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呵呵呵……”寇仲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喝药喝药……”
“你喝,有病治病,没病防身。”徐子陵摇摇头,坚持推却,“你再不喝,药就凉了,到时候没药效了怎么办?”
寇仲看着徐子陵坚定的目光,敛下眸子里的晶莹,“好,我喝。”仰头一饮而尽,“哎呀,这药效果真好,我明天再去抓付药,你喝上几贴,保管药到病除!”
徐子陵笑笑,他清楚的知道他们已经身无分文,抓药的钱从哪里来他没有问,不外乎那么几种方式。寇仲为他做的他都看在眼底,记在心里,却从没道过一声谢,因为他们不仅仅是朋友,更是相依为命的至亲,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谢。
咕噜噜……
突然,煞风景的声音骤然响起,徐子陵下意识的转过头望向声源处,只见寇仲尴尬的干笑了几声:“那个,五脏庙在提醒我该祭奠它了,那个,子陵啊,你饿不饿?”
“我不……”饿字还未脱口,只听得又是一阵肚子打鼓的咕噜噜,这回连徐子陵也不得不尴尬着,暗里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不配合直唱空城计的胃。
寇仲苦着脸,摸着肚子:“糟糕了,我们都饿了,要不我出去找点吃的?”本来还打算熬到天亮的,可子陵也饿了,那就不行了,自己可以熬,子陵大病初愈可受不得饿啊,只是这大半夜的去哪里找吃的啊?
“不用了,等天……”
“那可不行,饿坏了肚子怎么办?”徐子陵话未说完就被寇仲一口打断,“你在这呆着,我去找点吃的!”想了想,寇仲到角落里抱了几捧稻草严严实实铺盖在徐子陵身上,“先盖着,别再受凉了,我去去就回啊。”说着,不等徐子陵反映,便蹭蹭跑了出去。
走出破院子,一股寒风铺面而来,泠泠的冷意刁钻的直往肉里骨子里钻,瞬间将所剩不多的热量席卷而去,寇仲激灵的打了个冷颤,整个人缩到了脖子根,直哆嗦个不停。
月光倾泻,地面上青石板带着森冷的光芒,却在无形之中驱散了漆黑的阴暗。明亮的月光下,昏暗的道路在前方若隐若现,远远望去似被一层薄如蝉翼的雾气所笼盖,朦胧不清。
寇仲与徐子陵所栖身的这座庄园位于城郊,周围只有几乎零星的居民居住,四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此时尚早,临春耕还有些时日,而历经整个冬季,农田里早就不剩什么了,一眼望去,皆是黑褐色泥土,唯有几点零星的绿意早早的从地底探出了头,迎接着悄无声息降临的春天。
已是三更时分,天很暗,但却并不黑暗。周围的居民早已入睡,房门禁闭,偶有几户门口还拴着黄狗,这会儿听见动静齐刷刷的从狗洞探出了头,荧绿色的眼带着渗人的寒光。
寇仲骇得忍不住连连倒退几步,才生出的偷盗点吃食的念头一扫而空。他恶狠狠的瞪着几条狗,没办法,如今他只能寄希望与田地,希望地里尚有些被掩埋在土里的地瓜。
认母
夜近黎明,天边已然露出了一丝曙光。
荒废的园子前,两道身影翩然落于地上。
“是这里吗?”祝玉妍四下扫视一眼,皱眉望向身旁的男人。
“没错,你要找的人就在栖身在此地。”萧彦之勾唇道,“那个叫寇仲的男孩已经出去了,另一个就在里面,不过状况不太好。我今日倒想看看是何等人物令妍儿心心念念找寻了十年。”
祝玉妍扬起唇,完美的唇形勾勒出隐隐带着几分嘲弄的弧度:“不过是两个孤儿罢了,算不得什么人物,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萧彦之闻言却是如清风般淡若无痕的一笑,不作答复。
祝玉妍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进去。园子不大,但园内造型却颇为复杂,三步一亭台、四步一楼阁,廊腰缦回,奇形怪状的假山石掩映期间,一眼望去杂草丛生,尘土遍布,大片大片的蜘蛛网凝结在过道上,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腐朽灰败的气息,饶是如此却依旧可以看出这园子破败前的繁华。
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荒芜景象如今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再想到栖身于此的双龙,她不由得喟叹,那些一笔带过的剧情会如悲苦?而这样困苦的生存环境非但没能磨灭双龙对未来的憧憬,连性格都不曾透出阴郁的一面,对此,祝玉妍是极为佩服的。
若是换了她,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生活十年,只怕根本做不到向双龙那样的不懈奋斗的人生态度。单就凭这一点,祝玉妍不由得对双龙升起了一股微妙的好感。
祝玉妍忽然迫切的想要见到双龙。
绕过一道弯,虚弱而压抑的咳嗽声低低的响起,祝玉妍停下了脚步。
