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再也见不到他的好弟弟了……景昕心中在流血,不甘心的脖子一歪,闭上了眼睛。
……
坤宁宫内。一对至尊母子正在这座稍显沉闷的宫廷内煮茶说话。一座青铜仙鹤的香炉,燃着清幽凝神的百合香,熏染的人舒适而平和。一个侍婢迈着小碎步低头过来,“回禀太后娘娘、皇上,长公主执意不肯起身,还跪在宫门外。”
登基不到半年的端宸皇帝,穿着明黄龙袍,比之当日做亲王的时候,更显得威严。不过在亲生母亲面前,他仍然是那个孝顺的儿子,“母后,长公主毕竟是皇室中威望最深,长跪多时,恐怕对儿臣的声誉不佳。”
惠安太后轻瞥了一眼,翘着鎏金卐字福稳指套,端起檀木小几上的粉彩茶杯,漫不经心的啜了一口清茶,“你当母后乐意?已经让人劝了三拨了,她就是耍赖的不肯起来,本宫能如何?”
“让人再去劝去吧!实在不能,只有朕亲自去了。”
“皇上,怎么能劳烦你亲自去?她要跪,就让她跪去。”
端宸沉默了片刻,“总归是朕的长姐,她已经年过花甲,长跪母后宫门前,朝臣恐怕会议论纷纷。”
“可她求的是肉白骨、活死人的‘九转金丹’!内宫只有一枚了,这种珍贵难得的药物,历来只有皇上才能用。她居然要给她的外孙求?这合乎道理了么?当皇上你,当本宫是什么!她眼里只有一个外孙!”
端宸是不信什么道家的丹药,不过那九转金丹广平皇帝及更早的隆正皇帝曾经服用,果真延迟了三个多月的寿命,所以半信半疑的。他心理想着,命数是老天注定,真有个万一,多活三个月又有什么用处?因此并不把千金难求的九转金丹当成一回事。笑了笑,“母后,儿臣自认春秋正盛,二三十年用不到此丹。母后同样福寿绵延、容光焕发,依儿臣的意思,有,锦上添花,无,也无所谓。大不了再让人炼去。难道花个十几年炼不出第二炉来?”
“长公主只有景暄这一个外孙,一旦没了,她岂不晚景凄凉?不看她为大周的牺牲,就是普通人家,长姐遇到这种事,身为弟弟也不好袖手旁观的。”
惠安太后其实也不大信什么丹药的,她亲眼看见隆正皇帝晚年因为服用丹药,吃得面如金色、腹胀鼓鼓,哪肯自己服用?不过借着借口存心压长公主一头罢了!现在长公主长跪多时,她心理的气差不多出尽了,暗想昨日太医院就回来禀告,说安乐候府景暄时日不多,怕就这一两日,拖的时间也足够了!
这么想着,她就缓和了面色,笑着对端宸道,“皇上既然这么说,母后也只能答应了。来人,去把我寝宫后头的书柜第三层、第二抽屉里的匣子拿来,送出去交给长公主罢!”
侍婢赶忙应了。
端宸松一口气,一枚丹药不值得什么。关键是长公主经此打击,怕是也命不久矣。他才登基不久,位子还不稳呢,若在遇到长公主去世,宗室的人谁来帮他压制?侍婢送药出去后,他还让身边的大太监过去闻言劝慰几句,并使太医院的太医给长公主请平安脉,怎么也得拖个一两年……
且说长公主得到传说中说的神乎其神的“九转金丹”后,马不停蹄命人送到安乐候府。负责诊治的太医是不信什么道家丹药的,但怎么说呢,安乐候差不多就吊着一口气,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看着人用酒给景暄服下了。
真怪了,当场气息平稳多了。
虽然还是持续的高热,但前头连药汁都喝不下,过不了两个时辰,居然能喝下了!能喝药,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啊!急忙再诊脉,思考方子熬药。过了一天后,能进米汁了。
消息传到长公主府,长公主连忙给观音像烧了几柱香,感谢漫天神佛和菩萨保佑。至于有人告诉她,说是侯夫人俞清瑶一直衣不解带的在旁边伺候,她冷哼一声,眼底满是憎怨。
“当初我瞎了眼,才选中她!若不是为她、若不是,我早就抱重孙了。”
长公主深刻反省中,认为自己对俞清瑶太好了,否则一成亲,屋里放十七八个人,只要有一个怀孕的,那她现在重孙都多大了!也不用这么担心,担心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任何指望了。
她还不知道,其实她不止重孙,连重孙女都有几个了。景昕身边的姬妾有多少?除了正室东茗公主无出外,杜姨娘、春姨娘,还有最近很受宠爱的两名歌姬,都有子女。其实她早就儿孙满堂,可惜不知道罢了。
……
缠绵病榻两个月后,景暄终于恢复过来。当初宣布后事“预备下吧,就这几日了”的太医,诊脉后,几乎不敢相信的捋着胡须叹息,除了福大命大还能说什么?
