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染转首朝着水玉嫣然一笑,从窗外打进来的阳光轻轻地辉洒在她的眉眼之间,那双水光四溢的眼睛被夏日晨光染成温暖的橘色,看上去连连笑容都是满满的,“有银子收,管他们说什么。如今用银子的事情太多了,东越那边的调给江南的粮食,如今倒成了贴给朝庭!”沈千染失笑,当初她千算万算,本想狠狠地宰兰御谡一把,谁知不到几个月三个月,兰亭登基,这粮食还是照常往江南运去,可银子方面,她总不可能跟自家的夫君开口算帐。
而这新来的说书人,虽然围着她的一些话题为噱头,但也没有说得太离谱。沈千染才懒得干涉,毕竟这里的提供的一壶茶的利润达到十倍以上,而茶点是外头的三倍之高。
“高漠!”沈千染唤了声。高漠从身后上前一步,“属下在!”
“去帮我查一查,瑞安公主现在囚在何处!”对于钟亚芙,虽然在瑞安的事情上,她不肯给她一点回旋的余地。但在她心中,钟亚芙始终是一个温暖的回忆,想起她如今孩子没了,又是由妻变妾,这样的身份境地,就是再聪慧的女人也禁不起这样的打击。
她暗叹,钟亚芙可算个女主豪杰,是个有担当的人。可惜她嫁的夫君实在不怎么样。虽说上回在沈家,那杨邹琦也很紧张自已的妻子,可当面对长辈时,他并没有护住妻子,在这一点上,杨邹琦其实和自已的父亲沈越山很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父亲沈越山在感情上更专一,至少父亲不会让别的女人怀上自已的孩子。
或许,这才是她的娘亲宁常安这么多年坚守的原因吧!
“玉姐,我们走吧!”她知道钟亚楠没这个胆给一个孕妇下毒,这件事不用查,也是那杨家的贵妾捣的鬼,只是杨家看到元家的人正巧被新帝重用,趁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去深究吧!
她想去帮一帮钟亚芙,到底是她和瑞安之间的恩怨连累的钟亚芙。
“好!”水玉上前帮着沈千染遮好面纱。
楼道口,沈千染正低着头一步一步,缓慢踏着楼梯而下。当察觉到有一道眸光向她射来时,不禁抬首,看到大堂门口靠窗的一张桌子上,一个粉衣的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已,她心里微微一惊,那少女被人打得鼻青脸钟,一时她也辩认不出她的模样,但那双眼放射出来的浓浓恨意太明显了。
沈千染虽然脸上蒙着面纱,但她一身湖绿,那一双眼又太夺目,所以,赵十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若是方才,她肯定偷偷地指给凤南天看,那就是他有兴趣的女子,但现在她不敢了,因为他根本猜不了这个恶魔男人的心思,她怕自已又讨来一顿打。
下了楼,钟慧被沈千染牵着手朝着茶居的门外走去,至门口时,突然她感到一阵阵的心述,她说不清楚那种异样感究竟是什么,原本深埋的头,本能地转首看向身后,她看到一个白衣的老者,他的眼神亦正落在她的身上。
沈千染感到钟慧的手微微一颤,她是个极细心的人,便放慢了脚步,侧头看向沈千染,轻声问,“怎么啦?”
风吹过,钟慧木讷的神情露出一点紧张,抬首看向沈千染时,声音里带了些许慎重,“娘娘,我们回宫吧!”
沈千染本还想去客栈收帐,便点点头,“好!”
凤南天察觉到身边赵十七的异样时,巡着她的眼光一瞧,看到一个绿衣女子的背影,正想收回眼光时,一阵风吹过,那女子脸上的面纱轻轻地飘起,露出了她纤巧的下巴和嫣红的唇瓣,凤南天的心微微一撩,光看这唇,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瞧她头上的发髻分明是妇人的装扮,所以,他也没什么兴趣让自已的侍仆去暗中跟随,打探这小美人哪一府第的!
