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再坚持,放了我,便要直接上岸……我一把捂住眼睛,“且慢!”
哗啦一阵水响,有人已经出浴,上了池岸,声音很是清绝,“原来你这登徒子是徒有其形……”
我悄悄移开了两指,见他一副毛巾裹住重点无比风骚却又神态淡远无比清高的形容,顿时觉得千言万语也无法描述他这副尊容……
待他转去内室更衣,我爬出了温泉……侍女们这才敢靠近,一个个面色绯红,想必方才何解忧坦然毛巾裹身的尊荣也被她们瞧了去,同时也不排除方才本宫与驸马共浴的各种绮思丽想……
我站在池边,由着她们替我脱去湿漉漉的衣衫,解散打湿的发髻,再换上新衣……何解忧已从内室出来,不知道在后面站了多久,悄无声息上来从侍女手中接过衣带,系起了衣结……
侍女们离开后,我散着头发坐到了椅子上,示意何解忧坐另一张椅子……
我往椅背上一趟,轻拍扶手,淡然开头:“何帅,平叛的过程,你同我再说说……”
“战报折子上写得比较笼统……”已换上一身藏青色闲适宽袍的何解忧也往椅背上一靠,轻袍缓带,不尽的隽永,摇开了扇子,缓缓扇风,“公主若是想听,我便说得细一点……”
“好,越细越好……”
“我帅军抵达东鲁时,青州早已失守,叛军在青州、即墨与莱州形成犄角之势,易守难攻……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何解忧端起椅旁矮几上的茶,饮了一口,继续摇着扇子道,“因此,我写了封书信暗中派人送往即墨城,许李济以钱权美色……”
我从椅子上半坐起,惊诧道:“这李济怎会轻易信你?”
何解忧合了扇子,作摇头状,“他当然不信,我也不指望他信……他收书信的事,我又派人暗中散播消息到即墨叛军将领间,同时也让远在莱州的李善闻知……”
我支着胳膊,托腮瞧着他,“若是这李善高明一点,也不会轻易中你这凡间计……”
何解忧继续道:“他当然够高明,不过当他听说李济床底下发现不明来历的金银时,只怕他想相信自己族弟,也无法再相信了……何况不论他相信与否,即墨城中,李济部下因不满李济刚愎自用的大有人在,何况又亲眼得见床下金银,民怨只等这个导火线而已……李济的人头被挂在即墨城上时,人心已涣散,乌合之众只顾争权夺利……这个时候的李善想必也是反应过来了,不过等他的命令与援军到达时,我军已夺下了即墨……失了羽翼,雄鹰也是飞不起来的……随后便是公主的神武军与李善大军交战三日,顺利擒下叛军头领……”
“除了封侯,解忧,你还要什么赏赐,尽管说,不要客气……”
长乐侯毫不推辞,啪地打开扇子,“本侯希望府中人少一点好,节省开支,同时,不要让我再听到面首二字……”
有一种人,天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坏了,检测,维修,用了一周,耽误了更新,现在开始尽量弥补……
☆、当教夫婿觅封侯(三)
从高唐那里借来了被他霸占小半月的楼唐唐,我抱在手里看了许久,果然是个漂亮的娃娃,眉眼修长,唇红面嫩,睁着明亮的眼跟我对视……侍墨瞧了一会儿,不由慨叹:“这楼小公子极是认生,我们抱着都要哭个半天,公主平日没怎么抱他,这会抱着还能这么乖……公主你看他眉眼跟你是不是有几分像?哎,你真不是他亲娘?”
我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小娃娃粉嫩的嘴,这玉雪可爱的样子跟当初皱巴巴一团真是天壤之别,不由大是感叹神奇,顺便回侍墨:“荷塘里的莲蓬还是麻烦你去采一采,解忧说要减少吃饭的人口,节省开支……”
“那我的月钱给涨么?”
“你不懂什么叫节省开支?”
……
侍墨悲痛地离去时,我让她顺便把楼岚给叫来……
我跟楼唐唐两人玩得正欢时,楼岚磨磨蹭蹭地进来了,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见他形容有些消瘦,想必这段日子没少受小唐唐他娘亲的编排……
“楼公子,最近住得可好?”
“挺好……”
“那怎么瘦了?是夹在本宫与宋小姐之间,让你为难了?”
