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人难寐
第三章
紫缎如水,沿着光滑柔腻的肌肤褪下,向晚匀称美妙的身体被月光撒下一片银色,猫一般慵懒的眼眸风情万千。
柳云尚执酒一杯饮尽,将那玉笔沾着残酒,慢慢沿那玉般的肌肤描绘。微凉润湿又轻柔的触感,让向晚优雅地闭上眼睛,猫儿一样轻叹。
柳云尚笔走蜿蜒,末端收势在平坦的小腹,渐沉的月光下,湿亮的水痕清晰可见“家国天下,黄粱一梦。”
“啪”地将笔丢在小几上,柳云尚蓦地从身后将向晚温暖柔美的身体拥在怀里,俊美儒雅的容颜隐没在阴影里,声音有些沙哑:“从此以后,再没有荣王后人,只有晚儿的柳云尚。”
向晚不语,轻抚着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这样一个男人,才华卓绝,名冠天下,可却因皇权而永世不得施展报复,老天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莫过于此吧?
“云尚……”向晚语音轻柔,“替我做一件事。”
“好。”柳云尚轻吻香肩,温存至极。
“替我取一件玉器,雕着凤仙花纹的玉器,在别人得到它之前弄清来历,交给我。”
柳云尚未答言,却将向晚打横抱起,月光下星目恢复了光华,只道:“晚儿放心,它一定是你的。”
向晚娇笑着揽住眼前如玉般的男子,身上虽未着寸缕,空气中却没有一丝□的味道,清澈的目光有如孩童,只道:“不许反悔。”
柳云尚仰头朗笑,声音清悦,只抱紧了向晚向屋内走去。
月亮彻底沉到了西边,星光也看不见了,屋角处,黑衣的平之仰望天空,天使般纯静的容颜甜美清透,“兔子,天要亮了。”
黑猫金子般的眼眸亮闪闪的,抖擞精神轻叫了一声,敏捷地跃入黑暗中,很快就不见了。
天,真的亮了……
度过黎明前的黑暗,太阳重新升了起来,金光耀眼,扫尽一切阴霾。
兰陵太守府在阳光下映出一片金碧辉煌,琉璃瓦光彩夺目,压在石青色的房屋上,宛若金子。
后府里的下人们早已经起身忙碌起来,清晨的阳光下,却见一个上了年纪却略有风韵的青衣妇人手提着一个木屉匆匆往后宅正房来。
青翠的草木间衬着绯红的窗纱,蒙胧间有曼妙的人影晃动。
屋内,兰陵太守夫人君爱茉一身晨衣,云鬓散乱坐在梳妆镜前,铜镜中映出的女人眼若秋水,肌肤盛雪,绯红的绸缎艳丽到极至,有着不顾一切的张扬。
有人轻叩房门,极有规律的两下,又两下。爱茉起身开门,见是提着木屉的青衣妇人,便转身又坐回到了梳妆镜前。
那妇人回身关好了门,这才回来将那木屉放在小几上,转身施礼道:“夫人忍着些,很快就好。”
爱茉秀眉轻挑,微微冷哼道:“三娘尽管下手。”
被这样不冷不热地嘲弄,被叫做三娘的妇人仍是面不改色,只上前去伸手褪去了爱茉身上大红的晨衣。
清晨的阳光沿着窗户上方的细小缝隙照射进来,形成一条极细的光线,照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仿佛是有哪个拙劣的画者将红色的颜料残忍地抹在爱茉柔美曼妙的身体上,纵横交错的,是着数不清的鞭痕,深红、浅红,还有还渗着血丝的。
看着镜中映出的惨烈,爱茉笑的异常美艳,任三娘用药棉轻轻擦拭伤口,皮肤上虽痛,却抵不住她心里的绝望。
昨夜她的丈夫又因房事而发怒,原本是驰骋沙场的武将,却不想在做了太平将军后被人伤了要害,虽然前妻留下一儿一女,可武文德仍不能从自己无法人事的打击中站起来。
新娶的妻子年未双十,妩媚娇艳,青春的气息在她的身上掩也掩不住,可他却只能任她牡丹般绽放,而无法采撷。于是爱茉变成了他心中的刺,绝美又尖锐非常的刺。
她知道他的秘密,知道曾经是威武大将军的他,兰陵人敬佩的太守大人不过是一个不能满足妻子的男人。这让武文德膨胀的自尊心难以忍受,于是鞭打暴力便成了家常便饭。
起初爱茉还挣扎过,可最后却听之任之了,与其在痛苦中让残暴的丈夫得到心理上的满足而变本加厉折磨自己,倒不如默默咬牙承受,多少次,她在鞭打中晕过去,却仍一声不吭。
沉默的反抗让武文德疯狂,却让爱茉平静。
多少次,当她挣扎在死亡与晕迷的边缘时,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人……
在冬日暖洋洋的午后,他一身简单的布衣,略带风霜的鬓角掩不住清新儒雅的气质,身上永远有淡淡的书墨香气。他抚她的头,叫她小茉儿。吻她的唇,如羽毛轻柔,轻声地低叹,抱着她的手永远干燥而温暖。
她喜欢看他平静淡泊的面容因为自己而动情,喜欢他怀抱,他的吻,还有他每次都嘎然而止的激情。
“为什么不要我?”十六岁的爱茉渐渐散发出绝代的风华,美艳不可方物。
他吻着她的额头,仿佛尝尽人间悲伤般轻叹,“小茉儿要有更好的人来爱,比我更好的男人……”
爱茉怒极挣脱他的怀抱,“别想把我推给别人,我要你,就要你!”
