧他妹子也好。
　　去时关倩倩正柜台上记着帐，见她哥来了，急忙出去给他倒一杯水，问：“给我婆婆把话儿说了？”
　　关全抿了一口水，摸着下巴咂嘴，“不好办！你婆婆，这会儿还在屋里闹腾着。”
　　又压低声儿说：“铺子那事儿，暂先没提，看过一向你公公能劝说你婆婆不。”
　　实在不行，再去跟李氏商谈铺子的事儿。
　　这铺子，毕竟是倩倩跟大勇两个的心血，他也不是个冒失的，今儿给关全也暂没提这话儿。只等着李氏那头的态度，她要真铁了心要卖阿如，铺子也就给她拿去！真到了那个时候，比起个大活人，铺子算不上个啥。
　　李氏原本倒是想闹，可她在刘府上结结实实受了七天的罪，身心早已疲惫，哭喊了一会儿就乏了下来。
　　赵启财在李氏那包袱里寻不见黄籍，可大箱子也给李氏上了锁，又在屋里四处翻遍了，也寻不见，只得上南头找李氏，软声软语的劝说她，“你也别折腾着卖阿如的事儿了！年一过，阿如就十一！你实在见不得她，早早给说个亲事，嫁出去得了。”又沉声说：“我的意思你知道，阿如不能卖，咱屋丢不起这人，为了俩钱儿，你没了良心了你！”又下狠话，“你要不听劝，别怪我拿斧子把箱子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