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虽然不舍妻子和还没出生的孩子,但机不可失,只能将她们郑重托付于赶来的郭昌一家,另则邯郸一带已经彻底平复,有兵把守,邯郸宫里三个月的时间也都安排妥当,这才带兵出征。
郭圣通自然又是一番“情意绵绵”“依依不舍”,转身便是安然养胎了,九月中便是产期,虽然有足够的经验,她也不能马虎。刘氏已经住进了这个大宅子里照顾女儿,女婿这个时候出外打仗也是没有办法,但是心里多少有些抱怨,也怕女儿心里会更不舒服,几番相劝,只是见女儿比她还镇定淡然,这才放了心。
邯郸宫的御花园中,各色菊花开得正艳,不冷不热的天气,郭圣通由丫头仆妇们扶着和刘氏一起在梧桐树下散步。几片梧桐树叶飘落,刘氏叹道“又是入秋了,也不知今年北地的收成如何?”
墨魁将软垫放在树下的亭子中,扶着郭圣通慢慢坐下,刘氏也随着坐下。
郭圣通扶着后腰,“虽说今年旱了些,但再不济也是会比前几年好些的,阿爹帮着征调军粮应该不至于太过困难才是”
刘氏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一件事“夏天的时候,真定今年比这里干旱要严重一些,你阿爹带着况儿、炜儿去看城外的耕地,你阿爹考教他们该如何办,况儿看了只是叹息,便问家中铺中尚有多少存粮,炜儿却是见着那些粟谷稼秧半天,说了一番话,让你阿爹好生吃惊”
“哦?二弟说了什么?”郭圣通想着那个有些古灵精怪的二弟,也好奇他又说了什么。
“炜儿说,解旱不外乎水源,而今雨水稀少、河流枯竭,若之前于地中多挖一些大大小小的水池,蓄积雨水以用于旱时灌溉,旱灾自可缓解”刘氏娓娓道来,“你阿爹听了很是震惊,谁也没有教过他这些,问的是从哪里学来的,炜儿却说他也是在自己的小园子里玩耍才偶然想到的,还问你阿爹是否可行”
“二弟怎么会想到这些?他,他不过才七岁!”郭圣通也是震惊,她是知道这弟弟自小聪明,学什么两遍也就会了,只是贪玩了些罢了。
“是啊,你阿爹找人试了
确实可行,后来一场雨又是蓄水,反倒度过了最干旱之时,咱家的地也少了许多损失,你阿爹还说以后多在北地推广此法,又是夸奖他宝贝儿子,得意的不行呢”刘氏这么说,自己也是得意,她也常听先生夸奖自己的二儿子聪慧,做母亲的当然高兴。
“炜儿确实自幼聪慧,阿娘阿爹需更上心教养才是,如今郭家虽有财力,但族中子弟大才者凡几,况儿沉稳有余机灵不足,郭氏之大兴说不定以后要看二弟了”郭圣通不知道这个弟弟能走多远,但是想着上一世郭况的一生,还是觉得这个二弟应该作为会更大一些。
“你阿爹也是这么说”刘氏屏退众人,压低声音“看女婿这样子是打算平了河北后自立的,咱家虽有你外公弟弟做后盾,但是为娘看你舅舅……靠别人终不如靠自己,这也是你阿爹的意思,咱们站在女婿一边就对了,你阿爹虽与商一道颇有天赋,但绝无为官作宰之才,况儿守成还可以,与这乱世终是弱了些,你叔叔眼见着不好,就是好也是个靠不住的,怕是将来郭家是真的要靠你二弟也说不定,所以我和你阿爹又给炜儿请了几位西席,绝不会放纵耽误了他”
郭圣通点头,又道“也不要太拘着他才好,毕竟才七岁,还是玩闹的年纪”
刘氏却是呵呵一笑,“你是没见着他小脸皱成什么样了,可怜兮兮的坐在那里听讲、习武,他那性子那里坐得住,每天就是和先生们耍心眼,跑出去上树掏鸟的什么不做?不过好在他也有分寸,每天的功课也没少了一样,你阿爹说他就是闲不住,这样也好,总好过养成个呆木性子,再大些也就定心性了”
郭圣通想着弟弟胖嘟嘟的皱着小脸,又是算计着开溜的样子也是一笑,不管他以后会不会是大才,这一世有她护着,别人也休想欺负了他去。
“小姐,该用红枣汤了”
郭圣通见着姚黄进来,手指动了几下,便是了然,喝了红枣汤,接着和母亲闲聊。
……
南阳阴府却是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才刚趋于平静,三少爷阴就房中,摔的满地的瓷器玉器,阴就趴在床上一边哎呦一边叫骂“滚出去,才不要他假好心,刚打小爷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轻些,这回来献辛勤,谁知道他是不是要毒死我?哎呦”
“三弟闭嘴,不准你对阿兄这般无礼”阴兴沉着脸训道,“你自己犯了错,阿兄是一家之主依家法行事绝计无错”
“那,那他就不能打轻点啊!他分明就是趁着阿娘不在想把我打残了,你,你还不帮我,你是不是我亲兄长啊?”
