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朝青差点三千泪花飙出来。刚才是谁一脸横连理都不理我的,这会倒又说这话了。要真不想要银子只想谈交情喝酒,那下官把钱要回来行不行?工部主事徐朝青强忍住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破费什么的,丞相大人再也休提。大人果然爱民如子,对下官的儿子也真心相待。”谢临既然答应,以丞相大人只手遮天的权势,只怕将来自己儿子的官职,也不会低了。
想到这里,徐朝青便也眉开眼笑,协同师爷拜了又拜,谢了又谢,恨不得三跪九叩大礼也都行全了。谢临则坦然受之,毫不避让。
徐朝青出门后,洛石阡憋了满肚子的话正要去问,又连续不断的有贵客前来。
无一例外的,这些人目的都一样,为自己的儿子侄子外甥远房亲戚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人,递上银票或钱财,千恩万谢,只为在进士榜上求取一个功名位置,或用谄媚或用献媚,或故作镇定,千两黄金,万两白银,递送上来,眼睛都不带眨的,令人好生佩服。
无论什么大礼,谢临皆坦然受之,毫不有愧,又对这些人承诺,“凡送礼者,礼无大小,皆有官坐。”
“礼无大小”?众献礼者认为,谁敢听谢临这句话,谁就是白痴,一个一个的礼越来越贵重,谢临直接收下,决无二话。
等洛石阡终于见到谢临有空的时候,扭头瞄了几眼,见四下无人,忙抓住谢临细瘦的手臂,低声道:“你在干什么?贪污受贿吗?这就是你这十年的坚持吗?”
亏得他还以为,自半月前那一跪,谢临伤口崩裂,痛得冷汗直冒,她就该长点记性。
奸臣与忠臣相比,大多没什么好下场,他不相信谢临不知道这一点!
当个忠臣有什么不好?非要做那遗臭万年的奸佞。
一连三个反问,普通人只怕早已被驳倒,或者也要被气势吓得呆住。
唯谢临看了他一眼。
如清撤的溪水,泛着波光粼粼的星星点点,那其中,什么人的影子也没有。
只这一眼,洛石阡的话如鲠在喉,再也说不下去。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谢临忽然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好戏这才开始,洛石阡,你急什么?”
而同一时间,邢余和左明讨论出的会试考题,已经讨论颇有成果。邢余二人书信问谢临,想不想知道考题究竟是什么。如果想知道的话,便请到庐阳书院处,与众阅卷、考官一同,在书院呆至科举结束。
庐阳书院本来是京师一干读书人读书之地,此际被挪出来,权作考试之用。按照情理,为免泄题,考官是应和阅卷一起,几天几夜被关在一个小屋里开始阅卷。
然而谢临却回信称:知道考题,又有何用?等会试开始时,再去罢。
丞相大人发话,说不来就不来,谢临连考题都不知道,自然更何谈泄题?
接到这封书信之后,邢余和左明两位大人,只得面面相觑,相对苦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趴了,先这样。
34、入V第一更! ...
这日,太后又把谢临召进宫来,似有急事。谢临兴冲冲地去了,却听太后娘娘长吁短叹,似乎十分忧愁,但许久之后,却又两厢对眼,默默无语。
谢临能坐上丞相的位置,自然能忍人所不能忍。太后不说话,谢临便也不说话。临危正坐着,恭恭敬敬的,便是对宫中礼仪最看重的太后见了,也挑不出错来。
太后隔着垂帘见到,反倒无语。
谢临能忍住,她倒反先忍不住了,不禁幽幽一叹。这一叹声音并不大,但在这清静空旷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半月来,哀家本有些话要说,然而大人却自那日一跪后,便不在朝中,令哀家即便有话,也难有机会对大人讲。”她缓缓站起,微微一福,“大人不顾自身,对皇帝着想,是对我朝有恩之人,哀家替陛下谢过丞相大人。”
让太后娘娘向臣子谢恩,这可真是罪过。谢临亦站了起来,“太后何必言谢?这本是臣分内之事,臣这样做,乃是理所应当。”
当日跪了两天两夜,即便是武将出身的尉迟正,也难免受不了,更何况是谢临?按说谢临本为世人称为奸佞之臣,陛下不上朝,谢临自可弄权,将大楚朝搞成个谢家王朝什么的,也容易得很。先帝免谢临终生跪礼,太后自也知道。然而谢临却带着鞭伤跪陛下,令其心有触动而还朝,可谓大功一件。谢临以为,太后乃是为此事而谢,她虽自傲,倒也知道尊卑,太后这一谢,实在折寿,谢临当不起,便也鞠躬还礼。