他抬起目光看我一眼,“公主,我如今……”
“如今你身为人父,不便再做面首?”我替他说了……
他垂下眼,“何况如今驸马也在……”
我一边逗着小唐唐,一边笑道:“楼公子都学会搬出驸马来威胁本宫了……”
他也不辩解,只沉默以对……
我抱着他儿子走到他面前,让他看一眼漂亮的小婴孩,果然一见之下便移不开眼睛……我再将娃娃抱开,回到椅子上……
“小公子容貌已有些酷似楼公子你了,清隽秀美,将来必也是个小祸害,得让多少女子断肠啊……”我叹了一阵,目光再回到对方身上,“楼公子必也是希望亲眼看到自家儿子长大亲自教他诗书礼仪的吧?”
“公主!”楼岚掀衣跪下,清颜紧张,“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本宫就该杀,是么?”
“公主降罪,由楼岚一人承担!”这清瘦的佳公子以头磕地……
“我也不要你承担什么,只需你说一句话……”我拍拍似乎被吓到有些哭意的娃娃,“谁让你来刺杀本宫的?谁给你的一品红?谁让你刺杀本宫后再服毒自尽不留活口?谁让你甘愿舍弃妻儿也要行刺本宫?”
楼岚抬起磕得沁血的额头,面色灰白,直直望着我,“陌上,公主与我相遇,并不是偶然……我行刺公主却是不得不为……那一品红其实是为公主准备的,但我下不了手……我刺你那一刀后,就只想留那一品红给自己……”
“楼公子行刺客之实,却存妇人之仁……”我笑了笑,“若是那一刀再加一品红,你就成功了……功败垂成,才导致你沦落到这一步……”
楼岚眼中掠过奇异的色彩,发丝散在面颊也不理会,“我不是妇人之仁,是我分心多看了你一眼……”
我带上几分不良的笑,“莫非你对本宫……”
他打断我道:“我想象中,公主被行刺后应是震怒或是惊讶,再将我打入死牢之类……可没想到,你似乎很坦然,没有太大惊讶,没有多么震怒,眼里透着不合年龄的空旷苍茫,无悲无喜似的……我没法对你用毒,我没法杀你……如果我可以替你去死,我也会这么选择……”
怀里的孩子似乎被大人话里的戾气吓到,哭了出来……我只得起身抱着哄来哄去……
“楼公子你有所不知,本宫每年被例行的刺杀锻炼出来了豁达以对……何况你也没刺到致命部位,我自然是无悲无喜……”
楼岚异常平静地看着我,“如果陌上的相遇是真的,也从不曾有过一次行刺,你说好不好?”
我接着他从没这么直接的目光,“那你就不会跪在我面前……即便没有这些假设,我也可以宽待你们一家……只要,说出逼你走到这一步的人是谁……”
楼岚半垂着眸,嘴边浮起一丝笑,一道寒光闪过,锋利的匕首已划过了颈边,“我不能说……”
鲜血飞溅……
我冲了过去,“来人!传高唐——”
※
我在屋里走来走去,生怕又欠下一条人命……何解忧坐在桌边沏茶,动作优雅流畅,这个时候玩起了茶道……
“何军师,本宫听你的来这一出攻心计,人命都攻出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我上前夺过他手中水壶,明显迁怒……
那场计划中的逼问进行时,长乐侯何解忧正在房间内的暗室中旁听,直到我大喊高唐时,他才款款走出来,如同不见鲜血与垂死之人似的,又踱步走了出去,跟匆忙而来的高唐擦肩而过……两人态度云泥之别……
此时的何解忧更是悠然,没了水壶用茶碗,我抢了茶碗,他再用茶盏……
为表示抗议,我喝光了他沏的茶,一滴也没给他留……
“那一刀划得浅,他死不了……”茶道爱好者悠悠道……
我姑且相信了,较为安心地坐下来,“他死也不肯说,这是没法再逼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何解忧摇着扇子,好整以暇地瞅着我……
※
高唐一代神医的名号果然不是盖的……半个时辰后,楼岚便已醒了过来……何解忧陪同我前去看望,当然前提是这一切都瞒着还未坐满月子的宋小怜,不然公主府不要指望安宁了……
楼岚躺在床上,见我来了便闭了眼……何解忧掸掸衣袍,十分善解人意地坐到一旁喝茶去了,“你们可以当我暂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