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伺候着洗漱后,他酒劲退了不少,坐在桌前,盯着笼子里的灰松鼠看。他从宫里刚回府那会,养过一只松鼠,可惜才养了不几天,就被他爹发现给踩死了。为此父子间大吵了一架,他被他爹打了几耳光,从这以后,父子间好像就没好过。
所以刚才看到这只松鼠,他不自觉的就拿了回来。
松鼠吃东西的时候的样子最为讨人喜欢,夏宣正想叫人去取榛子,就听到下人来报,说少夫人来了。他一怔,心道她还没睡吗?过来做什么?思虑间,雨楼已经走了进来,没等他开口,就见她忽然欣喜的迎过来,冲着那笼子的松鼠道:“哎呀,哪儿来的?真讨人喜欢。”
夏宣马上道:“我……我特意找来,准备送你的。”
她不经意的掖了下鬓角的碎发,笑意盈盈的看他:“真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百般讨好,得到的都是白眼,没想到偶然拎回来一只松鼠,居然能博她一笑。
“咱们拿点东西喂它吧。”
她有命令,夏宣立即派人去找榛子。两人看着松鼠将嘴巴塞的鼓鼓囊囊的傻样子,忍俊不禁。
他眼珠转了转,心道……讨她的欢心,其实也没那么难。
以前她称自己为主人,对自己言听计从,不敢有一点违背。和他现在这样对她‘俯首称臣’、百依百顺,其实都有问题,凡事别扭来,永远不可能长久。
他们之间,应该像夫妻,琴瑟协和,卷案齐眉,而不是一人必须服从一人,像对方的仆人,卑微得的渴求对方的垂爱。如果那样,想要的永远得不到。
“……雨楼……我好像明白点了……”
她一惊,警惕的问:“你明白什么了?”
☆、80
他觉悟出了什么了?如果是想错了,想偏了,那么还不如保持原样。雨楼记得那次,她逃走被他发现,大吵了一架后,他反倒悟出了歪理,不管她如何对他,他都要喜欢她。并且把这个歪理贯彻了个彻底。
所以在这寒冬深夜,他又喝了酒水,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哪根筋搭错了,又有奇奇怪怪的想法了:“你明白什么了?”
他怔怔的看着她,心中涌起许多想法:“我……明白……”顿了顿,低着头想了想,忽而抬头笑道:“以前我错了。”
她苦笑不得,他承认错误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说的这么神秘,她微微摇头,随口道:“觉得错了,就尽量改吧。”继续逗那松鼠。
夏宣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这时雨楼回眸,发现夏宣还出神的看着她,不禁皱眉道:“你怎么了?到底想说什么?”
“我以前……一直觉得只要把你娶回来,天长日久……磨也能磨去你对我的怨恨……”他眉间有淡淡的愁色:“可现在……我在想,我不计代价,卑微到极点的求你,你真的就会原谅我吗?”仿佛自己找到了答案一般的低语:“……不会的,有些东西是祈求不来的。”
气氛在他的话语间压抑起来了,雨楼将视线从松鼠身上移开,放到夏宣身上,不解的看他:“你今晚上怎么会想到这些?”
他坐下,揉了揉太阳穴,自嘲的笑道:“大概是喝酒了吧,总爱胡思乱想。我一直纳闷,我就差给你跪下了,你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甚至还对我的真心几次践踏.我一直觉得你心狠,现在想想,这也怪我。”
她不觉问下去:“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和我在一起觉得很累。”那时候她还是他的通房丫头,就敢说出这番话,可见她和他在一起是多么痛苦。回忆往昔,夏宣感慨颇多:“我缠着你,让你觉得累,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不能怪你。我还是喜欢你刚才的样子,笑的那么轻松,比平时的你开心多了。我不缠着你了,以后让你轻松些。”
“……”他忽然正经起来,让她很不适应,尤其这番话说的太过一本正经,像是交代遗言似的,什么‘我不缠着你了’‘以后让你轻松’之类的,听得她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舒服:“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他笑笑:“就是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我以后规规矩矩的,不缠着你了,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他话锋一转,道:“对了,今晚上怎么没睡,反倒来书房找我了?”
她确实不是平白无故等他的,雨楼眉间一锁:“我今天下午听人说,七少爷过年好像要回来……”她和他之间有不愉快的过节,听说这么个人要回来,她这一下午都心烦意乱,可这院里又没其他能商量的人,只能等着夏宣回来商量。偏偏他今日回来的晚,让雨楼好等。
夏宣一听老七要回来,随即露出嫌恶的表情:“这家伙不在云南老实待着,大老远的回来做什么?”