俞清瑶满心欢喜,一叠声道谢不止。送走了太医,也送走了皇惠安太后派来的十名哑巴宫人,她泪流不住的抱着夫君的手臂。景暄呢,伸出枯瘦的手臂抚着妻子的发丝。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还说,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夫妻之间畅叙了很久。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人有人禀告,“齐世子来访……”
三六五章 针锋相对
已经进入十一月了,虽然午后的太阳柔和的照耀着,可迎面而来的冷风还是带着逼人的寒意。齐景昕身披秋香色镶黑狐狸毛的大氅,隐约露出里面半旧的暗红金纹的蟒袍,额上勒着貂皮金珠海马抹额,正站在安乐候府的二门外,焦躁不安的等待着。
不多时,进去禀告的小厮一路小跑着过来,脸色有些惊惶和为难,“世子爷!夫人说……”
“什么夫人!爷是来亲兄弟的,要她来管?你们侯爷呢,不是说大安了吗?”景昕伸着头,四处张望。有想到景暄才险死还生,这会子必然虚弱,怎么能下床走动?一定还在屋内休养。如此想着,迫不及待的心情站了上风,不顾阻拦的往内院走。
小厮想拦,拦得住吗?几乎哭丧着脸了,一想到刚刚进去禀告,险些被侯夫人的眼刀剜掉几块肉下去,侯爷倒是温言软语说了几句,可侯夫人的态度多强硬啊!这要是放了世子爷进去……那会怎么样?
不过他的担忧没有太久,很快俞清瑶就从朱叶轩过来,身着素净的莲青色绣着折枝花卉夹袄,浅碧色轻柳软纹裙,不施粉黛,走路也无寻常闺阁女子“摇摇曳曳”的动人风姿。
她站在内院和外院相连的半月门前,隔着门槛毫不闪躲的直视景昕。平心而论,此时的俞清瑶大约是没有多少“温婉”气质的,可比按品大妆后的命妇更多一丝威严,不容亵渎。
“你来做什么?看景暄死了没有?”
“你怎么说话的?”
景昕的额头暴出青筋,袖子里的手掌紧紧捏成拳头——他不管自己之前做得有多绝,此刻只想着他跟景暄是“骨肉兄弟”,任何阻止他们兄弟见面的,都是不近人情、无理取闹!何况俞清瑶一张口就说什么死啊活的,晦气!
“我说什么了?”早在朱叶轩听到景昕的名字,俞清瑶就火冒三丈。也是她心理的气被压的得太狠了,一直没发泄。景昕的到来正好撞到火山口。
沉下脸,她一点也不客气的道,“景暄重病不醒人事的时候,不见你们东府的父兄过来探问一回。现在好了。才假惺惺的来关心?不觉得来得太迟了么?谁会稀罕!”
“稀罕不稀罕,轮不到你过问。你给我闪开!”
景昕心说,我不想过来吗?可恨被老爹出其不意给打晕了啊!这几天一直被困在自己院子里,出不得门!禁足令一解开,他就匆忙赶过来。没想到还要看一个妇人的脸色!
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女人插什么口!有什么插嘴的资格!鹰眸一眯,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我最后警告你一声,闪边去!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
顾情面?
说的多可笑啊!俞清瑶一想到景暄一直在侯府内宅,一应饮食都是多少人看着的,就算瘟疫不长眼睛、防不胜防,可也不会在京城内外还没流行时就得了吧?长公主是绝不会陷害自己唯一的外孙,所以,数来数去,竟只有东府的景昕下手的可能性最大!
哦。下手害了人,然后再过来看看成功没有,奚落几声?有这种兄弟吗?还有没有人性了?
俞清瑶胸口急剧的起伏着。目光并不退缩,激烈的近乎破釜沉舟——除非你能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休想见景暄一面!
两人针尖对麦仁,视线在空中交汇,擦出炽热的火花——可惜这火花是动的真火,谁也让对方半分,谁都把对方当成了生平最恨。
……
“咳、咳!”
朱叶轩内的景暄斜斜靠在软枕上。大难不死,自然是想见他豁出去用生命和前途做赌注,保护了十多年的亲弟弟。可妻子的性子……他来不及阻止,着急下咳了两声。随即就感觉一阵眩晕后的脱力。往后一靠,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命人去传话。
“也罢。告诉景昕,说我的病情有所缓解,比前两日好多了,能进米汤。但还没完全痊愈呢。让他注意身体。京城里听说有不少人家都得了疫症,出入都谨慎些,别仗着身强体健不当一回事。太医开了防治方子每日喝三回,还有府里上上下下都不能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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