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舆在祭台前停下,有公公扶着无双的手踏上台阶走近颜兮。
祭司在唱礼,拜土公,拜诸仙!
无双没有细听,她跪在颜兮的右下侧,跟着颜兮的动作,俯身、跪拜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颜兮,脑海乱乱的,都是和颜兮在一起的画面。这一去,或许就真的见不到颜兮了!
走下祭台的时候是颜兮亲自扶着她的手,是扶,不是拉,往日里都是他拉着她,或者是她拽着他的衣角,或笑、或嗔,或怒、或喜!
瞟眼,看到颜兮的的视线直视的前方,喜怒不在,唯有不可侵犯的王者之气在眉间流转。
她自己此刻,应该也是没有表情的,她与他此刻的表情,应该都是一样吧!
远行的马车就在眼前,再有几步就能走到,无双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缓,她再次瞟眼,望向颜兮,恰好颜兮的视线转来,与她的视线在半空里相交,相错,然后各自收回。
颜兮眼中的一滩幽水,染了雾一般看不真切,颜兮的视线,像是染了血,染了霜,只是一眼一瞬间,就让无双有种心被揪住的炙痛感。
这种时刻,无双突然萌发了一种冲动。
“颜兮!”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浅浅的呼吸声,“颜兮,三儿说我爱你,我也觉得我爱你,颜兮,你可爱我?”羽毛般轻浅的声音,除了的樱唇蠕动,其他人并不曾发觉她在说话。
可是无双知道,颜兮能听到!
如果颜兮回答爱,她一定要劫了颜兮去了无人烟的山里成亲,不再管这天下,不再管这刺杀,等生米煮成熟饭,小孩子遍地跑后,她再携妻带子的从山上下来,就不信那时候还有人能认出颜兮来。
她的视线望着前面的马车,她僵着头沉着呼吸,她听到自己的心,像是一阵阵激烈的鼓声在乱扑乱跳。她不敢转头,她不敢去望颜兮的脸,她只是竖着耳朵,不漏过半空飘来的一丝一点声音。
“皇妹,该上车了!”
良久良久,无双听到了颜兮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他没有回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并不甘心,颜兮的这种回答引起的她的小性子,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她仰头,望向颜兮,语气里是百头牛都拉不回的执拗,“颜兮,你可有一丝一点的爱我?”
周围送行的官员们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诧异的止步,视线齐齐望向他们的新皇以及前往大秦和亲的燕山公主。
颜兮视线微垂望着无双的脸,他的薄唇微抿,脸上的冷硬线条看不出任何表情,半晌,他回答,“不曾!”
“如此,祝我们以后再不相见!”无双扬唇,展颜轻笑,缓步轻移,在宫女们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不曾再停伫半刻,也不曾回头望他一眼,她有她的骄傲,她有她的尊严,她爱他,需要建立在他爱她的基础之上,既然他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爱,那么就从容归去罢!
归去也,春秋大梦枕边做,也无风雨也无晴!
出了霸州城再走一段路才会改水路,无双在马车里换了平时穿的衣服,八个宫女要和她一起前去大秦,不仅如此,她的马车后面还有好多马车,听宫女说,这次跟着她一起去大秦的女子有二十多个。
二十多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啊,无双只要想一想就有种摩拳擦掌一窥美人全貌的冲动,可怜的美人们,都要送给大秦皇帝,估计还不知道大秦皇帝对女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吧,不过好在有她,以后去了大秦宫中,有她罩着呢,谁敢欺负她的美人们!
八个宫女的名字都比较难记,无双总是分不清她们谁是谁,于是由高到低分别重新起名名为初一初二初三等。在码头折腾了小半天才上了船。
无双记得当时来霸州的时候也是坐船,那时候天天和小三捉鱼烤来吃,把各种鱼的做法都一遍遍的试了过去……
船上的生活是无聊的,不过有美人陪伴是惬意的,那二十多个美人,个个多才多艺能歌善舞,无双日日与大家一起聚在甲板上,喝酒、唱歌、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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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三儿在离颜兮几步外停住不前,此刻所在的地方,是无双等了颜兮很久的小院,送走了燕山公主之后,颜兮无论白天晚上,稍有空便会来此地站在那棵槐树下发呆。
三儿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发觉的,那棵三人都抱不住的槐树干上刻着无数的字,正是夫人经常挂在嘴上的那首歌歌词,字迹歪歪扭扭,并不对整,字痕时深时浅,有大有小,可能并不是一气刻成,而是用了很多天吧。
颜兮转身,“怎么了?”
