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璨笑道:“唱来听听!”
霜合点头,脸上有难言的兴奋,走至床边,取出一架精致小巧的竖形凤头箜篌,轻轻一拨,便是缠绵音色,她调好弦,素手轻轻拨弄,低低哼吟,开始的歌声竟是他曾经在书房里听过的那一段,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茫茫雪地里,凄婉哀凉,却又缠绵绯侧,歌声渐渐清亮,宛若雨歇雾散,云雾做滟中,仍旧绯徊不定,直至霜华漫天,星光璀璨,歌声宛若鸣虫低鸣,带着丝丝的浪漫,丝丝的温喜。
曹璨听罢,目光温柔的看着她,霜合坐与箜篌一侧,琴弦上玉手纤纤,宛若画上的美人,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像是要将人吸进画中去一般,他笑道:“看来你最喜欢的还是唱歌!你的歌若是用绕粱三日来形容,不为过!”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上卷 第九十四章 陌路
霜合嗔笑道:“你就使劲夸吧!等别人来笑我时,就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了!”忽然,她的笑容暗淡了下来,“唱的再好,也无他人欣赏!”
曹璨将她轻轻拉起,握住她的手,道:“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为我再忍耐一下,我会想到办法的!”
霜合搬回了福满楼,重新住在闹市里还有些不习惯,没有她在,曹璨也不经常去别院,通常是住在府里,两人见面距离倒是不远,反正都是在城里,马车答答的就来了。
霜合决心整理出一本歌册,除了自己作词作曲的,还有许多散落在各大教坊的好曲子,到时候订成册,虽然无法与宫廷乐谱媲美,好歹也还是民间第一曲乐谱。
抱着选个伟大的目标,她定期出去采风,为了方便,也时常扮作男装。
这一条她风姿俊朗,仪表不凡的走在大街上,不少少女为之侧目,她虚荣心大发,一面很正经的走着,一面暗自偷笑。
“主子!你看选个如何?”一个少女清冷脆落的嗓音吸引了她的目光。
一个卖脸谱的小摊前,男子温润如玉,气质华然,女子剑眉星目,亮丽冷艳,不就是赵德昭和银屏主仆二人。
她愣住脚步,满脸的雀然忽然僵住,银屏也转过了头来看到了她,顾时就楞了。只有赵德昭还侧身站在小摊前,手里拿着银屏递过来的红脸面具,正愣愣出神。银屏颤着声音道:“主子!”他放下脸谱,奇怪的瞧了一眼银屏,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霜合。
与他再次在街头相遇,霜合有些出神,不是没想过有一天她和贺……不!应该是未来的太子赵德昭再次遇见,可总觉得,她早已挥手告别,潜意识里觉得那是个不会再见面的人,即使见面,也该形同陌路,互不理膘,他们在一起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
宽广热闹的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擦,赵微昭一身肯衣站在人群之中,显得出类拨萃,却又孤单遥远,奇怪的是,他和银屏怎么有闹工夫在这街上闹逛。
霜合愣愣地瞧了他一瞬,想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经过,或是装作看胭脂站在街边的小摊上让他先走过,可哪一样她都没来得及做,因为她实在无法动弹,而这时,赵德昭已朝着她直直的走来过来,想装作不认识都不能够。
停在她面前的赵德昭却久久不说话,尴尬的沉默让她觉得倍感煎熬,脑子里不断地想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怎么打招呼才自然,一团乱糊里,她不知怎么就说道:“听说你要娶太子妃了,恭喜!”
赵微昭的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更加深沉的盯着她,她无端端地就觉得心里难受,加上刚刚一时说错了话,想圆回来却不知说什么,只能继续沉默地站着。两人沉默地时间太长,周围的行人渐渐侧过头来看他们,赵微昭渐渐察觉别人的眼光,开口道:“叠翠楼有了新菜式,有没有兴趣尝尝?”
没有想到他和她分别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霜合有些呆,他摇摇头,低头钻进了街边的一家酒楼,兴许是被街上行人的异样目光盯得有些久了,她的脑袋有些木,鬼使神差的跟着他走了进去,一瞧,他已坐在了靠里的一个位置上,反正已进来,她只好也走过去坐下。银屏却远远的站着面无表情,目光看向楼下,看起来像是个与赵德昭、霜合完全不相干的一个人。
赵微昭替她倒了一杯茶,道:“今日的你倒不像是你了,木木的站在那里,我还以为是认错了人!”他没有因她的那句太子妃而生气,反倒语气平和,对她像是对待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明友。
霜合轻叹了一声,既然今日多说多是错,她便不想说话。赵德昭也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她不说,他便说着:“唔!你说娶太子妃。这倒是真的,人选你也知道了,不过你还是错了一样,不是太子妃,是燕王杞!”
