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寝房,不知白天或黑夜,与她曾经呆过的华丽宫祠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却是一样的晦涩和暗淡!她笑了笑,她心里并没有答案,她抬首看着沈千染,突然心思一恸,似在回味又似在刺激着沈千染,迫不及待地开口,”兰亭爱沈千染,因为爱而义无反顾地一次次不想让她再一次死去!“赵十七唇角缓缓地裂开,仿佛情感的洪峰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涌泄而出,”虽然那时候,是你的身体,但活着的灵魂却是我,如果他不爱,怎么会因为你的身体死亡时,兰亭会再一次开启秘术,再经历一次重生?“出于女子天生的敏感,赵十七感觉到,沈千染必然会在意兰亭那一世是否爱上那个并不纯粹的沈千染,所以,她骗了沈千染。
沈千染渐渐地平静下来,她冷漠地撩动唇角,隐带讥诮,”赵十七,看来你误解了阿染的意思!在这一点上,阿染从不质疑兰亭的感情!“沈千染并不打算对赵十七解释这一些,这是属于她和兰亭之间,赵十七明不明白并不重要!
兰亭向来并不亲近女子,而前世兰亭肯启动秘术让她重生,肯定是出于同情,还有,为了沈天赐,血缘之间的微妙注定了兰亭无法坐视自已的骨血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死去。
而重生仅仅是提前了一个月,如果那时的重生,沈千染的记忆没有关于赐儿的惨死、申姨娘、郭嬷嬷的背叛,那么,那时的她就不懂得守护,仅寄托于卑微和苟活可以换取上天的怜悯,所以,当孩子的生父来寻找她时,只会改变她悲惨的命运,却不能让沈千染破茧成蝶,这样平凡的沈千染凭什么会得到兰亭的爱慕?
就算她拥有前世的记忆,一个月的短暂时间,他与她之间会有怎样的感情突破呢?她只知道,兰亭是个不易动情的皇子,怎么可能会在区区一个月间就爱上了她?如果最终兰亭爱上了灵魂被取代的赵十七,那赵十七又何必一脸的悲戚来控诉她和兰亭亏劝了她?
很显然,以兰亭的机警,肯定发现了某些不同寻常之处,所以,方有了她第二次的重生。
沈千染闻着茶香,不再理会赵十七,她已经没兴趣再听下去,她知道赵十七的性格已完全扭曲,从她嘴里吐出的话并不可信。
”是么?“赵十七迎着她讽刺的眸光,一颗早已龟裂的心,被她无情的言语敲成了碎片,她艰涩地闭了闭眸,如穷途末路,想哭却没有眼泪,眼眶里涩疼得历害,”你就那么自信,兰亭从不曾爱过我。如果没有那刻骨铭心的爱,这一世,我何来坚持……“
”是刻骨铭心的恨吧!赵十七,其实你并不聪明,你在说谎时,你泄露了太多的情绪!“沈千染轻轻啜了一口茶,淡淡一笑,如清风拂面,”下次说谎时,记得要拿出勇气直视别人的眼睛,别闪躲!“
赵十七低低沉沉地笑,声音在略为暗晦的寝房内显得有些阴森悚然!
她知道在沈千染面前无所遁形,可她并不难堪,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如今是凤南天身边的白衣侍仆,所以,她知道这个庭苑被大祭司设了法阵,每一个地方发生什么动静,凤南天都会一清二楚。所以,她与沈千染的这一番对话就是给故意给她听。
凤南天离开寝居,白衣祭司候在廊处,两人走到行苑的法阵中央。
凤南天抬首,看向天空,只见三十几只的猎鹰不停在上空徘徊,并发出尖锐的叫声。
”陛下,这些猎鹰非常机敏,它们从不肯往低处盘旋,以防被人射杀!“白衣祭司从身旁的侍仆手中接过一把弓箭,对准上空最低盘旋的一只猎鹰射杀,箭翎之声刚响,那只被瞄准的猎鹰就抖动翅膀朝直冲天上空,轻轻松松地避了过去!