不想太后娘娘却叹息道:“谢大人不必多言,这一谢,大人可也当得。”
“大人不顾自身,明知要犯陛下之怒,却还是令陛下心有触动,后宫雨露均沾,陛下传后有望,此事大人居功甚伟。然而大人却自请鞭刑,最后竟致破先帝跪礼之豁免,结局可叹。谢大人为明氏香火奋不顾身,哀家掌管后宫,怎可忘记大人的恩泽?这一谢,大人大人必可当得。”说着,太后又微微一福。
谢临一听,暗道惭愧。
敢情太后娘娘的关注点不太一样。在他人觉得明重谋犯的是昏君的错误举动,太后却为明重谋这一举动有利于明氏福泽香火深深地感动着。
前日里,太后便请谢临为明重谋立后生皇子想想办法,但谢临因为许多别的事情,早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此时此刻太后旧事重提,谢临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件事。
看来也许在太后眼中,她那一跪,说不上感动上苍感动皇帝,只怕还埋怨你谢临怎地不让皇帝在后宫多呆几天。五天的时间太短,这雨露还没洒太多,明重谋便又回去主持朝政了。
孩子在哪?没看见啊。
谢临正想着,却听太后果然叹道:“可惜时日太短,只有五天,两天两夜被大人那一‘跪’这一闹,只怕皇帝也没什么心思再想与妃子行那周公之礼,半月过去了,也不见后宫传来什么喜讯,想来这一次又没有妃子得中有喜的。”说着,太后又不禁叹了口气。
明重谋后宫的妃子不多,也就五个。太后关心,五个妃子都配了御医,时刻诊治,一旦有个明重谋临幸了其中一个,不出十日,御医定去诊脉,以断定她是否有孕,由此看出太后有多么希望明重谋能有个子嗣,可谓草木皆兵。所以这半个多月下来,没有一个御医传出来这喜讯来,太后希望太大,失望更大。
“谢大人,”太后失望道,“大人文韬武略,见识非凡。这陛下得皇子之事,想来大人定有主意,倒还请大人再多多想想办法。”
谢临汗了一下,躬身道:“太后娘娘不必忧心,陛下之事,自然是臣等分内之事,太后所托,臣此次定不会忘。”
太后欣慰一笑。“那便劳谢大人多烦心了。”
谢临走出门来,拿出手帕,微微拭去额上的汗,无奈摇了摇头。
谢临是说得好听了。陛下之国事,确实是臣等分内之事,但陛下的家事,臣子也管?
那臣子也太辛劳了吧?
谢临又摇了摇头,正走了不远,却见远处走来几个女子,为首的那个,丝长缎锦袍,姿容明秀,眉间一点梅花,更增妖艳。谢临一见,后撤了几步,垂首在一旁。
本想着静默而立,不使对方发现自己,但他一身朝服,赧色金线,全大楚朝臣子仅此一件,别无分号。那女子本高而清秀的下巴扬着,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却听她后面宫女打扮的其中一个惊呼了一声,“丞相大人。”
谢临的名头,如雷贯耳。
尽管谢临衣着大不相同,但宫里大多数人碍于他奸佞的“凶名”,和冷漠得让人打寒战的神情,宫人大多在她面前,都几乎不敢抬起头来,仅远远地看过一眼,只记得长身而立,颇有风骨。
那宫女旁边几个宫女一听,不禁四处张望,轻声七嘴八舌地问道:“哪里呢?哪里呢?”少女的声音十分清脆,这几声问话,掺在一起,仿佛像是黄莺鸣叫一般,煞是好听。
那宫女没想到旁边几个宫女反应那么大,俏丽的脸上一红,指了指离众人不远处站在树丛边上的谢临,低下头来。
宫女们没想到会离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这么近,一个个都不禁俏脸也跟着红了,七嘴八舌的声音,登时弱了下去。
谢临被宫女指认了出来,也只得大大方方地任她们看。却忽见那为首的女子,微侧着头,疑惑地看着她。
谢临见了,不由苦笑。
谢临方才没有仔细观察她,此时一见,这女子面容姣好,身段婀娜,衣着虽华丽秀美,却并不虚浮,显示出良好的出身。这女子竟是前日里,谢临用来迷惑明重谋的二女之一,史红药。
当日太后托付,望谢临选好立后人选,早日生下嫡子。然而明重谋不愿立后,更连皇子都不愿意生。谢临便用迷药,让明重谋于虚无迷惑之中,与二女交/合,如此毁人清白,又不排除会使二女受孕的可能,明重谋自然只得把她们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