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玩笑般发誓,说自己绝不可能嫁给林昶的。可万万没想到,那花签还是落到林昶必经的石子路上。三堂会审,她苍白无力的辩解,却被孙念慈跳出来,指天誓日“俞清瑶对林家哥哥的心思,早是我们姐妹私底下尽人皆知的秘密”,一句打得她无翻身之地。
舅父太偏爱她,说什么也不允她做妾,甚至为此跟威远候断了往来。换了其他人家,也许一顶小轿趁天黑偷偷抬进威远候府就完了。
平白被诬,她不知流了多少泪水,恨林昶、恨孙念慈,恨那天所有参与的人,可是,身如飘萍的她能怎么办呢?继续留在舅舅家,连累舅舅的清名吗?
万般无奈下,她生平第一次给男子写了一封书信——这才是真的私相授受吧?约景昕在他们第一次相识的枫林里见面。内心期盼着,也许他对她也有几分朦胧的好感,不介意声名败坏的她?毕竟,他知道真相,知道她绝无可能喜欢林昶的她喜欢的是……
然而从天亮,等到天黑,看着橘红的夕阳渐渐沉没西山下,风卷起打旋的落叶,一颗心冰凉冰凉。
不恨他。
堂堂齐国公的世子,多少品貌双全的世家嫡女可堪匹配?他前途大好,不说找个对仕途有力的妻子,也不至于要她,以至于跟威远候交恶吧?他们又不曾海誓山盟过谈不上谁亏欠了谁。所以景昕不来,能理解,对不对?
只是心中有些失落,觉得他至少可以过来一趟,当面说个“不”字。
无数个夜晚,都梦到景昕忽然向她跑来,拼命的解释那天他被杂事绊住了,所以失约。可梦中醒来,俞清瑶便会毫不留情的嘲笑自己——天真痴傻真有心,早就来提亲了,不会在她被诬陷毁了闺誉后再也没露面。
她对他而言,大约是匆匆的一个过客,也许记得,也许早就忘记了。
这就是前世俞清瑶仅有的情事。
两只手可以数得过来的见面次数,最后的无疾而终。他是齐国公世子,后继承了爵位成了新国公,娶妻生了子,很受新皇帝信赖;她呢,先父族抄家败落,后母家夺爵变成庶人,从千金小姐变成市井妇人。大约在他享受娇妻美妾的服侍,在朝堂上大展宏图的时候,她一步步落入仇敌的圈套,缝制大红嫁衣,嫁到罗家——送死。
这么一对比,怎么不令人心寒啊
可是,她仍对景昕的“不存在”而伤感。不是为记忆中早已淡化的面孔,而是为自己青春年少时懵懂的少女情怀。
大约今生,她再也不可能拥有那种美好的感觉了。
……
情绪低落了两天。侯府也在俞清瑶心事重重时,发生了不少变化。首先,兵部派出的士兵从侯府门口全部退了,据说涌到齐国公府去了。国公爷因此去面圣,大呼冤枉,性情暴躁的他差点在朝堂上跟兵部尚书打起来。其次,杜氏借机好生敲打了这两天在府中多嘴多舌、挑拨是非的下人,很是发作了一批,剩下的则重重的奖赏。
丽君身边的扫雪、听风被揭发跟大厨房里的人偷偷摸摸交接,重责了十板子,伤得不轻,不能伺候了。杜氏亲自把身边的大丫鬟柳芽、春芽送到临水轩,沐天怡推脱不过,只能替女儿收下了。
至于清风苑,碧玺生性活泼好动,没少钻营;琥珀是大夫人的人,来之前就负有打探消息的任务;水晶知道府外有士兵守着,慌了神,逮住一个人就问怎么回事,还经常半夜吓得直哭。换做平时,这些小丫头的毛病可以慢慢调、教着,可这会子,杜氏一个不饶,统统送到洗衣房洗衣去了。
俞清瑶从俞家带来的丫鬟,就这样去了一半。
虽说杜氏立刻补全了人手,可翡翠、玛瑙二人人生地不熟的,管理父母祖辈都是侯府下人的小丫鬟们,未免吃力。这种苦恼,不好对外人说的,只能求俞清瑶在杜氏面前,给碧玺、琥珀、水晶求情,放她们早日回来。
俞清瑶……自是拒绝了。
她带碧玺、琥珀来,就没打算让几人长久的伺候。有现成机会甩开,为什么还要自找不快?横竖侯府也短了不少碧玺她们的饭吃。
先有为李嬷嬷求情被拒,后有本家带来的小丫鬟被惩罚不管不问,翡翠暗地里不免有些怨言,嘀咕姑娘变了,心狠了云云。这些,瞒不过胡嬷嬷的眼睛。
她寻思着,姑娘自到了侯府,跟在俞家的时候大不一样。跟侯爷透着一股亲昵,倒像是亲父女似地,对夫人也敬重有加。本来,这也没错,可不能跟底下人离心离德啊正准备劝劝,忽然听到一个消息——定国公夫人到访指明要见自家姑娘,俞清瑶。
七十七章 教训
七十七章 教训
定国公府,是沐天恩的母家,换句话说,是俞清瑶的外祖母娘家。
听闻国公夫人亲自来了,胡嬷嬷等人不敢懈怠,连忙帮俞清瑶换上粉袖斜襟织绵小绸袄,底下银纹粉蝶拽地裙,默儿也手脚麻利的为她盘了一对双丫平卷小髻,没有上簪,只在发卷里坠了几枚掐丝八宝琉璃珠,细细的描绘了远山黛眉,收拾齐整后,才往凝晖堂方向去了。
这是来京城后第一场硬仗。
虽说有血缘方面的关系,可毕竟远了几层了,若是跟前世一样得不到真正认同……对未来有很大影响啊那点关于景昕的念头,顿时消散一空,不剩几毫了——说真的,景昕在心中占据的地位,远远不如重生复仇、以及改变舅父一家命运的渴望。
“舅母,这是前儿大理国太子送的‘普洱’,说是去火降燥,强心提神,也不知您喝不喝得惯。”杜氏亲手端上来青瓷茶碗,言辞恭谨的道。
凝晖堂上,坐在首位的国公夫人邓氏,身穿紫褐暗纹团花褙子,消瘦的手腕戴着一个玉质水润的翡翠镯子。她肤色白皙、面容端庄,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秀丽容貌。可惜,毕竟年过花甲了,额头、眼角都有藏不住的皱纹,尤其是两道从鼻翼到嘴角的斜斜纹路,显得人非常严肃,不大亲切。
“也罢了,这个味儿我不大喜,可刘太医、李太医都说上了年纪的人喝这个好。难为你记得。对了,我来了半天了,怎么不见清瑶丫头?”
