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玉弄来的迷药果然好用,兰亭一句话未说完,气息一滞,趴在了她的身上不动了。
男子的体重她哪里撑得住,只好由着他滑落在地板之上。
“砰”一声,窗子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撞开,冰雪之气猛地冲灌进来,沈千染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时,猛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量朝她袭来。
幸好身上有护甲,她顺着这股力道退了几步,身体刚好抵在了床榻边。
注目一看,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窗台边的案桌上,那幽深地眼睛,带着杀气,狠狠地盯着她。
几乎是同时,听到动静的水玉和水荷同时冲进来,黑衣人连看也不看两个丫环,显然没将她二人瞧在眼内,左手一翻,手中多了把弯钩,杀气腾腾地朝沈千染扑过去。
水玉和水荷惊呼一声,仓促之间,两人手上都没有任何防守兵器,要冲过去推开沈千染恐怕已是迟了一步。
沈千染眉眼不动,心不慌,意不乱,突然曲下身,黑衣人扑了个空,身体如猎豹半伏在床榻之上,说那时,那时快,沈千染右手狠狠一拉,早已辅在床上,原本计划迷药不成功,用陷阱捕人的渔网正好把黑衣人网在内,高高地吊了起来。
黑衣人闷哼一声,当即右手一挥,斩断绳索,从高处掉了下来,但她的身上已被渔网上的倒刺刺得满体鳞伤,胸前的整片衣裳被划破,脸上的黑色蒙巾也掉了下来。
沈千染此时已站在了水玉和水荷的身后,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清清冷冷地伫立着。
若她的记忆没有错,那黑衣人分明是重生前,她发现自已被强暴的那夜,因受惊大嚷大叫引来的黑衣人,那样恶狠狠瞧着她的眼神,多少次出现在她的恶梦中,她至死也不曾忘记过!
唯一令她有些意外的,这个黑衣人是个年青的女子!福至心灵般,方才想不明白的事,刹那间,全了然于心!
重生前,她在珈兰寺出事,而后有关她的流言在京城满天飞,最后还怀上了孩子,兰亭不可能不知道关于沈家二小姐所有的传言。
可他从不曾来找过自已!以她如今对兰亭的认识,他绝不可能任由一个女人爬上他的床榻而毫无所为。
如今她明白这其中的原故了。问题正是出在女暗卫身上。
她记得彼时她大声哭叫引来了这女暗卫,很可能女暗卫带走了兰亭,解了他身上的春毒,并没有向兰亭报告发生了什么事。兰亭至始至终都不知自已与这桩轰动整个京城的失贞事件有联系。
而重生后,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而且……剪了兰亭的耻毛,留下这个线索。
黑衣人冷笑,“就凭你们两个三脚猫,想护主?”
“你要是想死在这,就尽管动手!”沈千染周身冰寒,对着她的眼睛还以一字一句的嘲讽,“渔钩的倒刺中,有数十根的夺魂针。你只要一动,这针就沿着你的血脉游走前身,你敢运功,那针就可能穿破你的气脉,废了你的武功。”
“你这毒妇!”黑衣人全身气息凛冽杀意,想不到会栽在一个乳嗅未干的臭丫头手上,她猛地举起了右掌,瞬时,右臂一处钻心地刺疼,抽蓄了几下,不由自主松了下来。
沈千染眼里流露着一种慢慢欣赏的残酷,片刻后方启声,“滚!”
黑衣人再不敢运行内力,迈着蹣跚的步伐忍痛走到兰亭身边,负起兰亭,在离去的那一刻,蓦然转首对着沈千染,瞳仁里的仇恨如尖刀,明晃晃地流着嗜血的残忍,“我警告你,休想接近三殿下!”
“等等!”沈千染突然喝止,走到妆台前,在水玉和水荷惊呼声中,一把剪下鬓角的一缕长发,走到黑衣人面前,冷然道,“替我交给他,就说,以后互不相欠!”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轻易伤之。可落发即可喻断情,亦可作为男女之间的留念。
沈千染见黑衣人疑惑着,迟迟不肯接,冷冷笑道,“你若希望我和他不会再有任何纠缠,就把东西给他,他会明白!”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缓缓地接过,终是吐出一个字:“好!”
水玉水荷两人丝毫不敢松懈站在沈千染身前,待黑衣人离去后,水荷去关上窗户。
“二小姐,你有没有受伤?”水玉扶着沈千染坐下,想起方才黑衣人脸上的杀气,犹豫了一会,担忧道,“刚才有机会杀那个人,二小姐你放过她,只怕她不肯放过你!”
“她是三殿下的人。杀了也没用!”沈千染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这样的暗卫,这些皇子身边到底有多少,能杀得尽么?”
