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洁。慵懒。就是整个房间给我的感觉。
流风不发一言,一进屋就摆弄起机关,薰笼、椅子、花瓶……真是不得不佩服这设计机关的人了,心思之缜密,简直堪比强迫症。
“好了。”他的语音刚落。便听得‘咯嗒’一声,墙上慢慢显出了一条密道。
流风不发一言地走了进去,我拉着秦凡的手,也尾随而入。
密道的前段并不宽敞,一人行走,也会时常碰壁。密道内岔路也是极多,流风却是走得驾轻就熟,想来应是经常来的。走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四周渐渐宽敞了起来,脚下的路也变得平滑,干燥了许多。我猜想,我们离目的地不远了。
果不其然,不多久,我们便随着流风来到了一座石门前,他熟稔地扭开了一旁的石珠,石门应声,轰然打开。
“风爷来了。”
一出门,便见一个小厮迎了上来。十五、六岁的模样,青衣青衫,极是恭敬地低着头。
“你家主子可在?”
“主子正在前厅侯着风爷。”
“前面带路吧。”
“是。”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一个小厮尚且如此,主人该是如何模样?我心下不禁微微好奇了起来。
走在流风的身后,我细细打量起了周围。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是在一座大型建筑物的地下。不错,就是地下。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眼前的这一切,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
这里的空间极为宽敞,目光所及竟是看不到尽头,而这里的高度怕是也不止百来米,顶上和地上的石面却是打磨得极为光滑,犹如被泉水常年冲刷的鹅卵石般,竟是剔透得能印出人影来。
巧夺天工。别有洞天。顶多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咦……”
“怎么了?”听见身边秦凡发出声响,我笑着转过头去看他。
“胡儿,这里好生奇怪,明明是在地下,怎么一根蜡烛也没就这么亮?”秦凡狐疑地四处张望了下说道,“我原以为是有支很大的蜡烛点着,但瞧了半天就是没看到……”
听见秦凡孩子气的说法,我眼里的笑意更盛了。
“这里这么亮并不是有什么很大的蜡烛。你看见那些镜子了吗?”我指了指远处的几面镜子,秦凡看着,点了点头。
“我们看到的亮光,撞到了这些镜子就会弹开。有人计算好了位置,使这些亮光不断弹来弹去,所以,这里就变得很亮了。”
担心秦凡会听不懂,我将‘反射’这类词用比较通俗的词替代掉了。看他仍是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我也只是一笑了之。
第一次了解到这种照明的方式时,曾让我对埃及文化,佩服到五体投地。然而,这样的智慧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我只觉得可怕。
机关、布局、装饰……无论是哪一样,都可以用精妙绝伦来形容。
太完美的东西,总是容易让人心生敬畏的。
走了不多会,我们便来到了前厅。此时,厅上正坐着一名女子,她的五官隐在暗处,看不真切,只余一袭水蓝色的衣裳从容舒展。
侍女和小厮见到了来人,便行了礼,纷纷拱手退下了。
只见那女子站起身,慢步走到了我们跟前。这时,我才得以看清她的容貌。
如果说玉无殇的蓝,是深邃神秘,属于大海的蓝;秦凡的蓝,是清澈柔情,属于天空的蓝。那么眼前这个女子,她的蓝,就是淡定空灵的,仿若一株盛放于山间的空谷幽兰。她的五官中,最为出彩的,便是她的眼睛。一双丹凤眼,媚而娇,娇而俏,瞳孔湖蓝,淡定如视无物。眉目舒展,既无笑意亦无怒意。
“我就是流莺。”她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杂质。
我看着她,她的淡,让我无法生出敌意。于是,我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衣服内侧缝死的口袋,从中取出了一把血迹斑驳的钥匙。
“……他,有没有什么……遗言。”流莺问,依旧是淡淡的。然而,她接过钥匙时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
“……天河只在南楼上,不借人间一片殇……”
不借人间一片殇啊……
流莺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钥匙。