雨楼忍不住多想:“是不是有人专门请他回来的?想给我难堪。”上次四嫂拿教坊司的揶揄过她,保不齐这次又是他们想的招数,打算把老七叫回来,找她麻烦。和老七见面,不消别的话,只需一句‘郡主殿下,你和国公爷原本的通房丫头长的真像’就够她气上一阵的了。况且那个老七,怎么瞧都不像是个伶俐的,被人撺掇几句,做出恶心的事并不意外。
他沉思了一会,安慰道:“你别担心这个了,过年那段日子,你称病休息,不见他就是了。过完年,他很快就走了,别因为这种人坏了过年的心情。”
她无奈的道:“只能这么想了。”想想曾经被老七那么对待,她就一肚子的怨气,下午听到这个消息,她一度想设计个陷阱整整这个轻薄过的人。但思来想去,发现还真不能把他怎么着。唯一能做的就是躲着他了。
这时蜡烛的烛火跳了一下,发出噼啪声。雨楼如梦初醒:“……时候不早了,咱们休息罢。”夏宣迟疑了一下,道:“我以后都不会纠缠你了,如果你今夜不想我回去住,你可以跟我直说。”
孩子还没生呢,他对自己还有用处,雨楼道:“回去住吧,以后不吵了,咱们彼此都有点分寸,你不惹我生气,我也不和你发脾气了。”见夏宣不动,便扯着他的衣袖拽他:“走,回去生孩子。”
他一怔,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跟着她走了。
与往次不同,□之后,他试着抱了她一下,她不喜欢他的亲近,抬臂挡在两人中间,他便知趣的松了手,没像每次一样,和她纠缠,最后闹的她翻脸和他吵。
夏宣自这日开始,的确发生了些变化,最明显的便是,缠着她的时候减少了。回家后,会和她讲讲外面的事,雨楼则跟他讲家里这一日的变化。
只要不时刻记得他曾经对不起,心态平和的与他在一起,日子倒也过的不错。
这一日,雨楼一睁眼,发现已快晌午了。撩开幔帐才发现外面是个假阴天,天色灰蒙,难怪她睡过了头。当然,睡过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昨晚和他折腾的太晚了。
她最近心情不错,并不去全是因为夏宣,还有一点,她这个月的月信没来。如果从他们第一次圆房的日子开始算,那么这个月的月信没来,有怀孕的可能。
假若再待几日还不来,她就请个大夫来看看。似乎是受了他的影响,她也爱胡思乱想起来。她坐在床上,想着假如生个女儿的话,该如何打扮,若是生个儿子,该如何教育。偶尔想到高兴的地方,便忍不住抿嘴乐。
过了好一会,她回过神来,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咧嘴自嘲道:“还没怀呢,瞎高兴什么啊。”
唤人来侍候了自己穿衣梳洗后,用了午饭,闲来无事,拿起一卷书带看不看的,时而扫两眼,时而发发呆。
冬日的屋后,暖融融的烤着火,实在太适合发呆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时外面有人来报,说太太请她过来。雨楼便叹了一声,懒洋洋的换了衣裳,动身往太太的院子去了。路上看院子里的雪景,又耽误了些时辰才缓步到了王氏面前。
进屋后,见王氏身边围着一圈妇人,皆拿帕子拭泪,其中以一个和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妇人哭的最凶,眼睛和鼻尖都哭红了,听她进来,闻声抬眼时,又掉了一串泪。
雨楼记得了,是王姨娘,老七的生母。
这时庆儿亲自搬了把椅子给雨楼:“郡主,您坐。”雨楼道:“这是怎么了?”庆儿悲伤的道:“是七少爷,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坠了马……”
待庆儿说完,众人皆又抹泪,但雨楼看的出,除了王姨娘外,这屋内没人是真哭,尤其是四嫂聂氏,演技太差了,眼泪没掉一滴,只拿着帕子在眼眶周围蹭来蹭去。
“哎呀,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人在哪里,可请大夫来看了吗?”是不是老七太回来的路上,因为害怕夏宣,倒是惊吓过度,意外坠马了。表面上看毕竟是夏家的儿子,夏宣的兄弟,她不得已的装出关心的模样。
王姨娘哭道:“人还在路上,马上就回来了。七少爷真是命苦,离家这么多年,好不易回来一趟,还遇到了这样的事。”说着,忽然指着一个穿绿衣的少女骂道:“都怪你这小贱人!若不是因为你,你七哥能摔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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