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恩听了,紧紧皱眉。右手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妾身还听几个跟随的嬷嬷,说是外甥女在亲家老太太的寿宴上,做了一些……让人下不了台的事情,才借此脱身的。唉,俞家怎么说都是她的本家,那边老太太也是她的亲祖母,小小年纪,手段如此激烈。这才是妾身担忧的……”
……
俞清瑶自是不知道,有一场针对她的谈话悄悄进行着。这一夜,她睡得无比香甜,困扰她许久的噩梦,以及憋在胸口发泄不出的闷气,一扫而空,一觉到天亮。这是她自重生后,睡得最踏实、最安稳的一夜了。
清晨,她在花香中满怀欢喜的醒来。许是睡眠质量大大得到提高,她精神焕发,大大的伸个懒腰后,坐在梳妆台前,很满意的看到自己眼角下方的清淤散了不少,不用擦粉掩盖也可。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十五岁的丫鬟,名叫默儿,五官平平,性格也与名字一样,沉默寡言。俞清瑶记得她,因为前世这个丫鬟是丽君的专用梳头丫鬟,梳头的手艺是一绝。今生不知为何,到她这里来了。
“小姐,想梳什么发髻?”
“你看着办吧。”
默儿抬眸看了一眼,又垂下头,不言不语的。
为俞清瑶梳头不容易,首先,她的头发不多,也不长,轻柔、干枯,稍微用力就折断了。再灵巧的手,也不好发挥啊!不过默儿不忙,先是用檀木梳给俞清瑶通了头,动作轻柔,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按摩一炷香后,才扬长避短的开始梳头。总分三大股,两股盘上顶端梳了个弯月髻,用一个嵌红宝石金梳别好,下面一股编成了几个小辫子,随意的垂至胸口。
等到默儿从花房送来的几朵兰花中,挑了两朵剪好了,插到俞清瑶的发髻间时,俞清瑶对着镜子,发现自己变了个人似地。
也未见多么高明梳头手艺——比起前世的丽君那复杂华丽的发髻,这区区弯月髻算什么啊?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可就是这么简单,却让俞清瑶有股眼前一亮的感觉!换上了杨妃色金丝镶牡丹花的锦绣夹袄,外罩浅紫软云罗雨后新荷的月华裙,终于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娇艳。
含苞待放的娇艳!
不管内里的灵魂如何,这具身子才十岁,刚刚开始发育,正值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那骨子里透出的娇,笑容里透出的艳,不含任何世俗利禄的侵染,最是纯真不过。
默儿的手艺,只是让她被掩盖的本色,自然流露出来。
在俞家,她是生生压抑着。每天演戏似地,面对仇人钱氏、婷瑶,她必须一万次的告诉自己——你所仇恨的事情,还没发生。因为根本不存在的事情而痛苦,憎恨别人,不通人情!
每一天下来,都觉得很累、很心酸。
现在,她的开心愉悦,不是因为宽容大度谅解了,而是不用天天见面折磨自己了。
这种感觉,真好!
“表妹、表妹!”清风苑外传来一阵阵叫喊声,同时伴随着表哥沐薄言的贴身丫鬟烹茶的声音,“哎呦我的少爷,表小姐还在梳洗呢,你这么大咧咧跑过来,算什么呀!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又是一顿骂!”
六十六章 新妆
听到烹茶的声音,俞清瑶眉头轻轻一皱,随即想到这辈子,她又不打算跟表哥发生什么,不用又是小心翼翼的防范,又要竭力的拉拢,避免她倒向别人去。既然如此,何不放宽心胸?前生那些小的不愉快,尽皆让它过去吧!
“翡翠,你去迎应表哥,说我一下就好。”
玛瑙跟翡翠,早起就被杜氏派来的人夺了差使,伺候梳洗穿戴竟没有插手的地方!她们两人呆呆站在一边,眼看默儿、柳儿,麻利的将俞清瑶打扮一新,感觉像个外人似地。听到吩咐,翡翠这才找回思绪,高声应了,“奴婢这就去。”
“小姐,您看可以了么?”
那架紫檀落地玻璃镜的确罕有,侯府也没有第二面那般大的了,不过小的还有几面,半人多高,用鸡翅木镶着,擦得纤毫毕现。端坐锦凳上可以将半身看得清清楚楚。默儿在一匣子金玉首饰中,挑了颗颗小米粒大的琉璃制成的流苏耳环,小心戴在俞清瑶的耳朵上。
俞清瑶在玻璃镜上看到自己的崭新形象,十分满意。本该打赏的,可她真的囊中羞涩了,总不能刚到舅舅家,就伸手索要月例吧?而且一味用金银打赏,不是长久之计。婉柔的一笑,“默儿,你的手真是灵巧。舅母是临时把你放在我这儿,还是长远的?你自己的意思呢?”
