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面对他,她竟不那么恨他了。
“难道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都没有?”终于,看尽他冷酷面具下的虚伪,她究竟还是问出口。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一声枪响。
血汨汨地往外流出,她竟是感觉不到疼。明明是脑袋中了一枪,可为什么,心会那么的痛,痛的不能呼吸。
现在想起,总觉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生命如此的珍贵,哪里能轻易的放弃,还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放弃。
秦卿满眼的风光,忽觉得眼里一丝酸痛,渐渐蒙了层雾。她低下眸子,闭了闭眼睛。一定是这里的风太大,自己才会这么煽情般流泪。
她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心口,砰砰的心跳声,动人而欢畅。
这一世,她便是要为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当初的自己,胸口上一直都有一块丑陋的疤痕。那是为他挡了一颗子弹而留下的。如今,换了身体的自己,疤痕虽然没了,可是心底的疤却还没有消失。
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实在太傻。何苦要为他人挨子弹呢,哪有那么深刻的爱情,纵然有,也只会是一厢情愿。
好像如今。
如今呵。情况好像一点都没有变。秦卿永远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每每爱上的男人都是那样凌厉冷冽而不可接近的,不可接近,她就好像永远都看不见他的心。
这样的男人,她始终着迷。
就好像君翊寒。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哎——”秦卿不自觉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脸,忽地瞧见远方有人疾驰而来。
秦卿定了定神色,又见军营这边有士兵上前截住,她正想看清楚。忽地身后轻轻地脚步声,她一下子警觉起来。
不等动作,身后人也无敌意,清冷的声音道:“你到底还是来到启国。”
秦卿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她冷笑道:“我就像是祸水,去哪里,哪里遭殃……你们很不愿意我来吧?”
冷风一步上前,远远地看向那边交涉的一干人等,看了秦卿一眼,道:“确实如此。你一回到丞相府,府里便是鸡飞狗跳;去了太子府,太子府良娣被你逼得躲到宫里去了;如今,秦府惨遭灭门,太子……不是,当今的南沧新帝又颜面尽失……你若还算不得是祸水,那是什么呢?”
“那你想怎样?”秦卿挑眉,看向冷风,“你想在这里就结果我,省得我去祸害启国?”
冷风忽地一笑,摇头道:“不敢,皇后娘娘。”
秦卿一愣,因为在边境,一切从简。皇后的册封仪式不过一道诏书便了事,只是前往其他三国的特使倒是架势十足,俨然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气气南沧国的皇帝一把。
“主上到底曾是南沧的质子,多少会少些威严……微有这样,才会震慑其他三国,不至于教人小瞧……”冷风淡淡道。
秦卿侧目,她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面,忽地笑道:“是呀,君翊寒这如意算盘,还把我算在其中了。还编的那么好听的故事,只怕现下北启的臣民不知道多期待这位传奇新皇呢!”
那边一行人正一同往军营重地而来,冷风眸子一紧,故而笑道:“他们也很期待您这位传奇皇后。”言罢,微微一躬身,便执剑退了下去。
秦卿见他往总军帐而去,不禁猜想那从南沧而来的远客。又忽地想起,冷风从来就不怎么接受自己,先是三番两次害得君翊寒小命呜呼,如今蹊跷地成为启国皇后,他可怀疑着自己指不定要怎么祸害人家呢。
正想着,有随行的仆人来报,“皇后娘娘,方才从南边来了两个人,要面见娘娘,陛下请娘娘过去。”
秦卿敛眉,两个人?那会是谁人?要知道,如今在那一方土地上,唯一让秦卿牵挂的便是那位生死不知的父亲。
而暮澜修,怎么可能放他过来!
“带路。”秦卿吩咐着,心里虽是疑惑,还是要前去一探究竟。
刚进营帐,便瞧见两个人跪伏在地上,上首正是身着黑色金丝长袍的君翊寒,正敛眉抬头,看向自己。
秦卿抬步走近,不禁一愣。这二人她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为何要来这里!
那其中的女子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秦卿,唤道:“小姐!可叫奴婢见着你了!”
小桃儿眸光真诚无他,仔细看去,竟还有深深愧疚与歉意。她咬着唇瓣盯着秦卿,泪雨磅礴。
而她身旁的那位,正是暮回雪的贴身小厮温书。
温书也跟着抬首,恭恭敬敬地唤道:“秦小姐……”
“放肆,这位是我启国的皇后娘娘,哪里容得你乱叫!”温书身后的黑脸将士一个箭步上前,厉声呵斥道。
继而,那将士抬首抱拳,向沉脸不言语的君翊寒道:“陛下,这二人行为举止怪异,恐怕是南沧放过来的奸细!”