丽君、丽姿站了半天了,想要行礼,可邓氏连看都不看一眼,身旁的丫鬟、嬷嬷们也都目不斜视,只得僵硬着端着笑,等待杜氏的眼色好见机行事。
“瑶儿近些天身子乏困,舅母您也知道,她是早产的,比不得常人康健。”杜氏在下首扶手椅子上虚坐了,笑着说,“已经着人叫去了”。
“嗯……”这个说不清是哼、还是嗯的字眼,显示邓氏突然到访可不是心情太好,想走亲戚了。嘴角抿了抿,“小眉啊,你可知道,当年我在一众世家闺秀中为何偏偏挑了你做外甥媳妇?因为你细致,妥帖,比起那些只知道调脂弄粉、显摆文墨的轻狂女子来,嘴上不说,心理亮堂着”
杜氏刚听了话头,立刻站起来,垂手听训。
这位邓氏,可不仅仅是丈夫的舅母,还是她跟沐天恩的大媒人,若不是邓氏的竭力撮合,说不定今时今日,她就嫁到如今大姐的夫家——那可要人命了想到大姐家的乌烟瘴气,再对比现在的夫妻和睦,除了薄言亲生儿子,膝下半个碍眼的庶子庶女也没有,能不对邓氏感恩吗?
别说邓氏此来,不是无的放矢,就是故意上门来找麻烦,她也得忍着、敬着。
“你如今也算熬出头了,老公爷年前还道‘薄言那小子也不小了,早点请立世子吧’,打算今年就让你家侯爷去礼部。唉,女人家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烦恼的,只等着将来娶了媳妇享福了”
“但是不能因此就松懈了,似我们这样的人家,言官御使都生了几双眼睛盯着,半点不查,几辈子攒下名誉可就坏了你本身就是个妥当人,又没杂事烦心,难道眼皮子底下三分地还看不好?别让谁轻狂的,坏了名誉”
一番话砸下来,杜氏只有唯唯应诺。
丽君、丽姿互相瞅瞅,顿时明白了,这个严厉的老夫人,是为了俞清瑶不知好歹,跑到外院偷听大人们的谈话而来啊她们自己受气,也巴不得俞清瑶倒霉。
正想着,丫鬟柳儿掀开水晶珠帘,眼观鼻鼻观心的福了福,“小姐来了。”
……
俞清瑶阻止了胡嬷嬷跟来的念头,独自进了屋。早有丫鬟拿了半旧的蒲团,放在定国公夫人邓氏的面前。俞清瑶便跪了,按部就班的行礼,磕头,口称,“清瑶见过舅婆。”
“起来吧”
锐利的目光在俞清瑶身上扫了又扫,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看遍了。
随后,才轮到丽君、丽姿两姐妹上前拜见。
明明她们来的早,可连提前磕头的机会都没有——难怪心中藏怨了。可惜,规矩就是这样,嫡是嫡、庶是庶,日后这样明显的不公平还多着呢邓氏接着刚刚的话头,
“我们这样的人家,孩子们淘气捣蛋都是小事,唯有一点万万不能容,尤其是养在闺阁中的女孩儿,半点不好毁了自己终生,也害得族里其他姐妹,甚至父兄的前程如养了这样丧德败家的女儿,哼,还不如不养”
言辞已是严厉至极
又提及一个例子,说的是楚国公家的庶女,品德不好,去佛寺上香贪看风景走岔了路径,以至于被登徒子轻薄了。聪明些的就该一头撞死,抑或自请出家,可她竟衣衫不整的回来了,还跪求嫡母给她做主,嫁那登徒子结局?结局当然是楚国公府就当没这个女儿,暴病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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