沈千染出了茶楼,坐上了轿子回皇宫。
自大婚后,她反而闲了下来。宁天赐已被兰亭赐名为兰天赐,刚进皇宫前几天有些不适应新的环境,沈千染陪着儿子到处逛,熟悉皇宫。谁知逛到兰亭的御书房时,竟然发现到兰御谡收藏了上千年来各家的名医典著,这可喜坏了小家伙。除了每日用膳和睡觉时间外,小家伙就成日埋在御书房内研究那图册上的一个个注满人体穴位和骨格的小人。
而兰亭更是政务缠身,尤其是在十几天前收到消息,淮安湖的那艘画舫竟然凭空消失了。兰亭担心兰御谡会突然回京,引起朝局分派,动荡不安,所以,他正加紧收伏人心。
当时,沈千染也收到宁王府的消息,说申柔佳突然爆毙,她都惊坏了,唯恐是自已的母亲出事。
谁知过了三天,就收到了兄长沈逸辰的消息,说母亲宁常安身上的蛊虫已经清除,宁常安为了给沈越山治病,两人又回到了天行山。
沈千染这下安下心来。只是前阵为了躲避那些命妇而出宫,如今倒是闲不下来。兰亭上朝,她就跟着出宫去了解自已名下的一些分号,赚钱的就把帐收了,不赚钱的就招了店中的掌柜了解了解原因。
她这样也有打算,把帐收了,银子落在自已的手心里,这万一赵家在南疆的势力反了起来,打战也需要钱。
所以,早上逛茶楼,下午逛药辅,这一天下来,日子也挺充实的。
夏末清晨,石榴花盛开,杨府上上下下显得一派喜气。
今日是杨府的长孙满月的日子。杨府在京城里算得上书香门第,杨大人与朝中的清流一派多有来往。
这个杨家嫡子嫡孙的出世,自然免不了一番热闹。
加上杨少夫人又是朝庭新贵兵部侍郎之女,所以,今日来贺的也多了不少武将。
杨府门前迎来送往,甚是热闹。
一席天青色宫裙,脸上蒙着淡淡的同色系的面巾,沈千染以高世忠之爱女高艳华小姐的身份持贺礼进杨府祝贺,她自然不是来锦上添花,她是来看看钟亚芙。
原本她是想招钟亚芙进宫,想问问她有什么打算,后来想,钟亚芙也是个心高气洁的女子,如果她以皇后的身份去问她,以钟亚芙的性格,不见得愿意去接受这一种恩赐。
所以,她换一种方式去见她。
杨府中的人都知道近来钟亚楠与高家的小姐有来往,所以,报了姓名后,杨府门前的管事见她一个女子,身后只带一个丫环,那丫环手里还牵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姑娘,穿得一身喜庆,显然也是来祝贺的。便也没有多问,便放行。
高漠早就将杨府里的情形打探得一清二楚,告诉她,钟亚芙自从自贬为妾后,就从原先的少夫人寝房里搬了出来。那杨邹琦怕她难堪,便隔了一处园子让她住下,虽然离府里的主楼远了些,但至少能清静,不受干扰。
所以,沈千染进府时,她就直接绕过前门大堂,往小径走,去后院中寻找钟亚芙。
杨府是书香门第,并不富裕,只是名气大过实际,所以,杨府是不能与沈府相比,从前门走到后院,也不过转几个弯就到了。
与大堂前的宾客满堂不同,后园中连个丫环都少见,这让她不由得想起重生前,她被囚于沈家北园的那些寂冷岁月。
推开圆形的朱红木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茶亭下的一个身影。
“玉姐,琴儿,你在这看着,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沈千染吩咐一声。
“二小姐,放心吧!”虽然沈千染已贵为皇后,但小玉对沈千染的称呼却改不过来。水玉也不担心,这种场合,沈千染自然不便公然带着高漠进来,但高漠会自觉化身为暗卫,暗中护在沈千染的身边,何况,沈千染的身边还潜伏着雷霆十将。
钟亚芙背对着园子的大门,她自然不知道沈千染悄然靠近她,并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一张普通的青石桌,右首上方搁着文房四宝,右上放着一壶余热未散的清茶。
正中,辅着一张两尺宽一尺高的萱纸,此时,钟亚芙心无旁笃地在做画。
沈千染见她疾笔挥豪,高山云巅之上的青松分外妖娆,落笔处丝毫没有一丝的犹豫,眉峰时舒时蹙,全盘心思都在画上,显然园子外传来的笑声和歌舞伴奏之声毫无所觉。
“落笔有力,整幅画卷大气磅礴,钟大小姐,你真不应该困于深宅后院与一群妇人争斗!”赞叹中带着女子特有的娇糯,显然,这是不由自主发出来的声音。
钟亚芙转首,骤然看见她,纯澈的眸光一时失神,直看到沈千染露出了少有的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方展颜一笑问,“来的是沈家二小姐还是当今皇后?”
“明知故问!”沈千染坐到她的对面,自行倒了一杯清茶,轻啜一口,“我是来送一个人情,就看你要不要!”对钟亚芙这个人,她也不想拐弯抹角。
钟亚芙轻轻地提起画,小心翼翼地将画固定在长线上,两旁让它慢慢变干。
“如果是关于我娘亲的消息,亚芙万分感激!”钟亚芙神色不淡,这么久过去了,她想,如今能得到的也是母亲的尸身埋葬于何处了。
伤心么?自然伤心!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设身处地地为沈千染想一想,她的娘亲或许是死有余辜!
“瑞安还活着,只是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生活也不能自理。”沈千染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