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杯中见底,德妃又为她亲自倒上一杯,细望她片刻后道:“可否告诉我,你是何时去的楚国?”
景颜猜测到德妃此番请她的用意,因此诚实以答道:“最后一次是在十三岁时去的。”
“敢问颜妃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景颜今年十五,过了中秋便十六了。”
“如此说来,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德妃放下手中的瓷杯,眼中颇有些期待问她:“不知楚国现在景况如何?是否国泰民安?”
“回娘娘,楚国地处西南临海靠山又与塞库尔族相近,占据大片茂盛草原,资源富庶矿产充足。两年前我去游玩时,街市热闹非凡,货运码头繁忙有序。楚王与其它两国向来交好,楚国百姓如今安居乐业,生活安康。”
德妃听她这样说,不笑反忧,“颜妃,我虽日日深居经阁,却也并非耳聋眼瞎,眼下楚王病入膏肓,三位皇子各个野心勃勃,觊觎皇位。只等楚王病逝,便挑起事端争夺皇位。”
德妃的声音顿了顿,末了一声幽长叹息,“到时候,楚国便要民不聊生了。”
“我知道德妃娘娘忧心楚王病情,但听闻楚王的病已深入肺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今天下,恐怕连药王羽衣,都回天乏术了。”
德妃的指尖在杯沿来回拨弄,声音轻不可微,“我知道你也一定猜测到我的身份了,实不相瞒,我原名叫琪朵,为了与安国和亲,楚王收我为义女,并让我下嫁到安国。如今义父身陷囹圄,我却无能为力。养育之恩实难相报,我知道你是药王羽衣的唯一弟子,又早听闻你医术超群,我恳请你能前往楚国,为楚王诊治。”
景颜愈发用力地握住手中的茶杯,许久才抬头望她,“可否请德妃娘娘告知,是听谁提起我是羽衣的弟子?”
德妃的答案不出她所料。
“是皇上。”
☆、礼尚往来[一]
礼尚往来[一]
“我不想楚王被病痛所缠,因此不惜求他下令让羽衣前往楚国,奈何羽衣闭关不见任何人。后来皇上告诉我,颜妃自幼便跟随药王学医,医术造诣皆不在羽衣之下,我才会特意邀请颜妃到经阁,亲自恳求。”
景颜放下茶杯,一字一句道:“德妃娘娘,景颜只想问一句,是皇上让您做说客,还是娘娘自己想要景颜出使楚国?”
德妃显然未曾料到她会这样问,答道:“确是皇上暗示我来求你没错,但我亦不想看着义父因病痛不欲身……”
“德妃娘娘。”未等德妃将话说完,景颜已经出声打断,“景颜深知德妃娘娘内心之痛,但请恕景颜医术平庸,实在无法救治楚王。”
就算用尽世间最昂贵的药草,也不过能将楚王的命虚吊着,能撑过一月,已经是楚王的造化。她不能贸然暴露自己身为羽衣徒弟的身份,那只会为她招惹更多的是非。
思及此,她向德妃行礼后道:“多谢德妃款待,景颜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再叨扰了。”
出门时,她的眼角看到德妃满脸愁容,眉宇间锁着浓重的痛楚,任谁也化不开来。
她早早便知道,生在帝王家,穷其一生,也无法得到自由。
楚国女人皆擅马术,生性豪爽洒脱,景颜能够想象得到,年少时的德妃在楚国草原之上策马疾驰,该是何等英姿飒爽,奈何进了这深宫不过几年,已经磨平她所有的棱角。
如今的她犹如春末桃花,未至残年,却已陨落。
☆、礼尚往来[二]
礼尚往来[二]
“颜妃娘娘,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不见任何人,娘娘还是请回吧。”
尚书房外,于德苦口婆心的劝着倔强的景颜,嘴皮子都磨薄了,却始终未能说退她。
“我知道皇上在忙,劳烦公公将这封信交给皇上,到时候见或不见,悉听尊便。”她将事先写好的信函递给于德,见他迟疑片刻后,一路小跑进了书房内。
从经阁回来的路上,她终于参透上官燕黎的目的。
他不便直接让她去楚国为楚王治病,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楚王逝世三位皇子争夺皇位,只得绕了个弯子,让德贵妃游说她。
景颜早前听凌颇提起过,安国一直有意拉拢楚国,联合对抗野心勃勃试图挑起战事的璃国。奈何上官燕黎一直想推太子上位,而父亲却认为楚国太子虽满腹经纶,却并不擅长治国之道。凌颇一直向楚王举荐,希望楚王能够留下遗诏,让三皇子登基。
如今上官燕黎目的尚未达到,楚王态度又一直模糊不明,因此才希望景颜能够前往楚国,为楚王医治。
“颜妃娘娘,皇上有请。”
景颜在外冥想之际,于德从内室走了出来,将她请进了尚书房内。
