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柔摇摇头,挣扎着坐起身道:“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
添喜使劲的点点头道:“昨天娘娘吐血,吓死添喜了。皇上更是守了娘娘一夜。”
苏玉柔听了这话,低下头去,轻声道:“他有没有为难贺将军?”
“没有,昨天娘娘这一昏倒,贺将军和公子都在这里,皇上让他们两人去查老将军的事去了。”
苏玉柔微微愣了下:“皇上真的没有为难凌云?”
添喜道:“是啊,而且皇上还为娘娘选了一个女大夫,这会儿工夫应该去煎药了。”
苏玉柔听了添喜的话,才有些相信,起身沐浴过,换了衣衫,用过早膳,坤宁宫的门外,走来一个女子。
上官凌上殿的时候,手里捧着一碗汤药,虽然换了女装,却是一身白衣打扮,有些冷然出尘的感觉,她抬眼看到苏玉柔坐在八仙桌案边,手里拿着一管翠玉笔,摊开一张宣纸,正出神的作画。
走得近了,药香传到苏玉柔的鼻息里,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见是上官凌,模样有几分熟悉,就微微皱了下眉。
“娘娘,她就是上官凌,为娘娘解毒的女大夫。”
苏玉柔点了点头,手中的笔一顿,一滴墨就落在那张墨梅上。
上官凌看了一眼,轻声道了一句:“娘娘,该服药了。”
苏玉柔接过药,温热的药碗,散发着苦涩的味道,她从黑色的药汤中看见自己那张苍白的脸,叹了口气,服下药后将药碗递给添喜,用帕子擦了擦唇角,低声道了一句:“上官姑娘,我们见过?”
上官凌脸色微微一红,轻声道:“当日劫持娘娘的正是在下。”
苏玉柔这才仔仔细细的端量了她一番,轻轻一笑道:“果然是,只是扮作男装更好看些。想我在做女儿时,也曾经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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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不屑为此
更新时间:2013-1-5 10:09:11 本章字数:3505
苏玉柔这才仔仔细细的端量了她一番,轻轻一笑道:“果然是,只是扮作男装更好看些。爱萋鴀鴀想我在做女儿时,也曾经几次——”
苏玉柔提到当初,目光微微迷离,不过是三年时光,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初她虽然饱读诗书,毕竟出身在将门世家,肃王每每到府上,就会骑着那匹黑色汗血马,马的毛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油光发亮。
他看出她的艳羡,径自牵了马缰绳,递送到她面前,伸手抚摸马鬃,不知对马说些什么,那马竟一副俯首听命的模样,她也一时兴起,去换了男装,扮作他的随身小厮,出了苏府,在金陵城外策马而行。
彼时草正长,水清浅潺湲,马儿缓缓而行,直到他跃上马背,一抖缰绳,那马扬起前蹄,健步如飞,风吹散她一头长发,心也乱成一团……
心思一点点暗沉下去,现在的她可有当时洒脱自然之心?眸子渐渐回到眼前的女子身上,唇角漾起一丝苦笑:“都是过去的事了。”
上官凌整理好药囊药袋,低声道:“娘娘身子虚弱,好生将养吧。”
苏玉柔点点头,身子到底疲乏不想多说,只是看着上官凌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床帐已挽起,睡鸭香炉中传来飘渺清淡的香气,和衣缓缓的闭上了眼,斜倚在枕榻边。
祁振早朝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图景,绕过屏风,床帐中,苏玉柔枕着一头青丝,身着一件素色云缎圆领袍,腰中收紧,裙摆细密的褶纹展开,如同怒放的一朵寒梅。添喜正小心的将一件貂狐皮霞帔盖在她的身上,白色毛领柔软的环绕在她的颈间,两条颈带垂下,下端的两颗碧玉宝石垂下,幽幽晃来晃去。
许是听到宝石碰撞的声音,或是感觉到祁振的身上的凉气,苏玉柔睫毛微颤了颤,支着身子缓缓坐起身来,看着祁振明黄色的身影已来到床榻边,她别过脸去,却被他抱在怀里。
“柔儿,昨日睡得可好?”祁振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和推拒,也并不在意,只低低地开口道:“外面下雪了,朕带你去看看可好?”
