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他抱紧,开始害怕他也会像情之一样,身体慢慢变冷……只是好在心脏还跳动着,跳动着……
“真可惜,好好的一支笔。”无夜叹气,先把玉笔的碎片捡起来,走到白吟惜跟前蹲下,笑道:“夫人可真了得,我庄内两人都被你拐去了心。”
白吟惜一愣,呆呆地望着他。
“给我吧。”无夜从她手里接过无牙,抱起,对身后默默跟随的书童说,“琬裕,送客。”
白吟惜一惊,拉住无夜的袍子,急道:“等一下……无牙他……”
“无牙生是一醉山庄的人,死是一醉山庄的鬼。”无夜没有问头,只轻声道,“情之也一样。”
白吟惜终是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无夜将无牙带走。
琬裕来到她面前,轻唤道:“夫人?”
白吟惜恍惚地看了他一眼。
“走吧。”他温婉地笑道。
那明亮的双眸,那青涩的笑容,仿若情之。
白吟惜怔了怔,向情之看去。刚刚来的两个山庄仆人,正要带走情之。她猛地拉住琬裕的手,摇头道:“不要……不要烧……”
琬裕轻轻将白吟惜从地上扶起来,说道:“夫人,这是情之的愿望。”
“愿望?”
“情之说,他这一生为身份所累,为自己这一肉体所累,因此希望死后能将他烧成灰,洒进风里,这样,他才可以自由地去他想去的地方。”琬裕浅浅一笑,柔声道,“还有,可以永远在你身边。”
眼泪漫过眼角,本以为再也流不出泪来,如今淌出的却像是血。
原来,这个纯净如清泉的少年,将死亡看成了自己唯一的解脱……那无牙呢?
“夫人,山庄里的,都是醉客。”琬裕将白吟惜扶上马车,放下帘子前最后说了一句,“一醉山庄,只为那一宿之醉,感情,若不能固如磐石不怕伤害,还是如云散去了吧。”
……
这一年的红梅开的格外娇艳,撒满枝头的点点红色与白雪相映,仿佛是枝头流出来的血。
离兰陵几百里外有一个小镇就叫红梅镇,镇上家家都种着红梅,每到寒冬便可见的梅花绽放枝头。
北国的冬天冷的严酷,此时已近春节,镇上的铺子都挂满了红灯笼,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分外鲜艳。此时寒风夹着雪片飞撒下来,悄然无声,仿佛绵延着从天而降的思念。
可付家的掌柜此时却没时间赏雪,而是领着兰陵来的贵客看宅子。付家本也是镇上的首富,可惜到了付进成这一代败落了,生意不好,花销又大,于是只得将父亲在世时盖的一处新宅卖掉,充作过年的花销。
这红梅镇本是有着几百户人家的小镇,能买得起付家大宅的人不多,付进成卖了几个月也没有消息,突然前几天来了一个买家,看了宅子后二话没说便付了定金,说好今天写契约。
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时间已过午时,付掌柜的不由着急起来,这时却听外面小二的招呼声传来:“这位爷,掌柜的等您半天了,里面请。”
付掌柜忙迎上来,赔笑道:“秦公子让我好等啊。”
只见进门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披着上好的狐皮披风,进屋后解下披风,便是一身浅紫色的绸缎长袍,显得眉目格外清秀,只是神色间却不见笑颜,一双眸子更是黑的深沉,一眼望不到底。
付掌柜和他打过一次交道,深知此人虽然年轻却是个商场老手,那日谈价钱时他便领教过了。
“契约准备好了没有?”那秦公子也不落座,只冷冷地道。
“早就准备好了。”付掌柜听了忙命伙计将文件拿来,那上面他自己已经签字画了押。
那秦公子大略看了下内容,便提起笔在末端写了两个字:秦洛。
走出付家的铺子,雪恰好停了,秦洛上了马车这才命人驶向镇上最大的双龙客栈。
客栈的伙计早打扫好了最干净的上房在门口候着呢,一路伺候着,秦洛也不说话,只到上房查看了下,这才命人准备酒菜和沐浴的用具。
午时过了,才见一辆藏青色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前,早有小丫头从车上下来铺好了红毯,这才见车帘一挑,一个身穿白色雕裘的年轻美妇走下车来,却正是白吟惜。
细微的雪花落在她乌发上拢着的白狐毛上,更显得她的面庞白皙美丽。她抬眼看了看这客栈,这才拉紧了披风跟随伙计走了进去。
上房中早已准备就绪,白吟惜解了身上的披风交给小丫头,秦洛挑帘子跟了进来,将手上契约递给她道:“一切都办妥了,家具也置办齐了,只是一些帐幔家什还需要些日子筹划,这镇子上的铺子比不得兰陵,夫人还要委屈些日子。”
听了这话,吟惜微微一笑,竟有几分凄凉,只道:“到了这个份上还与我客气什么?一切你做主便是。”
秦洛默然不语。
这时小茉走了进来说道:“夫人,该用药了。”说着,将准备好的汤药递了上来。
“好好的喝它做什么?”吟惜微微皱眉。
“夫人,”小茉劝道:“打从家里来时,大夫就说您胎气不稳,又走了这么远的路,再不喝些药调养着,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吟惜听了这话便不再言语,接过那药一饮而尽,小茉又递上蜜饯让她噙了,这才走了出去。
吟惜倚在塌上,望着眼前炉中跳跃的火焰,缓缓说道:“秦洛,这里安顿好了你便回去吧,白家的事以后还要烦你料理着,以后若是你再娶妻生子,只寻出一个懂事的接管了那生意,我也不会再回去的了。”
“夫人……”秦洛看着她,眼眸深处有什么在涌动,半晌却只道:“秦洛是夫人的人,夫人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又在乱说,”吟惜嗔怪道,“我已是大大的不孝于白家的列祖列宗,竟连白家的大宅都烧了,如今留下那许多生意没人照料,难道你还要逼我重新回去料理不成?”