君翊寒脸色凝重,眸光闪动,忽地看向秦卿,冷然道:“他们一个要跟着你,一个要跟随暮回雪,秦卿你怎么看呢?”
秦卿一怔,倒不愿意理会小桃儿,只对温书道:“跟着暮回雪?”
温书低头便狠狠磕了一记响头,道:“皇后娘娘……温书此番前来,就为这一件事,恳请娘娘成全!”
那黑脸将士冷哼一声,道:“哼,四国质子之策奉行千百年之久,从没听说过,当了质子还能带上随从的,你以为是有多潇洒快活的吗!”
身边的下士也道:“就是,陛下当初以太子身份成为质子前往你们南沧,你们相爷可谁都不准跟随!现下你们不过一位皇子而已,还要带上随从!”
他们一言一语,分明带着敌意。这倒是常理。当年北启的皇帝喜好女色,登基之后,不理朝政,对当年秦相爷进献的美女爱不释手,迷醉在温柔乡里就再也没振作过。这些年来,若不是邵丞相把持着朝政,恐怕北启早就乱了套数。
而这位邵丞相,正是那位死去的皇后的亲爹,也就是君翊寒的亲外公。
老家伙奉公守法,一辈子对君家勤勤恳恳,半丝怨言也无。在启国人心里,那就是当世的周公,活着的姜子牙!
秦卿看了眼小桃儿,心里想着,自己身在北启,并不清楚身边究竟有几人是值得相信的。一切都不知晓的情况下,身边留下一个确定不能信任的人,倒也不是坏事。
再者,对于暮回雪,她终是亏欠的。
几番思量下,秦卿淡然看了眼悲戚的小桃儿,道:“小桃儿原就是我的贴身丫鬟,我要留下她,各位可有什么意见?”
此话一出,那些将士倒都闭了嘴。
只是站在君翊寒身侧的冷风忽地开口,道:“皇后娘娘难道不知道,南沧秦家一场大火,几乎无一幸免,您这位贴身的丫鬟此时冒出来,不觉得蹊跷?”
“哦……”秦卿冷笑一声,道:“各位恐怕有所不知。南沧的习俗,在我成为太子妃人选之时就已经接近太子东宫里住下了,小桃儿也就跟着我进了太子府……难道我秦家人死绝了,我还活着,也是蹊跷?”
她说的不忿不悲,倒是令旁边的动容起来。连一脸正义的冷风也微微变了脸色,低下头不再多言。
秦卿见状,接着道:“温书原就是回雪公子身边的书童,回雪公子又是当世第一公子,若然陛下能够好生待他,一定会收进天下百姓的心,让他们觉得您一定是位心怀仁慈以德报怨的好皇帝,这不是一举两得?”
“秦卿的意思是,准许温书留在暮回雪身边?”君翊寒抬起眸子,含着淡淡地笑意道。
“是。”秦卿昂着头,不卑不亢道。
君翊寒深深看着她,看她固执而坚定的眸光,看她绝美而温柔的脸庞。忽地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让温书前去跟随暮回雪吧。”
“陛下!”那黑脸将士脸色一变,随即跪下,身上的盔甲叮叮作响。
“朕在南沧之时,暮回雪曾多次助我,算得上是为知心好友,这点事情,朕若是不答应,便是小人了。”君翊寒淡然说道,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底下人闻言,便知再无说话的可能,也都只能低着头,不敢多言。
温书闻言,含泪带笑,叩头道:“谢陛下,谢……娘娘!”
秦卿淡淡看了眼君翊寒,见他眸光清澈,不禁心头一动,立时低头不去看他。只转眼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小桃儿,吩咐道:“我也累了,小桃儿,与我一起回吧。”
言罢,转身就要离去。小桃儿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展开笑颜,向君翊寒磕了一记头,便退下跟随着秦卿而去。
一路上,碎石满地。小桃儿远远地跟着秦卿,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敢落得太远。
忽地,秦卿一停步,见四周无人,转过身去,正瞧见小桃儿小心翼翼地跟在后边,见她站定,自己又狼狈地堪堪站好,双手紧握在身前不敢动弹。
秦卿深知,这丫头心思不坏,只是太好,反而容易被人利用。她深深沉了一口气,道:“说吧,来这里究竟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