“呃……”霜合愣了下,赵德昭道:“看来你还是不够关心朝政,我还不是太子,不过是受封的燕王!”霜合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低头喝了一口茶。燕王要娶太子太傅的女儿这件事早已街知巷闻,一个是当今燕王,一个是太子师俦的女儿,一时间百姓们都传为佳话,有夸赞赵微昭温谨孝顺的,有夸赞太傅千金贤良淑德的,只说二人是多么多么的般配。要是他们知道王锦蕙是个张牙舞爪,毫无半点内涵的女子,还会说她贤良淑德吗?
赵德昭忽然笑了笑,笑容有些惨淡,“兜了一圈子,不过还是在原点踏步,原本以为会有所不同,不过是自己仍在梦中不肯醒来,当你看清眼前时才发现,面前的景物并没有有所不同。”
霜合低着头看着桌面轻声道:“是我不好,你该忘记我,另去寻找一个品貌双全的女子,也许王家小姐不是你的理想伴侣,但她那么满望成为你的妻子,一个高贵的王妃。我相信,她会做好你的妻子!”
赵德昭眼中闪过一丝痛,很快恢复平静,眼中无波无澜,再无一丝情绪起伏,就像霜合初次见他一样,也许,他又将自己牢牢的隐藏了起来,面对着众人的只是一张精心雕琢的,温和无害的面具。可是看到这样的他,霜合心中更加沉痛难言,她知道,当她从他的掌心中挣脱时,她已再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温暖的笑。
毕竟是她先放手的,不能怪他同样不能坚定不移,只是希望,他舍弃掉的终究能换回他想要的!
路上行人渐稀,霜合已离去了好一会儿,赵微昭才缓缓站起身子,他喝的有些多,从来视酒为毒药的他,从来善于克制住自己的他,第一次喝的这样烂醉如泥,如果现在酒楼外有人拿着一柄钢刀等着他,他必定是身首异处。可是这些他现在通通都不在意了,谁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在他看来,从来都是醉了比醒着好。
踉踉跄跄地走出酒楼,月光洒下一地清辉,见他孤单的影子拉的细长,身后不远处,有一道黑影在不离不弃的跟随,这些他都不再在意,满心里只有自己的失落和孤寂。霜合眼里的祝愿他何尝没有看清?可是他深恨自己的包袱,深恨自己……终于是麻木烂醉,他倒在街头,很快被前方突然赶来的夜枫扶起,银屏叫了一声“主人!”从后方快速跑了过来,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他们将他扶回了别院,他醉了很安静,没有叫谁的名字,也没有借着醉酒而哭泣,只是安静的任由他们摆布,再安静的睡了过去。
夜枫拍拍很屏的肩膀,示意她该离去了,银屏没有理会,夜枫默默走了出去,银屏默视赵德昭良久,才起身离去,梦里的赵德昭在门关上的那一到那,终于是睡的有些不安稳。
梦里,像是有谁一过他的脸,冰冷的触觉,却异样柔软,像是一只女子的手,轻抚过他的眉毛,他的眼角,他的唇,他迷迷糊糊的想,会不会是霜合呢?是霜合去而复返了吗?那他现在是在郡里?是在酒楼里,还是醉倒在了大街上,不!他不能让霜合看到他选么颓废的样子。
越是挣扎着要起来,却是头晕欲裂,全身丝毫力气也没有。
女子低沉温柔的嗓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为什么不把她追回来呢?爱情纵然是枯燥生活里的锦上添花,可没有它,却是万万不能的。你一生已是极苦,你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女子。其实得到她并不会成为你的道路的阻拦,很多事情,只要你处理得好,你会都拥有的,知道吗?”
声音细细的,却很低沉,记忆里好像是母亲的声音,可是他知道不是,也不是霜合的声音,而银屏更不可能说出选样的一番话。她的呼吸渐渐的远去,他努力睁开眼来,只看到紫罗兰的裙边忽然一闪,来人已无影无踪。
他想,这果真是一个梦吧!闭上眼,明天依然如旧,只是……真的有办法两全吗?他的手渐渐捏成了拳头。
银屏坐在屋檐下,正抬头看着满天星斗,以前学武,师偻教授看星辩位,那时她曾小小的开了个小差,会忍不住去想牛郎织女真的在银河的两端吗?忽然,鼻中闻到一股极淡的幽香,她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夜枫坐在她的身边,诧异地问:“你在看什么?”
银屏皱了眉,迷糊的道:“刚刚好像有人走过!”夜枫不以为意的轻笑道:“怎么会?有人来会逃过我们的眼睛?”银屏不再说什么,夜枫从来都很自信,可她还记得师傅说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刚刚,她明明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虽然淡的几乎没有,但是她的鼻子一向很灵,但她今夜的心很烦乱,所以也不愿意多去想,只摇摇头就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