听了这话,秦洛只垂眸不语。
吟惜见他这般,只得微微叹息着闭上了眼睛。经过了那一场情殇,她的心已经冰冷寂寞如死水。情之死后,她硬是病了一个多月,若不是大夫查出她有了身孕,只怕现在她仍是个活死人。
那夜在一醉山庄,情之饮毒身亡,无牙为救自己重伤而去,种种情形尤在眼前,只要一闭上眼睛,这两个男人的样子便在自己的心中闪现。
罢了,她这一生不再妄谈情爱了。
事情结束后,她听说李钰被父亲带回京中圈禁了,那断臂之情,她今生恐怕是无以为报了。
想到这儿,吟惜有些疲惫,便靠在枕上小憩。
秦洛看着她沉睡的面容,目光中有微微的柔情流动,半晌才拿起那银狐披风替她盖好,手指拂过她脸颊的时候,不由顿了顿,轻轻替她拂开细细的碎发。
就这样看着她,心就会微微泛酸,隐隐作痛,柔软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就算她心里爱着别人,就算她怀着别人的孩子,这个女人仍是他心底最美丽的风景。
如墨般的眸子有微微的刺痛闪过,秦洛好看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这才收回手,转身离开。
又见香雪海II
转眼已是除夕,镇上又办了庙会,一时间可谓热闹非凡。
付家的那宅子还差些时候才能收拾好,于是白吟惜便与秦洛小茉等在客栈中过节。
这双龙客栈地处于镇上最繁华的大街,在楼上便可见到道边各色做小生意的贩子商户,以及来往的居民。
小茉虽然长在兰陵,可是见到这样的集市也是兴奋非常,于是便央了吟惜,要和几个丫头小厮们出去玩。
白吟惜见她一脸期待,小脸都红了,便笑道:“传话下去吧,大家伙都准备好了陪我一起出去,每人赏五两银子,想买什么和刘管事的说去。”
“多谢夫人。”小茉高兴的什么似的,忙带着两个小丫头替吟惜打点出门的衣裳。
吟惜也被她们快乐的情绪感染,抬头看了眼天空,总算放晴了,到底还是蔚蓝色的看起来舒爽。
秦洛一来便见此情形,吟惜的微笑当真让他心跳都缓了一拍。他见吟惜回望过来,赶紧收了神,下去命人备了两辆车。小茉等人上了一辆,秦洛自己却扶着吟惜上了另外一辆。
“到了这里你也不放心?”见他如此紧张,吟惜不由笑道:“你安心吧,我想死也不会死在春节里头。”
听她这么说,秦洛微微皱了眉,将手中的貂皮手笼替她笼好,便不再说话。
白吟惜知道他在为自己刚刚说的生气,大过年的说死不死的,也确实晦气,于是便挑起帘子看向街外,不再言语。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中间小茉这些小孩子买了好多吃的玩的,又不知从哪里弄了串冰糖葫芦来给白吟惜献宝。
吟惜生在南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玩意儿,再加上怀孕的缘故,尤爱吃酸,于是还真的吃了个干干净净,嘴边粘了好多糖。
秦洛本坐在另一边沉默不语,见她吃得开心,目光中不觉有了暖意,也没多想,伸手就替她抹去了唇边的糖。可是那糖一遇皮肤的温度便融了一半,竟是抹也抹不掉,吟惜笑着躲开秦洛的手低头去擦,也不见效,谁想下一刻,秦洛忽然用手指托起她的脸,一探身,便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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