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芳华低眉敛目,水蓝色的水袖拖曳至地,双手交叠身前,仪态端庄清冷,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对于众人或幸灾乐祸或疑惑或暗喜的眼神不为所动。
柳贵妃自是坐在主位,先打量了蓝芳华一下,却是转头对坐在她旁边的沈茉云和高贤妃道:“淑妃妹妹,贤妃妹妹,想来你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沈茉云微微点头,道:“多少知道一些。这不,我刚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听说是严婕妤不小心跌到了荷花池里面,受了惊吓,竟是落了胎,可是真的?”
高贤妃亦道:“我听到的跟淑妃妹妹说的差不多。事情经过倒底是怎样的?”
柳贵妃半嘲弄似的挑高一眉,道:“严婕妤身边伺候的宫女口口声声说是蓝芳华亲手推严婕妤下水的。不管是哪边的宫人来说,怕是会不公允。正好,阮承徽当时也在场,就让阮妹妹身边的宫女来重复一下事情的经过吧,也免得让人说本宫处事不公。”
说着,还特地朝蓝芳华看了一眼,眼中深藏嘲讽。
阮承徽点了点头,对跟在她身后的宫女说道:“玉儿,你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再说一遍吧。”
那个叫玉儿的宫女长相甚是清秀,态度倒也大方坦然,先是干脆地应了一声:“是,主子。”然后才走出来,恪守礼节地在蓝芳华的稍后方站定,对诸位宫妃行了一个万福,这才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今日阮承徽午睡醒后,见日头已是微斜,便起了去御花园散步的心思。交待好奶娘宫女看好六皇子后,阮承徽就带了玉儿等宫女出去散心。因正值七月伏夏,正是荷花开得最美的时节,于是一行人刚走到荷花池附近,阮承徽打算去池边走动一下。不想他们刚走到池边,就看到严婕妤和蓝芳华站在水池旁边说话,阮承徽正准备走过去打声招呼,却看到严婕妤突然急急转身就要走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人没走成,反而摔到了池子里。
当时所有人都吓懵了,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蓝芳华,在她的高声呼叫下,很快就有几个会水的太监跳进了荷花池,将在水中不断挣扎的严婕妤救了上来,并且第一时间就送回了依雪轩,还宣了太医过来。
可惜严婕妤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保不住,就这么落了胎,太医尽力救治,也只能保住严婕妤的性命,但是严婕妤以后在生育上怕是不易了。
听完了玉儿的话,柳贵妃开口就道:“这么说来,你并没有看到蓝芳华推严婕妤下水了?”
玉儿福了福身,道:“奴婢不敢撒谎,奴婢等离严婕妤等人还有一些距离,所以并没有看清楚严婕妤是如何落水的。只知道严婕妤和蓝芳华本来是好好的在说话,可是严婕妤突然变了脸色,然后,就是严婕妤掉进水中了。至于个中详情,奴婢实在不敢妄言。”
柳贵妃“恩”了一声,看向站在厅中的女子:“蓝芳华,这个宫女说的可是实情?”
蓝芳华微微敛袖道:“回贵妃娘娘,是事实,并无半点虚假。”
柳贵妃听了,先是让玉儿退下,接着又问:“可是严婕妤身边的宫女倩儿,却对本宫说是你亲手将严婕妤下水的,这是她亲眼所见,你有何解释?”
蓝芳华镇定地行了个礼,道:“妾当时离严婕妤尚有两臂的距离,这一点当时在场的宫人们都可以做证。妾自从有孕以来,一直谨遵太医的嘱咐,轻易不敢靠近朝湿滑的地儿走去,所以在跟严婕妤说话那会儿,妾担心路面湿滑,便一直站在那盆金盏菊旁边,再过去,才是严婕妤站的地儿。妾并不认为,妾会在得知自身怀有龙裔的情况下,还不顾自身安危,越过那盆金盏菊,去推攘严婕妤。”
一说完就跪了下来,“请贵妃娘娘明察。”
一席话说下来,有理有据,条理分明,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就连阮承徽也忍不住插嘴道:“严婕妤和蓝芳华之间,隐约是隔着一分金盏菊。”
张德妃放下手中的团扇,笑道:“蓝芳华正怀着孩子呢,跪来跪去对身体不好,快快起来吧。”
蓝芳华没有动作,还是柳贵妃发话“起来吧,仔细别伤了身子”后,才慢慢地站起身来。
气氛有点僵硬,张德妃脸上已经没了笑影儿。
江充仪见状,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既然是严婕妤的宫女说亲眼看到蓝芳华动手,不如叫那个宫女出来当面对质,贵妃娘娘以为如何?”