“不必了。”苏玉柔懒懒地看着床帐里的刺绣,一团团繁花似锦,细密得几乎无一处空白,皇家就是如此。
祁振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她拦腰抱起,用霞帔将她裹好,看着她略带嗔怒的眼神,他胸中自是抑郁,却依然大步向外走去,走到寝宫门口时,德来、喜来连忙递上一件黑色貂裘大衣,给祁振围上系好,宫门方才打开。
一片银装素裹,苏玉柔眯了眯眼,才看到整个宫外竟在落雪,雕梁画栋在白雪中有几分迷离之感,湿意氤氲,这是早冬的第一场雪,故而下得缠绵,听到人踩上去的声音,都是绵软的。Vebh。
“三年未见金陵落雪了。”祁振抱着苏玉柔缓缓向沁芳亭而去,身后洋洋洒洒跟随着众位太监、宫女,各自捧着食盒、酒品和衣物。
他的声音不同以往的霸道无情,反而让她想起了三年前,在苏府阁楼上,他看着满园的落雪,唇角噙笑:“南方落雪竟是如此。”
她从未离开过金陵,听他如此诧异不禁追问了句:“那燕北落雪又是如何?”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祁振念了这四句后笑道:“这首诗写得倒好,可惜我只喜欢其中两句。”
她当时笑了笑,看着墙角盛开的寒梅道:“莫不是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祁振也看向那寒梅,目光落在她身上,里面灼灼有暗光如火:“如无倾,焉知江南好雪。”
当年情景,似已如轻烟,谁知竟从未飘远,当祁振又慨叹金陵落雪之时,她才有些恍惚,这三年他在燕北,也会记得当初的那场雪吗?
簌簌的雪落在身上,丝毫不觉得冷,不知是他的怀抱温暖还是她已无心外物,直听到两个声音传入耳中,她才回过神来。
“皇上——”
苏玉柔扭过头去,看到沁芳亭上两人长身而立,一个是她的兄长苏玉沉,而另一个竟是贺凌云!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恍轻她果。亭中铜桌上清茶香气袅袅,周遭宫女环伺在旁,雪尚未落到亭上就已消弭,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梅花香。
祁振抱着苏玉柔放在一张锦踏上,也挨着她坐下,添喜已将酒斟了上来,几碟果品一一摆上,他冲苏玉沉、贺凌云二人点点头,四人环坐在铜几边,远远看去,是雪中一道风景。
那亭子与坤宁宫设计一致,中空的铜柱里注满热水,相隔远处有铜炉在烧,丝毫不觉烟气,只觉温暖如春,从亭中看着宫中飞雪,簌簌无声。
苏玉柔不解的看了看祁振,心情却好了几分,她细细的看了看凌云,见他眉目清朗,一身白衫,素色锦袍已放置一侧,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难道祁振真的没有为难凌云?他又想做什么?
“柔儿?”祁振握住苏玉柔的手,轻声道:“可还觉得冷?”
苏玉柔转过头看着祁振,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缓慢的分开他的手,涩涩的开口道:“多谢皇上关心。”
祁振胸口微微起伏,捏起酒杯对苏玉沉、贺凌云二人道:“朕记得四年前冬雪初晴,你我三人曾在苏府饮的梅子酒,不知是不是这个味道。”
说罢,祁振捏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透明的酒液落入他口中,一如从前。
贺凌云眼眸黯了黯,同样将酒放在唇边,未饮便道:“此酒定然不同往昔。”说罢也缓缓饮了这一杯,执起旁边的玉壶又满倒了一杯。
苏玉沉看着酒杯,惆怅道:“当日所饮的梅花酿,是小妹亲手采集新鲜青梅,泡上四五个时辰,一一摘捡,沥干后再放入梅花酒中,那酒所用的水是小妹采自梅花上的初雪所得,泡上一年以上才成。”
苏玉柔低垂下头,淡淡道:“兄长何必还提当日?”13639211
她若非见祁振常饮烈酒伤身,又哪里会想起做这种事?方子人人皆会,最难的就是尽心而已,当初她也是拿着古方去做,哪里想就酿成了呢?也是这样的雪天,祁振与凌云恰巧同在苏府,虽然边塞曾忽闻声名,却鲜少有私交,也是那次酒后,尚多了几分不同。
贺凌云淡淡接道:“若似当日,也未尝不好。”
若不是见到她憔悴如许,他又怎会暗自懊悔?他宁可让玉妹温婉含笑如初,也不愿她此刻落寞神伤,或许他本不该掺入其中。
苏玉柔抬起头看着贺凌云,幽幽开口道:““也对,若似当初,未尝不好。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苏玉柔吟罢,祁振脸色微凉,那词中所用典故,正是当初唐明皇在马嵬驿,任由叛军将杨贵妃牵走,一丈白绫了结一代国色天香,倘若没有这场变故,又怎么知道当初长生殿上同生共死的誓言是一场虚空呢?
她分明是怪他当初违背诺言,别娶徐氏。
若是换了今日,他定然不会再做这种选择。
“柔儿——”祁振轻叹一声,未等开口,就听得德来上亭,跪倒道:“启奏皇上,鹿鸣将军有要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