但凡皇子,身后都会有一股力量在支持,兰亭也有。据她重生前所知,兰亭身后支持他的力量正是信义候府,但信义候府的势力已在多年前已隐藏起来,直到皇子之间的争斗到了后期,才暴光了出来。兰亭身边的暗卫正是出自信义候府,可今晚那女卫的眼神给她一种很强烈的提示,为了护主,这股力量会不惜一切地杀掉她。
一想到这,沈千染坐不住了,她不能坐以待毙。
水玉和水荷俩人脑海里一片混沌,今晚发生的事完全在她们的预料之外。沈千染不过是个闺中小姐,怎么会引来这样的顶尖高手刺杀?同时,两人也被沈千染云淡风轻的淡定给惊慑住。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沈千染心里一恸,使了个眼色给水玉,走到屏风后面。水玉会意,马上息了房里的灯,水荷警戒地站到了沈千染的身前,若有意外,两人可凭借着对寝房的熟悉,先下手为强。
水玉提着短匕,悄然走到门边问,“谁?”
“是我,快开门,我是倾姨!”门外传来倾城气喘息息地声音。
“快开门,认识的!”沈千染从屏风后出来,水荷迅速地点上了灯。
“李妈?”水玉开了门,直直愣了愣,房门外站着的不正是李妈。
倾城脸上沉重,推了把挡在门口的水玉,疾声道,“这外头全是皇帝的暗哨,我刚把他们药倒,托延不了多少时间,阿染,你快点收拾一下随我离开京城。这里已经不能呆了。”以她对兰御谡的了解,宁常安入宫,不但求不到解药,反而,兰御谡很快会发现药已被她偷偷调包,届是她也无法预知兰御谡会做出什么惊人的杀戮。
“什么?”沈千染吃了一惊,怎么跟皇帝又拉上关系?
“路上慢慢我会解释给你听,但现在,你得听我的。”倾城上前先搭住沈千染的脉息,她满脸焦急之色,“你体内的毒已经不能再拖延。我本想凑齐了药材给你治,现在来不及了,你得马上随我去东越,你身上的毒所需的各种药材,在西凌内,是没有一个药铺敢出售。”一时之间二十多年的恩怨,怎么让她从头开始解释。可是让一个闺中的女子半夜随她离开深宅,这确实让她难以接受。
“倾姨,我原是准备等我舅舅来接我到江南寻找鬼医,我……”沈千染一时犹豫不定,下意识中,她觉得倾城是可以信托的人。
“鬼医?”倾城大吃了一惊,打断沈千染的话问,“谁告诉你鬼医在江南?谁跟你说的?”难道她的师父还活着?不可能,如果活着,不可能连一丝的消息也不传给她。
沈千染异于倾城的失态,她忙道,“倾姨莫急,是珈兰寺的住持慧能大师告诉我的。他说我中的是十年白发换红颜,当今世上,唯有鬼医可以医治,还告诉我,鬼医在郑州的竹门镇。”
“竹门镇?”倾城脸色惨白地摇摇首,“那个地方十多年前已化为灰烬,又怎么又可能在那里行医?孩子,实话告诉你,鬼医早就在十多年前失踪,很可能已……”
死了?沈千染瞳孔剧烈一缩,满脑子思绪被抽成空白,心沉海底,冰冷渐渐窜上了四肢,她心心念念这么久,以为自已的病找到鬼医就没事了,她的赐儿也有救了!
“孩子先别急,或许是真的也未必可知,你跟倾姨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她与慧能大师在十几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他是方外之人,不打诳语。
“好!”她压制心中的苦,偿试收住情绪,走到衣柜边,从里面翻出早已备好的包袱,找出一封当初慧能交给她的信,递给倾城,“这是当初珈兰寺的慧能大师给鬼医的一封信,大师说鬼医曾经欠过他一个人情,会看在他的面上为我治病!”
倾城打开信,细细看了一遍,抬首时,脸上已溢满苦意,她望着沈千染,口中喃喃自语,“她果然到现在还不肯放过你们母女,阿瑶,你到底要毁掉多少人……”倾城把信递回给沈千染,在桌旁坐了下来。她脸上写着淡淡的愁思,眸中有苦泪,“我,你母亲,另一个就是兰妃秦之遥,是鬼医的入门弟子。当年,先师的医术冠绝天下。我们三人有幸在师父晚年时,被收入门下。先师有三门绝学,一是医术,二是毒术,三是易容。你母亲志在悬壶济世,便选择了医术,我选择毒术,阿瑶自小羡慕你母亲的美貌,便学了易容,常常喜欢易容成你母亲的样子,那时师父偏爱你母亲,说你母亲是三人中天赋最高的一个,我和阿瑶都不服气,便私下授对方各自所学,所以,我学会了易容,而阿遥掌握了毒术……”倾城说到此时,心中压抑着无法排解的悔恨,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先师已于十多年前失踪了,到现在连一丝的音讯也没有,很可能已不在这世上。这封信的笔迹是秦之遥,那个慧能定是她易容所扮,她要把你诱向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