“你还说!阿爹早亡,你又小,都是阿
娘惯得你,和你说多少遍了不许和那帮狐朋狗友来往,那都是些什么人啊,你偏不听,这次居然还学着别人去女支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看就是打的轻,等阿娘回来她也饶不了你”
“你们一个个能文能武的,偏我什么都学不好,嫌我丢阴家的脸就直说,今天你教训一顿明天他教训一顿的,家里容不下我,我就走,去打仗行了吧”
“哪个容不下你了”阴兴无奈,这个弟弟就是这样,自己不学好,错却都推给别人,兄长在家中难做他更理解了一分,“不许强词夺理,以后更不许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要不然兄长不管你,我也把你腿给打断了,行了,让小厮给你上药,好好歇着,好了去给阿兄赔礼”
见阴就气哼哼的埋头不理,只能转身出去见兄长。
“哎呦,作死啊,笨手笨脚的,你就不能轻点?那个姓刘的得手了?”阴就没好气地吼着,去看看女支馆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倒不是好色,就是看着那个姓刘的小子趾高气昂的不顺眼,他看中的什么他都要抢过来或是毁了,看他还跩什么跩。
“喏喏”小厮赶紧放轻了力道,听着少爷又问话,“没呢,那花魁还吊着他呢,这次又被少爷您破坏了兴致,自是气的倒仰,还扬言要找回场子找少爷算账呢”
“跟我斗,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从长安回来就了不起啊,什么东西,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做王爷的堂兄嘛,等爷好了再和他杀个三百回合,定要彻底灭了他的气焰”
“是啊,他哪里是少爷的对手”
“这次是哪个孙子告的密,查出来没有?”
“还,还没有”
“那还不去查,死这里做什么?让爷知道是谁吃里爬外,爷收拾不死他”
阴识坐在书房生气叹息,见着二弟进来,起身相迎,兄弟依礼落座,阴识先言“三弟可用药了?”
“用过了,阿兄,三弟被惯坏了,言语有不尊的地方,还望大兄看在阿爹的面上海涵,弟知道阿兄为这个家受了许多委屈,弟代三弟、阿姐、母亲谢过阿兄了”阴兴起身深深行礼。
阴识扶起弟弟,这个家总算还有一个理解他的人,弟弟终是长大了,“二弟言过矣,我这个长兄长子让你们陪着我奔波,是我无能啊”
兄弟两个谦虚完毕,开始说正事。
“郭氏,有孕了”阴识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透着凉意,“算着时日也快生了”
阴就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还是先不要告诉阿姐和阿娘了,邓大哥那边可有消息?”
“尚无,且我送去的信都没了踪影,怕是遇着战
乱了”阴识摇头。
两兄弟心里都明白,更始决计长久不了,而刘秀在河北越做越大,那个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阴家已然上了这条船,就只能跟着走到底,只是郭氏如今连孩子都要有了,那自己妹妹(姐姐)还往哪里站?
“阿兄,我想求娶樊氏女”阴兴沉吟一阵忽然说道。
阴识一愣,随即微笑,“为兄定然为你求娶,只是母亲那边……“
“母亲那边我去说,她虽然想我娶表妹,我却是一直没答应,现在为着阿姐,她应该能明白”阴兴坚定地说道,可是一想到那抹纤细倩影,心中微微泛着苦意,但大丈夫志在四海,怎可为儿女私情所绊,“如今娶樊氏女最为合适”
“嗯,咱们阴家百年世家,樊老又颇欣赏你,应该问题不大,只要母亲同意,为兄便替你求娶”
阴兴回以淡然笑容,这事就这么定了,摩挲着茶盏半天幽幽地说道“阿兄,咱家的人也该往河北运作行走一番了”
阴识挑眉,异样闪过,今天对着这个不到十八岁的弟弟更加刮目相看了,“第二批已经送走,只是都没有消息传回,二弟那些人练得如何了?”
“尚需半年时间,弟自当尽全力”阴兴听到兄长有所准备,就知道自己不用再操心这个,“只是,阿兄,那郭氏真的比阿姐更为貌美吗”他还没见过比自己姐姐更漂亮的人,听到消息这么说,也是担心姐姐处境,他是男人,自然更了解男人的心思。
阴识沉吟,“邓大哥之前的消息确是这么说的,而且,刘秀……颇为宠爱这位郭氏”眉头也皱了起来,“如今她又有孕……对妹妹极是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