书房内燃着暖炉,温度适宜,若有似无的薰香飘荡在房间内,上官燕黎向来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平日他除了上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房和慕容华裳的倚芙殿度过的,因此这两处地方皆被收拾妥当,无论是装饰摆设都独具匠心别出心裁。
她福了福身,向他行礼,他仍在批阅奏折,挥了挥手算是让她起来。
于德为两人端来新沏的茶,便识相的退了出去。
他依旧不言,她便不语。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不怕跟他耗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景颜腿站的有些酸,他看在眼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朕很快就好,你先坐会吧。”
“谢皇上。”她顺水推舟坐在椅子上,继续耐心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感觉肚子都开始咕咕叫的时候,他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朝于德道:“备膳。”说罢,起身走到她身边,邀她共同用膳,景颜正好也饿的厉害,便应声答应了。
“好了,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饭菜端上了桌,还冒着热气,他却不急着举著,而是跟她谈起了正事。
“皇上,我有些饿了,不如吃完后再讲吧。”
是陈述的语气,她口中的‘不如’,其实完全可以用‘还是’代替。
上官燕黎也有些饿了,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你很喜欢吃甜汤?”见她饭菜没吃多少,却喝了两碗甜汤,他不由脱口而出问道。
“嗯,甜而不腻香而不浓,难道皇上不喜欢?”
他还没回话,她却已经先发制人道:“应该很喜欢吧,不然也不会顿顿都让厨房做。”想起他先前让她白白等了那么久,计上心头,嘴下不饶人道:“不过皇上,甜汤虽好吃,但还是少吃为妙,医典常云;平日食用过多的糖量,对身体不好,伤肾。”
☆、礼尚往来[三]
礼尚往来[三]
听她这样挑衅,他一时气不过,孩子似的回嘴:“既然对身子不好,为何你还一口气喝了两碗?”
她笑得好不奸诈:“我跟皇上不同,皇上需日夜操劳国事家事,自然要保重龙体。”
这句话不免让上官燕黎想到安蝗娃一事,心里气得牙痒痒,表面却奈何不了这丫头。
只要跟她在一块,他的天子之威冷血无情统统都得让道而行。
“我想要皇上赦免尤贵人,并将她贬为庶民,送出宫。另外,我近几月一直在太后身边,可是太后每日除了诵经便是休身养息,并无逾越行为,还请皇上别再让我监视太后了。”
吃饱喝足,她也不再跟他绕弯子,谈起了正事。
“这两个条件朕都可以答应你,但朕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一个月后楚王若还活着,朕便如你如愿,现在可以把真正的药方给朕了吧。”
先前景颜让于德带给他的,正是医治楚王病疾的药方,只是药方上写的药名上官燕黎闻所未闻,便以为是她欲擒故纵,写了个假药方给他。
“欺君可是重罪,景颜可不敢在太岁面前动土,那药方本就是真的。”她将他手上的药方拿过来,向他道:“皇上只要换个方式去读,就不难发现其中玄机。”
上官燕黎将信将疑的接过药方,按横向的阅览方法,果真看到几样常用的药草。
“即是要给我真的药方,又何必故弄玄虚。”
“皇上有所不知,这些药方并非针对楚王的肺疾,不过是续命的补药,药量及配药,还需我亲自见过楚王后再定。如今楚国形势皇上想必也心知肚明,此次前往楚国路途遥远,药草亦是十分珍贵,因此景颜希望皇上能派两名武艺高强忠肝义胆的死士一路护送。”
“这些朕会为你安排,还有其它需要朕帮你打点的么?”
“我需要皇上为我写一封信函,就说是德贵妃让我前去为楚王诊治。这样楚王会更加信任我一些,医治时也能够更加配合。但这件事绝不能让其它人知道,特别是德贵妃。”
“你倒是想的齐全,明着里拒绝德妃,怕为自己惹来事端。又暗渡陈仓,跟朕来做买卖。”
“皇上谬赞了,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景颜比之皇上,不过是学了些皮毛罢了。”
☆、礼尚往来[四]
礼尚往来[四]
说完,她放下碗勺,向他笑道:“一个月后买卖才算是成了,还请皇上为我寻个借口,两日后,我便起身前往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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