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顶着脑袋上的包,委屈地望了眼最旁边坐着翻阅散落了一地的奏折的简拾遗,可惜后者没有跟他进行视线交流……
“还有什么法子?”我朝众人一扫……
户部尚书奋勇出列道:“东鲁属青州,应令青州刺史调集州郡驻军,追击叛军!”
“只怕如今是叛军追击青州驻军了!”我手指战报分析道,“叛军自立鲁国,连破五州,那五州有两州正是青州驻军的两翼,也就是说青州驻军已被削去左右臂膀……再看叛军的攻势,正是即墨,那里却是青州驻军的心脉之地!眼下,青州驻军自护心脉还来不及,如何有余力追击叛军?”
兵部尚书呆了一呆,顶着头上的包又站出来,“叛军这是要占领整个青州,再向九州腹地进兵?”
我一拍案台边角机括,唰地一声,身后墙上垂挂下一张巨幅九州地图,山河湖海,城池良田,笔墨详略有当,按着一定比例,再现了我大曜天下江山……六尚书都是第一次见,不禁惊叹连连:“好画!好画!似是从前翰林院晏濯香大人的真迹!那上头‘大曜江山图’的题字,好似是顾太傅的真迹!”
简拾遗亦从奏折堆里抬起头,目光流连到了九州地图上……
我示意一位尚书替我捡回镇尺,握着镇尺在手,回身指到东鲁,沿叛军路线划过去,“即墨若不保,各位大人觉得,叛军下一处的目标会是哪里?赵辅国,你说!”
兵部尚书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地图,摸着头上的包思虑半晌,“既然都打到了海边,只怕是为了准备海上逃生后路,估计是要占领崂山,夺取制高点!”
我首肯他半句,“本宫以为,预备海上后路确是一方面,但下一站却不是崂山……占领崂山,目前没有十分必要,何况还耗费兵力……李济起义,时日尚短,不可能有那样多的兵力……”再望向地图,我叹息一声,“这与即墨相对应的莱州,两处一旦扼守,东鲁半岛只怕就落到叛军手里了……”
兵部尚书不赞同道:“殿下也说了李济兵力不足,这即墨与莱州相去甚远,他们三日也跑不到,怎会攻向哪里?”
我拿着镇尺点向与即墨遥遥相对的另一处海岸线上的莱州,“所以本宫担心,另有叛军将在莱州起事……”
众尚书同时啊了一声,再看向简拾遗寻求确定……简拾遗默默点了头,“臣觉得殿下说得有理……”
话音刚落,阁外从良飞奔而来,高喊:“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前线战报!即墨失守!莱州李善叛乱,杀郡守,放囚犯!”
六部尚书一面惊愕一面崇敬地望着我,兵部尚书赵辅国更是双目炯炯,“殿下说如何便如何,臣等听凭殿下吩咐!”
我看完战报,递给简拾遗,叹息一声,“本宫虽可坐镇,却无良将,白将军虽勇猛无敌,却不可擅动……东鲁虽情势危急,西边藩国却不可不镇守,西边门户若无人看管,那才是灭顶之灾……李济,李善,听来想必就是兄弟俩……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想必也是读书人……该如何平叛呐!”
简拾遗望向我身后的地图,感慨道:“当年,宰相顾浅墨尚可出使敌国,以自身为质,如今,臣愿请缨平叛,为殿下保住江山……”
“不行!”我当即否决,“太危险,你不可去……再说,你是文官,带兵打仗又不是强项……当年顾太傅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今人不可比……”
“臣也是懂兵法的……”简拾遗自辩道……
“懂兵法不见得就能平叛,若是赔了宰相又折兵,本宫如何是好?”我坐到案前,托腮揉脸,“谁可替本宫解忧呢?”
“我——”
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阁外而来……我抬头一看,何解忧正一身整饬而优雅地迈进批朱阁,在众人的视线中,摇着扇子轻松悠闲地晃荡进来……
“解忧,这么晚了怎还没睡?小心对皮肤不好!”我殷切叮嘱,想到自己弃他于洞房而不得顾,如同屈服于遗诏之下对他始乱终弃,就内伤不已……
何解忧收起扇子,当着六部尚书与宰相的面,对我道:“臣何解忧愿为公主解忧,领兵平叛……”
我忧愁道:“本宫尚未完婚……”
“臣愿平叛得功勋,再与公主完婚……”何解忧笑着对简拾遗请示,“老师以为如何?”