默儿立刻噗通跪下了,“奴婢愿意长长远远的伺候小姐,求小姐不要嫌弃。”
“快起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若是你乐意,就跟着我吧。我虽不才,总不会让你衣食无着、被人欺负了去。”
俞清瑶扶起默儿,搜索了下记忆。这丫鬟,倒是个可以信任的,前世跟在丽君身后,从不曾仗着主人的势就骄横起来,为人踏实、肯干。初到侯府,她需要这样不张扬的人。
这样想着,转眸看到柳儿。
昨日是柳儿伺候沐浴的,这丫鬟相貌中上,笑容讨喜,说话透着一股子伶俐劲儿,若是能跟在身边,也是一大助力。但很可惜,目睹“默儿认主”这一幕,柳儿视若无睹的垂着眼眸,一点表示也没有。
罢了,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
俞清瑶轻轻一笑,不以为意。她知道自己初来乍到,性情什么谁都不知晓。关键是,她受不收舅父宠爱?在侯府的地位,比起丽君、丽姿如何?抱着观望态度,等待时机的人估计不少。等到发现舅父有意把她嫁给表哥,那时谄媚求上门的,才多了呢!
自然,她这辈子一定会避免那时的尴尬,想办法阻止舅父的念头。
不过,表哥究竟是侯府的下任主人,她不能言语无状,无缘无故得罪了他。
“表哥!”
礼数周全的行了一礼。
沐薄言今儿穿了一件月白色万字纹绣样的直襟长袍,腰间系着松香色云锦暗纹的锦腰带,垂着玉佩、香囊,手执一把玉骨扇子,越发衬得丰神如玉,迷倒万千少女的玉面郎君。
“呀,像!越发像了!”
沐薄言惊喜的瞧着俞清瑶,眼中的喜悦几乎满满的溢出来。
俞清瑶垂头看了看自己,她是跟舅父相似,不过终究是个幼龄女孩,除去五官轮廓,跟常年身居高位的舅父气质、神采,找不到相仿的吧?
沐薄言敲了敲扇子,极潇洒的展开又收拢了,“表妹,我今儿有暇,带你在府里转转。日后你烦闷了,自可到后花园里走走。若是想到外面街上逛逛,也告诉表哥一声。”
“是!”俞清瑶也不跟他客气,应了。
大丫鬟烹茶美眸自一进门就盯在俞清瑶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大胆的不像个下人。都瞧清楚了,心理才松了口气——左右是个没张开的小姑娘,不具有威胁。这才端起一副笑面,双手捧上一个长锦盒,“三表小姐,这是我们少爷准备的见面礼,不知喜欢不喜欢?”
玛瑙机灵的过去接了,在俞清瑶的示意下打开,见里面装着胭脂、青黛、水粉,还有三个拇指大的玉瓶儿。
“这是‘胭脂斋’的胭脂水粉,光是盒子就要五两银子呢!这水粉,不是世面上寻常见的铅粉,是紫茉莉的种子研成末,兑上香料调制的。这玉瓶里装的是木犀香露、玫瑰香露、茉莉香露,姑娘平日洗面可以用一些,一次一两滴就够了,常用肌肤润泽,颜色娇艳呢。”
“好了,叫你送个礼,没完没了的。早知叫煮酒过来了。表妹瞧着,可喜欢?”
俞清瑶看了一眼面色绯红的烹茶,心道这才是“颜色娇艳”呢,就算收到礼物开心,看到她也不剩下几分了。
“多谢表哥。”
默儿抬眸,目光在锦盒里扫了一眼,低声道,“姑娘肤色白皙通透,水粉暂时用不上。倒是青黛……姑娘可以用上的。”
“哦?”
……
画眉是个细致活,轻了画不出颜色,重了……疼痛。默儿先是在俞清瑶淡淡的眉毛上画了弧线,随后慢慢的描。描完后,俞清瑶睁开眼睛再看自己,恍惚起来。印象中的自己好像总是寡淡的,言语无味、精神不佳,没什么神采、美丽可言。
现在才知道,不是她长相难看,而是不会打扮啊!
只是画了个眉,五官都生动、精致起来,配上新发型、新衣裳,整个人都奕奕的,换了个人似地。
从大理石屏风后出来,沐薄言眼睛一亮,露出大大的笑容,自己称赞自己,“看来少爷我越来越会送礼了。表妹喜欢吧,明儿再送几盒过来。”
俞清瑶噗哧笑了,“这一盒子,足够清瑶用上一年半载了,表哥多谢你费心!”
“不费心、不费心!这丫鬟倒是巧手,哦,好像是母亲房里的人?表妹用得顺心,以后就叫她过来伺候吧!”
“多谢表哥。”
说笑后,两人去了接了小家伙俞子皓,去凝晖堂见过杜氏。舅父安庆侯早早上朝去了。一齐用了早餐出来,开始在侯府游逛的一天。
六十七章 姐妹花(上)
现在安庆侯府,原是御制公主府。俞清瑶的曾外祖父、曾外祖母也算一对奇葩。刚刚成亲时,云阳公主气恨自己成了沐家失去女儿的补偿品,与驸马争锋相对,一吵就是三年,吵到皇帝那里要求和离的次数也不算少,成了著名的“怨偶”。谁晓得天天吵架,感情却越吵越好,日后恩爱起来?驸马为了她,散了所有妾侍,后半生只守着公主一人;至于云阳公主,跟驸马如胶似膝,也留下一段轰轰烈烈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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