“你叫什么名字?”她看着我,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
“……胡伊人。”虽无敌意,亦无信意。即使她是凤劭安的伙伴,是他至死都相信着的人……
“他是秦凡,我的哥哥。”我指了指身边的秦凡说道。
“伊人,秦凡,我记下了。”流莺淡淡一笑,眼波流转,转瞬即逝,“……你们暂时住下,下人会带你们去房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就是。”
她说的是陈述句,没有任何询问或征求同意的意思。
我并未说什么,和秦凡随着应声而来的侍女退下了。偌大的大厅内,突然只剩下流莺与流风二人。
“……为什么要留下他们?”问话的是流风,他说着,转了下手上的扳指。
“我只是好奇罢了……”流莺手腕一松,指尖的钥匙便片刻不见了踪影,“难道,你把他们带来这里,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流风微一沉吟,并未回答。
“‘梅’之后,是‘菊’吗……”女子低声呢喃着,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翌日。流莺便率领着影队开仓赈灾了。而我此时才惊异地发现,我们顶上的建筑物,竟是那被乞丐们霸占了的宅子。
地上是乞丐屋,地下却是粮仓。多么讽刺的巧合啊……
“胡儿,你在摇什么头?”秦凡一早被开仓的动静惊醒,硬是拉着我起了早,说是没见过发粮,来看个热闹。
“发米也好,奢粥也罢。这里的粮,总有一天也是会没有的……”我淡淡地说道,“只要天朝的忧患在一天,人们的苦难就不会到头。”
“……除去忧患,谈何容易。”一道女生猝然插入。寻声看去,竟是流莺不知不觉来到了我和秦凡的身后。
今日的她,依旧是一身蓝衣。树影斑驳,影影绰绰地投映在她水蓝色的罩衫上,远远看去,竟像是她穿了一汪泉水在身上。她看着我,脸上依旧是淡淡的不为所动。仿佛她刚才说的事,只是诸如‘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的小事。
“……忧患就像是一种毒,当它只在你手上的时候,你只要舍弃了那只手就可以活下去。但是……”我眯起眼睛,看着远处赈灾的队伍继续说道,“如果那时没有果断的下手,最后,就会因为毒气攻心,不治而亡。”
流莺听到最后一个字时,眸色不禁深邃了几分。
“你为什么要开仓赈灾?是因为觉得他们很可怜,是吗?”注视着眼前领米的人群,我淡淡地问道。
毒辣的太阳粗暴地落在人们的脸上、手上……那些干涸的肌肤,控诉着生活的疾苦与不公。他们的神色憔悴,眼神混沌,脸上写满的,都是对生活的麻木和不仁。
即使不说话,即使不反抗。即使乞求,即使卑微。他们以最无助的姿态活着,却依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们的生命,就是这样的被遗弃着……
“……影队,从很久以前,就是当权者放在民间暗处的势力……”流莺的声音淡淡的,低垂着眉目,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影队成立的时候,当权者为了牵制影队的势力,将它平分成四份,分别由四个人掌权……这四个人被称为‘四君子’。分别是‘梅’‘兰’‘竹’‘菊’。”说到这,流莺不自觉地顿了一拍,“……梅在去年就过世了,而给你钥匙的人,正是四君子中的‘菊’……”
“……你和霖亲王也是四君子吗?”
“我是‘兰’,流风是‘竹’……”
‘菊’和‘竹’吗?我轻叹。
突然想起霖亲王府的那片花圃。
那一片荒芜。日后还能再开出一片灿烂吗……
第二十五章 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 (3087字)
“胡儿……”
芙蓉帐内,男孩羞怯地趴在床上,鲜红的锦被里裹着一具娇柔的躯体,绸缎的红色印得肌肤白中带红,泛出点点诱人的光泽。
男孩不安地扭动着身子,身下的锦被不一会儿便被扯出几道娇柔的折痕。他轻声唤着女孩的名字,一双比宝石还晶亮的湛蓝眼眸,带着几分娇羞与不安,依恋地粘在女孩的身上。原本金色的发丝沾着汗水,呈现出暗黄的色泽。白皙的脸颊也泛出不正常的红晕。女孩一动,那不点而朱的红唇便微微嘟囔,发出猫儿一般的呻吟。
“弄疼你了?”
“没,没……”
秦凡说着,脸却更红了。虽然身上有点疼,但一想到伊人软软的小手在自己的身上捏来捏去,秦凡直觉得脸上发烫,那一点疼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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