白衣祭司将手中的弓递给白衣侍仆,谨声道,”陛下,它们对弓箭发出的震动很敏感,显然是长期受训!而且,从第一只到这里后,不到一柱香时,就已聚集了三十多只。所以,奴才怀疑,这些猎鹰的主人一定在行苑之外!陛下,不如让奴才打开法阵,看看外面的情况。“白衣祭司开启了法阵,所以,阵外的人无法知道阵内的情况,更是无法突破阵法强行入内。相同,阵内之人也无法探究法阵外的情况。
但是,法阵其实是一种障眼法,对人有用,对动物却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这和动物眼睛构造与人不同有关。
”不必打开,很明显,这是西凌皇帝的猎鹰,他肯定已团团围住这里!“凤南天嘴角讥笑更盛,语气毫不在意,”那当如何,就算他们破了阵法闯进了这里,凭他们能把朕如何?“
白衣祭司却神色凛然,正色道,”陛下,奴才闻到一种味道,应是处子之血腥!如果奴才猜得不错,西凌的皇帝在外面设了箭阵,很可能箭头之上都抹了处子血液,来破陛下的修行!“
凤南天碧眸双瞳幽幽一冷,这世间知道他的禁忌的只有历代的大祭司,而大祭司皆是帝王的心腹,自然不可能背叛他。
到底站在兰亭和沈千染身后的是什么人,竟对他的禁忌了如指掌!
他突然对这一切感到很好奇。
转身对白衣祭师道,”大祭师,用你的灵台给朕开祭,朕想看看沈千染曾经历过什么!“
白衣老者微躬身,”是,陛下!“
两人随即进入法阵中央的一间寝居,凤南天在法阵的中央的软垫上靠坐了下来,指了指案桌上的水果,随行的两个白衣侍仆忙跑到他的身边,分别给他喂着剥了皮的葡萄。
白衣老者在祭司的帮助下,很快就开始举行祭祀准备。
两个时辰后。
”下去!“翻了一个慵懒的身,凤南天嘴角勾着一抹从未有过的凝重,潮暗如碧海深穴的眸光定在前方的一面琉璃镜上,此时,他脑海中不停地晃出那个无助的少女沈千染,尤其是看到她囫囵吞枣般地咽下肉块,一路疾奔跑回荒园,死命抠着咽喉吐出腹内来不及消化的肉,而后,生起材火用发硬的隔夜米饭混着肉煮粥。那样的恶劣条件能煮出什么好东西,可那一对母子吃得那般高兴,亲着嘴,笑得那么灿烂……
他出身高贵,降临人世的那一瞬就注定了他一生的无上权利,他一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凭着喜好杀人!
可他从不曾见过一个女子活到了如此低下,几乎是舔着尘埃苟活,但她笑时,那一双眼依然那样璀灿光华——
可她的笑比她的泪水更令他难受,那一瞬间,胸臆中竟升起了从不曾有过的一种情感,很疼,疼得全身如是刀挖的痛,肺部仿佛被刺穿,一张嘴便疼!
那一刻,他几次控不住情绪想打碎眼前的琉璃镜,将镜中的母子抱出来,再不求她愉悦自已,只想给她们穿得暖暖的,吃得饱饱!活着象一个人!
可那一切皆是幻像!
其实——
在他掳走沈千染时,前一刻还有针炙刺穿他的身体,后一刻,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竟坦然地睡在了他的怀中,他便感到不可思议。
果然,带回庭院中时,大祭司用灵台一看,说沈千染的元神已弱,身体进入了休眠的状态,无心无梦!凤南天便用带着恶劣的心态,用自已方才流出的鼻血喂给了她,让她的元神在沉睡中渐稳固。
可他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若离了这个法阵,不出一个月,沈千染的灵魂必进入永远的沉睡,如果没有另一个灵魂进入她的躯体,那沈千染的肉身将会慢慢枯竭。
凤南天抱着能看不能吃的沉睡佳人,心痒难搔!但他自认以他惯常的喜新厌旧,一个月时间够了,或许无需半个月他就会对眼前的美色感到厌倦,所以,那一日他并没有兴趣去深入查究沈千染究竟曾遭遇了什么。
可经过沈千染舒醒后,与他在寝室中的一番言辞较量后,凤南天不得不承认,虽然他对自已的惨败感到懊恼,但他也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接着,他注意到沈千染异于一般千金小姐的饮食方式时,他开始对她的过去产生的强烈的好奇心。
于是,他让白衣祭司设祭想从沈千染身上获知她的过去,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沈千染就是重生人。
凤南天可以断定为沈千染借命重生的人就是兰亭,因为除了他外,能开启这一秘术的其中一个要件就是九五之尊为其开启!但他一时猜不出谁有这个法力可以开启这个秘术,而这个人到底掌握了他南皓多少的秘术呢?
随着对沈千染过往的渐渐从琉璃镜中显现,牵挂住他全部心思的已不是有关秘术的遗失,而是,他无法置信沈千染的命运竟如此坎坷。
或许,就是那样的苦难,才把一颗心打磨得如此玲珑剔透。接着,他倾听寝房内两个女子的身体对抗,而后唇枪舌箭,毫无疑问,沈千染完胜。
看着镜像中,两个面对面坐的女子,一个悠然自得,不慌不乱地不停煮茶、品味。
另一个满脸哀怨,神思晃动,时而眸中恨意缭绕,时而泪眼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