沈茉云此时才出声:“双方各执一词,阮承徽的宫女也看得不清楚,还是让那个叫倩儿的宫女出来,大家当面把话说清楚。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若是彼此有了误会、弄得生分那就不美了。”
蓝芳华抬头看了沈茉云一眼。
高贤妃和阮承徽亦说这个主意好,柳贵妃见大家都这么说,便朝微雨扬了扬下巴:“叫那个倩儿出来回话。”
不等微雨回话,一个太监突然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手中似乎拿着一张纸,看得柳贵妃等人皱起了眉头。只见那太监形色狼狈地跪倒在地,道:“贵妃娘娘,不好了。倩儿,倩儿,在她的屋里,悬梁自尽了。”
平地惊雷,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给本宫查!”柳贵妃第一个有了反应,她重重地一拍桌子,震得案几上的茶杯轻轻地晃动了一下,溢出了些许黄褐色的茶水,“自尽?她以为自尽事情就完了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难道她觉得这样本宫就不会追究了吗?想都别想。”
柳贵妃气得脸都青了,她什么都没做呢,倩儿就先自尽了,在不清楚内情的人眼中,肯定认为是她借用宫权擅自大刑,使得倩儿心生恐惧才会选择自尽一途。要是皇上也这么认为,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张德妃也皱起了眉头,对宫人们吩咐道:“通知尚宫局的人过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然后看向柳贵妃,“贵妃姐姐别激动,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死也就死了,哪儿值得你生那么大的气呢。”
沈茉云听得眉头也是一皱,道:“是啊,贵妃姐姐先不要急着发火。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倩儿自尽的原因,按例,宫女太监她们的尸身在宫中摆放不能超过两天。咱们还是把该做的先做了。”人都死了,就别拿来折腾了,早点让人入土为安吧。
那个小太监此时又道:“倩儿自尽后,还留下了一封遗书。”忙将手中的纸张递出。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柳贵妃接过微雨呈上来的那张遗书,匆匆看了一遍,随即就递给张德妃,问:“你们是在哪儿找到这封遗书的?”
“回贵妃娘娘,是在倩儿的屋子中。”
柳贵妃对微雨吩咐道:“唤尚宫局的人过来,让熟悉倩儿的人过来认认,这是不是她的笔迹。”
“是,娘娘。”微雨行礼退下,去了尚宫局传召命令。
沈茉云接过张德妃随手递过来的纸张,随意往上面一看,心头微微一震。
“淑妃妹妹,怎么了?可是这信上的内容有何不妥?”柳贵妃转过头,一眼就看到沈茉云脸上的表情有异,便问道。
不过几个弹指,沈茉云就恢复了往日温柔的神态,道:“没什么不妥,只是没想到倩儿这般大胆,明明是她的过错,却为了逃避责罚将自已的过失推到蓝芳华身上。”
信上交待的就是倩儿失职的经过,是她的疏忽才导致了严婕妤掉进荷花池,并试图将此事推到蓝芳华身上,可是回来后越想越怕,最后受不了心理压力,还是选择了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已的二八年华。
柳贵妃淡淡地道:“还没查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倩儿的遗书呢!”
沈茉云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高贤妃,心想不管你再怎么查,这封遗书还就只能是倩儿的。
张德妃看了看仍然站在那儿蓝芳华,道:“这事儿越来越迷糊了,既然倩儿不在了,蓝芳华这边……”
柳贵妃想了一会儿,道:“此事牵连太大,本宫会禀明皇上,自由皇上作主。至于蓝芳华,就先待在泰和宫安胎吧,就劳烦江充仪照看一下吧。明儿让太医去给蓝芳华把个脉,有了身孕就该小心些,缺了什么只管开口,断不会短了你的用度。”
“是。”江充仪应道,然后朝蓝芳华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蓝芳华也跟着行礼道:“谨遵贵妃娘娘之令。”
柳贵妃对依雪轩的宫女太监们说道:“好好照顾严婕妤,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延庆宫告知我。”一顿,又道:“辛苦妹妹们过来一趟,这事儿先这样吧。”
就这样,柳贵妃说了几句客套话,让众妃嫔各自回宫后,关于严婕妤落水一案似乎已经完结了。
回到长乐宫,沈茉云问过剪容,知道宝儿和瑞儿一直留在长乐宫没有外出时,便放下心来了。梳冼过后,沈茉云躺在柔软的锦被中,突然笑了起来。
这场局,做得可真有意思。
68、反将(下)
“娘娘,奴婢查过了,伺候严婕妤的宫人里面,有一个叫做月荷的宫女,正是从掖庭调去依雪轩的。”秦允站在沈茉云下首,低头回道。
住在掖庭的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官奴,一种是宫嫔,而如烟是被调进后宫伺候严婕妤的,很明显则是第一种。大齐的官奴,一般都是家族犯下重罪,家中壮年男子肯定是要被杀头的,而女眷和幼儿却能逃过死罪,可是却得依令投入宫中为奴。这些女子和幼儿,就是官奴,亦称官婢。前朝曾有一大学士言说:“今以妓为官奴,即官婢也!”由此可见,官奴的地位低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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