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战事就要结束,林老太爷一本上奏惊动朝野,就在这个关键时候,贺子章突然站出来说了那些话,其效果并不亚与林老太爷那一本。勋贵们吐槽文官时,这些话也是常说的,有本事你也派儿子去打仗。其实这也就是一句吐槽,文官去打仗了,养着武官当拉拉队吗?
问题是贺子章帮着罗家说话了,不管他说了什么,更的是他的立场摆出来了,他是向着罗家的。更毒的是直接点出来林四爷瘫了,也就是直言林老太爷这是在公报私仇。
最先震惊的是林家,贺子章是勋贵,但不同与一般勋贵的,他还是皇帝的心腹,他的话不代表皇帝的话,但他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皇帝的决定。贺子章早上朝堂上发了言,中午林家就给贺家送了帖子,晚间林大老爷就骑马来了。
“林阁老忠君爱国,害怕武官权大威胁皇上,皇上当然会看在眼里。”贺子章笑着对林大老爷说着,脸上却带着疲惫之意。
林大老爷听得有几分放心,却是笑着道:“怎么也不及侯爷,最能为皇上分忧。”
贺子章有几分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并不接话,只是端起茶碗喝茶。
林大老爷看贺子章连端茶送客的架式都摆出来了,心中有几分焦急,便直入正题道:“回想起前几朝风云变幻,皆因武官权重危害皇权,所以从前朝开始,历来都是重文轻文,只怕武官势大,再弄个皇袍加身。郑亲王府几代掌兵权在手,虽然说圣上英明,登基之初就暗中派人分了郑王府的权势,但现在战事起来,若是再任由郑王府立个大功回来,这让皇上如何封赏?”
“林大人既然能如此为皇上着想,那为何不再多想一点,是不能任由武官做大,但若是没有武官,谁去打仗,谁去精忠报国。”贺子章淡淡然的说着,看向林阁老道:“我自知才疏学浅,没有领军统帅的本事,难道林大人自觉得有这个本事?”
林大老爷脸上真挂不住了,看向贺子章道:“说起来林家与贺侯爷虽无深交,但从未交恶,倒是与罗家……”
这是最让林阁老担心的地方,贺子章若是一直站在勋贵那边,现在继续声援也好理解。一直没吭声,然后等到林家要一击必中时,他突然出声了,回击的还如此犀利。这哪里是中立沉默,根本就是跟罗家穿一条裤子,知道林家肯定会出手,这是在等时机。
贺子章听到这话脸色难看起来,看向林大老爷道:“回想起来当初我与罗氏和离之初,林大太太就四处宣扬本侯戴了绿帽子,想来这不是空穴来风,林大人想必也是如此认为,才认定我与罗家是生死大仇。”
林大老爷连忙道:“贺侯爷误会,内人那是乱言之说,为此我严训了她,她再不敢有如此想法。只是……”
贺子章是不是戴了绿帽子,没人会关心这个,但若是罗家与贺子章是死铁关系,贺子章如何会跟罗氏和离。姻亲就是盟友关系,多少人家情愿女儿死在夫家,也要把姻亲维持下去。
“我与阁老,林大爷同朝为官许久,可曾见过我与罗家交好过。只是家事,军事,天下事,我们当臣子的操心操劳完全都是为了皇上。皇上登基不久,海边战事就起了,此仗若是不胜,让皇上颜面何存。”贺子章说着,不给林大老爷插嘴的机会又道:“林大人也许会说,海边战事马上就要赢了,卸磨杀驴正是好时候。只是战争一旦起来,结束真的这么容易吗?”