“陛下,前方有报,再有三日,夫人的嫁船就会与大秦前来接亲的人碰头!”
颜兮的神情一凝,转头,将视线投向槐树上的那些字,依稀听到无双轻快纯净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嗒嗒嗒,嗒嗒嗒,我是一只母老虎,天下无双的母老虎,颜兮是一只大公鸡,大公鸡、老虎嘴中叼着的大公鸡……
记得那日她说,她爱他!
他其实并不相信她的话!
她是大晋的亡/国公主,她是失去情欲之窍、失去羁绊之心浴血而生的无双,祭司说,这种人,不会被世俗的一切所牵连,祭司说,这种人,认定的目标便不会改变。
她的目标,是刺杀大秦的皇帝,与他无关!
她没有救阿征,他那般低下的请求,她却当做了耳边风。是了,并不怨她,她的本性便是如此,能牵动她的事,唯有刺杀大秦皇帝这一条。
她要刺杀大秦皇帝,那么,就去吧!
反正从一开始接近,不就是为了让她与大秦皇帝来个鹬蚌相争么!
只是那时候以为,站在这大魏顶端的是阿征,如今,夜漫漫而孤寒,唯剩他一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风瑟瑟,如鬼魅呜咽,枝桠哗啦啦的响,夹杂着她轻快的歌声,他抬手,指尖触在那些字上,又想起那日她问:你可有一丝一毫的爱我!
爱或不爱,可能改变什么?阿征死了,她要去刺杀大秦的皇帝,爱或不爱,有何意义?不过是让自己变得更加低下了而已。
转身,披了三儿递来的披风,大步朝外走去。
“陛下!”三儿出声,声音里似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什么事?”他有些不悦的问,他的事情太多,多到他已经不愿浪费时间和人说无关紧要的话语。
“那日三儿接夫人回来的时候,夫人的双手到胳膊处全都是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若不是三儿说找到了五皇子,夫人依旧还会在那片废墟上继续挖下去!”
他挥手,示意三儿不用再说,正欲出院,三儿却扑通跪在了他的脚前。
“陛下,三儿那日问夫人,为何这般执着的在废墟里挖,夫人回答说,答应了陛下您要将五皇子带到您的面前,夫人说,见不到五皇子陛下您一定会伤心!”
其实那会无双还说了一句是:让美人儿伤心不是我无双的风格!
“陛下,五皇子的事情夫人已经是费尽了心力!”
“滚!”他踏出院门,“不要让朕再看到你!”
这种话,他不想听,那日阿征的血滴在他的脸上,到如今还能感觉到那热热的气息,若是再早一步,若是他能再早一步,阿征或许就可以看到他了,可是阿征没有等他,他把阿征交给了她,换来的是阿征的死不瞑目!
不,如今说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不能再想,他也不要再听,他需要专心的为阿征打理这江山。
还未曾进得宫门,就听到急报鸣笛声,他以为是津州的那些逆贼作乱,忙加快了速度,与来人一同进了奉天殿。
“报,燕山公主的嫁船在沧尾峡遇到风浪,船毁人亡,船上八十七人无一人逃生。”
手突然就颤抖,眼前明暗相交,似白芒,似暗黑,他扶住桌案,殿中央的传报员还在说话,他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伸手,急报被送在了他的手中,他使劲睁大着眼睛瞪着急报上的字,眼前昏昏眩眩,却似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得她的声音,一遍遍的在他耳边说:我爱你,你可有一丝一毫的爱我……
扶住桌案起身,他定了定神,再次低头瞅着急报上的字,在看到燕山公主与其八名女官俱亡时,只觉得胸中一阵翻滚,一口血喷在了那急报之上!
“陛下,陛下!”
他颓然坐回椅子,视线依旧盯着那几个字,只觉得满目鲜血,是从她身上一滴一滴流出。
“备马!”将那急报扔在地上,他突然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那日她说:如此,祝我们以后再不相见!
那日她说:颜兮,我觉得我爱你,你可爱我!
那日她说:颜兮,你可有一丝一毫的爱我?
转身之际她笑的那般璀璨,一如她往日里的风采。
他不信,不信她会这样死掉,是了,她的武功那么好,天下第一的刺客,一等一的功夫,他才不会相信她会死!
策马狂奔,他朝着那日她走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点点,是落夜的星光闪烁如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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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初二,初三,初四,初五,初六,初七,初八……”无双抱着小小的木板,随着大浪在翻滚的她一遍一遍的叫着,大雨噼里啪啦击打在脸上,泪眼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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