我同众人一般,巴巴望向简拾遗……简拾遗顶着众人的目光,淡然道:“解忧若平叛有功,便有了尚公主的资格,自然是再好不过……”
“好!”何解忧笑得从容……
见宰相开了口,六部尚书自然也是极力赞同……
可本宫看了看何解忧,再看了看简拾遗,心头却有那么点点不顺畅,不晓得为了什么……大约是太开心了吧……
接下来便初步商议了如何领兵平叛的问题……直到天边晨曦爬起来,众人才差不多散了……
简拾遗即将出门离开时,我在他身后道:“府外有个地方的豆腐脑很不错,反正顺路,本宫也送简相一送……”同时再对何解忧体恤道:“你先去补觉,我替你买一碗回来……”
何解忧欣然补觉去了,“那公主记得叫我起来吃……”
我忙点头……
晨曦下,简拾遗侧容映着晨光,显出几分不真实……我便想,到底我是否认识真实的他呢?或者说,他真实的样子究竟是怎样呢?
“殿下看路……”他侧过身来,见我没意识地往前走,便伸手虚拦了一下……
我警醒过来,跨过了脚下的门槛……
“拾遗,有时间多去我侄女那里走动走动……”出了公主府,我与他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面上,“宰相也是可以尚公主的,洛姜年纪也不小,再不嫁出去就留成了仇,你也没个正室,总那么几个侍妾也不成……”
我走出去几步,才发觉并肩的人不在,回头见他停了脚步,衣袂在晨风里飘起……
“殿下说什么?”
我顿了顿,解释:“姜儿虽然刁蛮了些,但若有个好夫君制伏她,其实也还勉强可以为人/妻……”
简拾遗无声的目光将我凝望一眼,径自从我身边走过,停也没停……
我追过去劝解,也是一番体恤的意思,“每个成功的男人身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诶你不要走得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赶脚好久木有更新的样子,我错鸟……
☆、本宫与你解战袍(一)
柳树下的早点摊前稀稀落落几个客人,都是常客,喝豆浆豆腐脑的,啃油条胡饼的,香气喷喷……老板精气神十足,不待客人点餐,便知道食客是什么口味,谁爱吃甜,谁爱吃咸……
“哟,舞姑娘早,今儿这么早来吃早点呢!”老板转身见到我,笑容满面招呼过来……
“早啊!今儿个起得早,就惦记着豆叔的豆腐脑呢!”我也跟着笑容满面……
早点摊老板因豆食名扬三大街五大巷,所以人称豆叔……豆叔亲切和蔼记性好,一般来的都是回头客……
“姑娘先坐,还是一碗豆腐脑三勺糖对吧?”豆叔笑眯眯擦净手,“前些时候听舞姑娘说要定亲了,这位莫非就是姑娘的金龟婿?”
我择了一张桌子正准备坐下,闻言心中一跳,“其实……”
“老板,我也来碗豆腐脑,一勺糖,再来张胡饼……”简拾遗看了眼凳子,坐下点餐,再取出袖中手帕擦拭桌面……
“二位稍等……”豆叔吆喝一声,转身忙去了……
我看了眼豆叔的背影,只好回头摸着茶壶倒茶……
“哟,舞姑娘定亲了?”旁边桌上一个面熟的大婶抱着孩子招呼……
“啊是呀是呀!”我也跟着亲切招呼,“这是麦婶家的公子呢?”
“我家虎崽!”麦婶抱着白白胖胖的儿子凑过来,乐呵呵道,“恭喜二位贺喜二位,早生贵子呀!”
我逗孩子逗得欢,见麦婶瞟着我再瞟向简拾遗,忙辩解:“其实……”
“二位的早点来喽!”豆叔送来了豆腐脑和胡饼,“快吃快吃,趁热吃!”
“多谢……”简拾遗客气道了一句……
“不谢不谢,早生贵子早抱孙子,儿孙满堂才福气呐!”麦婶言语同目光一样热切……
我搅拌着豆腐脑里的糖,想着大概是今早来吃豆叔摊的方式不太对……豆叔善解人意地将麦婶拉了出去,“人家小两口脸皮薄,麦婶你就别挡在中间了,早生贵子还用你说么?看人家夫君年富力强,还用你担心么?”
我脸红了一红,暗暗瞟了一眼简拾遗,后者正细心而淡泊地倒茶洗勺子筷子碟子……见他没有别的反应,我放下心来,低头舀起一勺豆腐脑送往嘴里……
简拾遗一手挡在了我勺子上,我心虚不已,正要坦白,豆叔和麦婶真不是我收买来调戏他的,就见他指间多了一枚银针,银针探入了我的豆腐脑……我松下一口气,果然近朱者赤,我已被落月传染了脑补的毛病么,心虚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