大珠国力是很强盛,周边全是附属国,但大珠港口对外开放多年,海军是真没发展起来。一是因为海边没有战事,二是因为匈奴在侧,大珠的兵力主要是陆战。江宁的回辩送过来之后,贺子章就从兵部调来卷宗看过来,大珠的海军真如罗素所说,都不是烂的问题,烂了好歹还有点底,大珠就从来没有认真发展过,想烂都没得烂。
海上海盗为患是老问题了,官员们都是一推一二三,只要不上岸就没事。逼得海商们一个个装备起来,做生意的头脑还是次要,打不过海盗的海商肯定没得搞。扶桑浪人来袭,这是大珠接受的第一波考验,随之而来的荷地国也来了,谁能保证说,这是最后一波了,海军需要发展起来,更需要帅才统领。
林大老爷这才真的放心了,贺子章只是为了大局朝廷着想,不是真的跟罗家结盟,就是不与林家多亲近,这对林家也是大大的利。却是道:“侯爷所言极是,只是统军之时,也不只是郑王府和罗家能,以大珠现在的国力,对付几个海上毛贼再是简单不过。”
贺子章轻笑了起来,只是看向林大老爷道:“这话也是。”
这也可以说是文人的通病,狂妄自大,许多文官抓住些小事参郑王府,是真有人觉得,打仗这种小事,随便派个人过去就能打赢了。尤其是现在在边关的是罗素,更觉得一个小女子能办到的事,我要是过去了,指不定还能更快结束战斗。
“皇上也未必想郑王府继续掌军,只要……”
林大老爷还想再说什么,门口传来娇滴滴的男子声音,道:“原来侯爷在这呢,让我好找。”说着书童就进门来,看到贺子章就直接怀里扑,贺子章一副很受用的模样,笑着道:“别闹,有客人在呢。”
“侯爷,你说来找我的……”书童继续说着。
林大老爷神色瞬时尴尬起来,看贺子章没有打发走书童的意思,这回真是坐不住了,只得自己站起身来,起身告辞了。
贺子章都没起身,只让管事的送林大老爷出门。
送走林大老爷,书童连忙从贺子章身上下来,规矩的站到一边。贺子章轻轻叹口气,几个幕僚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就道:“林大老爷说的也不无道理,皇上的心思只怕是……”
“我晓的。”贺子章说着。
天熙皇上虽然算是年少登基,却不是昏君,功劳自然会记得。但像郑王府这样军权在握,在天熙皇帝心中总是有个结,现在罗素一个王妃带兵就赢了大胜仗,只会怕更加忌讳。赢了就要赏,还要如何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错或者对,不在与臣子到底做了什么,而是皇上认为是对就是对,认为错就是错。
幕僚甲就道:“侯爷既知皇上心事,又何必朝上如此说,倒引得林家……”也不是说林家多厉害,而是贺子章跟罗家也没什么交情,倒是有些不愉快,目前看来也没有和解的可能性,两方都是不冷不热就可以了。
“你们这些文人啊,哪里懂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管谢衡也好,还是罗素也好,都是难得的帅才,此时收了军权,免了官职,再有国难时,派谁上场。”贺子章有几分感慨的说着,因为这一仗打赢了,就以为很简单,只怕天熙皇帝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郑王府掌兵权己久,但谢衡和罗素也都是初经战事,根本就说不上身经百战。结果上场就打赢了,很多人都会以为,换个人照样能打得赢。
“看前线的捷报,把这一波敌军打走,短期之内未必会有战事。”慕僚甲说着,若是短期内没有战事,将才也好,帅才也好完全就没用。
贺子章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挥挥手道:“我心中有数。”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他也有。他偏向罗家从来就不是因为与罗氏本人,和离与否并不。
幕僚们不敢再言语。
林大老爷回家之后把贺子章的话说了,林老太爷听得有几分放心,也有几分忧心。贺子章可以不跟林家多亲近,但也千万不能跟罗家多亲近了。趁着这回削了郑王府的军权,就是皇上不会怎么样罗家,对罗家也是一大打击。
又是一封捷报传来,海患战事已经基本平定,要择日班师回朝,林阁老的门声又趁机上了一本。罗素勾结海盗本来是死罪,现在想代罪立功那就把海盗灭了,这样既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又能为民除害多好的事。
贺子章马上上本,领兵打仗势气最要紧,现在战事结束,士兵心情都已经放松,现在再去打,只怕与战事十分不利。天熙皇帝立马准了,又十分赞许的夸了贺子章几句,想想也能知道,这是新皇登基之后打的一场大战,现在大军要班师,多大的喜事,史官工笔写的时候,皇帝也觉得有面子。
这种情况下若是再继续打,而且也不是打外敌了,而是打几个海盗,赢了也说不上多光彩。若是输了,那就真难看了,皇帝登基之后第一场战事以大败而告终,就是斩了战将,丢的也是自家的脸。
眼看着大军就要还朝,文官抓着武官的错处越发的不松手,就在此时,新科探花箫清和突然上折子了。折子很长很长,内容非常的丰富,讲的不止是这回的海战,还有大珠的海军状况,以及现在海边的形势。以箫清和文彩配上箫殇的多年的海商经验,写的是荡气回肠,有远见有近忧,甚至于连海军军队如何整编都有的。
因为太长了,天熙皇帝自己都没看完,不过看得出来箫清和写的极为用心。这让天熙皇帝意外之余也十分欣喜,大珠果然出人才啊,一个探花郎都能写出这些大道理,特意把箫清和召到御前,也别看字了,让他亲自来讲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