这时,他淡泊儒雅的面容上就会流露出不可抑制的痛楚,清朗的双眸灼热又绝望地看着她,却只是看着她。
爱茉一辈子也忘不掉这双眼睛,就算后来父亲死了,家业败了,而她被半嫁半卖进了武家,那双灼热又绝望的眼睛,仍时不时地在爱茉的睡梦中出现。
在活着看不到希望时,她也想过死去,可是耳边却是他温柔的声音:“小茉儿,不要让我失望,一定要幸福,要幸福……”
幸福……对她来说是太奢侈的东西,当她被武文德折磨的时候,当她身上痛的整夜整夜不能入眠的时候,只能守着他这句话活下去。
那日花神庙前的书斋里,见到柳云尚的瞬间,还以为是他又回来了。宽衣广袖,兰陵第一公子的风仪如日月,可却比他多了一份冷漠。
是的,她看得出他的冷漠,哪怕他一直在笑,温润儒雅,目光中的冷漠却躲不过她的眼睛。那是绝望至极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只是他的心里还有希望,这与她不同……
“夫人,可以了。”三娘的手法一贯沉稳,那些鞭痕上了药,显出不真实的红色。
爱茉起身,褪去晨衣,匀称完美的身体泛着青春的光泽,内心却已经腐烂。
纤手挑起一件绯红的衣衫,她想起了敏之。
“夫人真美。”当她第一次穿着这身绯衣出现在他面前时,这位兰陵世代书香程家唯一的公子掩不住目中的惊艳。
程敏之是单纯的,单纯到相信自己爱上了他。程家将儿子管教的太好了,他不去烟花之地,不会宿醉不归,不会和女人调情,更不会对一个有夫之妇有非份之想。
可是自从遇到爱茉,一切都不同了……
绯衣如云,美若虚幻。
爱茉撩起长发,玉簪轻挽,有几丝秀发温柔地垂下,别有风情。镜中的人笑了,她就是要如花般美艳,让认识武文德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年轻夫人,只有这样,等到他们知道这位兰陵太守的秘密后,才会更加蔑视。
“夫人,老爷问您梳妆好了没有,客人已经来了。”小丫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爱茉轻拢纱衣,优雅美丽如天鹅。
三娘打开房门,初夏温暖的阳光瞬间照亮房间,绯色纱衣将年轻的太守夫人衬托如夏花般娇艳,美好的让人忍不住叹息。
兰陵城以奢华闻名于世,太守府更是极尽奢侈,在这个风气极为开放的国家,处处可见金玉满堂。可这些却不是一个小小的太守能负担得起的开销。
爱茉常常在想,武文德这样残暴,是不是和他平日里对金钱的欲望有关。一个男人失去了身体的乐趣,自然会转移到别的东西上,例如金钱,或是权利。
清晨的花园里,花承朝露,柳叶轻飞,蝴蝶翩翩,突然花叶间一片纷乱,一个人影从叶浓露重处跑出来,却正是武文德的女儿武从雪。
她一身鹅黄薄衫略有凌乱,眼角眉梢的惊慌还未来得及收住,便一眼看到了走过来的爱茉。
这世上有一种恨与生俱来,那就是继女对后母的怨恨。更何况年轻美丽的女人之间原本就有种天生的敌意。
武从雪是美丽的,像早晨的花朵儿,清新如朝露,散发着淡雅的气息,可是她的恨意却比寒风更凛冽。爱茉的一切行为在她看来都是卑鄙无耻,这样一个貌美无双的女人愿意嫁给自己年近五十的父亲,不就是为了金钱地位?
于是,她越美丽年轻,她就越怨恨,她越平静,她就越认为她居心叵测。
爱茉慵懒漂亮的眼眸不屑地扫过武从雪,生来娇生惯养的小姐又怎会知人间疾苦?自己在父母的坟前被强迫着穿上红衣,卖给比死去的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做填房时,这位小姐却仍为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好看而烦恼。
她们的人生注定没有交点。
“夫人去哪里?”武从雪大而清亮的眼晴紧盯着后母。
爱茉笑的娇艳,只道:“大人为从佑请了西席,我去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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