几步之遥外,衣衫褴褛的男孩昏昏沉沉的躺在稻草堆上,瘦骨嶙峋的身体紧紧的缩成一团犹如煮熟的虾米似得,浑身哆哆嗦嗦,蜡黄的脸上几根稀疏的暗黄色头发杂乱的遮住了男孩的脸,几声低低的咳嗽断断续续从他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唇里泻出,那被压抑到极低的呻.吟似乎马上就会断掉似得。
一种莫名的心酸毫无预警的涌来,祝玉妍几乎是下意识的上前不嫌脏的一把搂住了男孩,一手贴上了他的后背慢慢的输送着真气。昏迷中的男孩只觉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流入身体,瞬间驱散了噩梦般如影随形的寒意,他轻声呼出一口气,气息渐渐悠长安稳。
祝玉妍看着男孩恬静的睡颜,忍不住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宛若春风拂面瞬间冲淡了她眉宇间的冷漠。
萧彦之目光闪了闪,走到祝玉妍身边蹲下来,低声道:“想不到,你也会有这般温柔的时候,可为何有幸得到你温柔以待的却不是我?”说着忍不住自嘲的苦笑了下,“我们可是未婚夫妻呢……”
祝玉妍面色微沉,毫不客气道:“等你将天下碰到我手心之时,再来说这话吧。”
“这一日已经不远了。”萧彦之忽而笑道,“我等着你为我披上嫁衣的那一天。”
祝玉妍还欲说些什么,突然怀里的身体微微动了下,她几乎是反射性的将目光移到了男孩的身上,于此同时,一声微不可闻嘤咛想起,男孩如蒲扇般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慢慢的睁开了眼。
男孩有些茫然的眨眨眼,目光落在祝玉妍身上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他的眸子很黑,像天空中的星子般灿烂清澈,却又在无形中透出几分清冷。
明明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浑身又脏又乱的就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的野猫,却偏偏有着如仙人般清冷的气质。祝玉妍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是最为耀眼的、令人不由自主投注下所有目光的存在,就如石之轩,就如眼前的男孩。
连祝玉妍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如今是他最为落魄的时候,然而只一眼,年幼的徐子陵身上却已然隐隐透出日后的灵慧过人、卓尔不群。
连萧彦之眼中也带出了一丝欣赏,传音叹道道:“凭这一眼,此子定非池中物。”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这是何人!祝玉妍扬眉,骄傲的瞥了萧彦之一眼,换来后者低沉的笑声,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你是什么人?”片刻的功夫,徐子陵已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防备而又疑惑的打量着萧彦之,而祝玉妍却似乎被他隐隐地归纳在了……自己人的范围里。
“你为什么不问我们是什么人。”萧彦之的声音登时冷了下来,分明两人皆是不速之客,为何要把他们分开来计较?萧彦之不在乎男孩带着质问的语气,可他委实讨厌这隐隐将他与祝玉妍之间划一下道深不可见的沟壑的态度!若是换了个人只怕早在质问出口的瞬间就被他砍成数段,可诡异的,他似乎对这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提不起杀意?
“你们不一样。”徐子陵看看祝玉妍又望了眼萧彦之很诚实很干脆的回答。
祝玉妍惊奇的看着萧彦之黑下来的脸色,忽然觉得很爽,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在一个男孩手里受到这等待遇,难道说他们天生的不对盘?怪不得原著中某人每次对上双龙都会吃亏——祝玉妍真想放声大笑,她决定了,既然自己拿这人没办法,那么干脆推给双龙好了,欠她的,总得要某人一笔一笔慢慢的还回来——不管他是不是她猜测的那个人!
当然,这得要等到她把这人的剩余价值都压榨干净才行,毕竟她总要收利息的不是么!
“哪里不一样?”萧彦之的语气生硬而冷冽。
“她很亲切,就像……娘亲一样,”顿了顿,徐子陵转而将视线望向萧彦之冰冷的目光,眉心忍不住打了个结,“而你,我看着就觉得很讨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娘亲?”这两个词如电击般突如其来的击落在祝玉妍心上,瞬间令她露出了惚恍的神情,一股含着杀气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了萧彦之身上,同一时刻,萧彦之的脸色一时间难看起来,他突然逃避似得恶狠狠的瞪着徐子陵,娘亲这两个字不仅仅是祝玉妍的禁区,同时也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