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高的抬起手,最后一次温柔的她的脸颊,“霜合,对不起!子谦哥哥食言了,子谦哥哥没有做好姑姑交待的事情,不能再好好的保护你了……记住,别再让自己受伤害,我想回去我们……回去……吧……”
混混顿顿间,她似乎听见谁踢开了身后的铺子,一声尖叫在身后响起,可她再也无其他的心思去注意别的人,心里已是一片灰暗,害怕的浑身都在颤抖。“子谦哥哥……子谦哥哥……”他的手渐渐冰冷,她拼命搓着他的手,却依然无法让他暖和起来,“彭子谦……彭子谦……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忽然,一个淡红色的身子被抛在了她的脚边,她艰难的转头去看,只见王锦蕙一脸惊恐的看着她,曹璨伸手轻轻掩在她的肩膀上,“罪魅祸首在这里!”她目光冰冷的看向王锦蕙,一句也不说,只紧紧的抱紧着彭子谦的头。
王锦蕙盯着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高霜合!你不能怪我!是谁叫你妄想得到一切,让两个男子为了你拼死拼活,你凭什么?他的死也是你害成的,知道吗?当然,还有你们两个!”她抬头笑看着曹璨和赵德昭,“不是你们为了争夺她,我又怎么能赶虚而入,她怀里的这个人又怎么会当了替死鬼?哈哈哈……”霜合的身子轻不可见的震动了一下。一滴滴泪滚落在彭子谦的身上,她不见哭声的哭泣让人觉得更加可怕。
“你真是疯了!”曹璨站起身子,一巴掌甩在王锦蕙的脸上,她重心不稳,重又跌倒在地。而赵德昭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可她却觉得他的目光比曹璨的那个巴掌更加可怕。
霜合忽然抬起头来,满含怨恨的眼睛看向身前的两人,“你们满意了?这下你们满意了吧?还有你……”她转头看向呆呆趴在一旁的王锦蕙,“你真是太可悲了,你是世界上最最可悲的人,你永远也不会懂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会永远都生活在地狱里的!”
她低头看着彭子谦苍白的脸,泣道:“子谦哥哥……我们走吧……我们永远的离开这里……我带你回家……”她将彭子谦扶起,让他靠在她的身上,她全身无力,却咬牙托起这个比她重很多的人,一步步艰难的往前走,“我们回家去……”一次次,彭子谦的身子跌落在地上,她一次次的托起,继续往前挪着步子。
曹璨和赵德昭赶紧冲上前去,想要帮她,却被她怨恨的眼神定住,“你们离我远点!子谦哥哥不喜欢看到你们!”他们只能呆呆的看着她渐渐远去,步顾蹦珊……
赵德昭的目光由震惊、不舍、悲伤渐渐变得无波无澜,只有死一般的沉寂。他缓缓转身,慢慢地向前走去,他每走一步,都是离得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银屏和夜枫赶紧扶起王锦蕙跟随赵德昭而去。
“我们回家去……回家去……”茜色的长裙渐渐的隐在薄薄的雾里,曹璨伸出收去,只觉得她像是一阵青烟,刚刚还是那么真实的拥在怀里,只是短短一瞬,他们就像是阻隔了生死,她也随风化去。
“子谦哥哥……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我带你回蜀地,那里才是我们的家!娘说的对,皇宫是世上最最阴险恐怖的地方,我没有听她的话,偏偏要卷和进去,却害了你……汴京……我们就不该来,多年后再度来到这里,它带给我们的还是只有伤心和绝望!”
萧索的城门之前,霜合骑在马上,表情平静肃然,她的身后跟着一辆马车,没有车夫,她只手拉着缰绳,她抬头高高的看着高高的城门,心里满是苦涩,这次再度离开汴京,她所能带走的还是只有伤心。
她慢慢的走向城门,城门边上并立着两骑,马上的两人注视着她缓缓走来。
她一眼也没有瞧他们,仿佛城门前没有这两个人,她目不斜视地骑着马,牵着拉车的马,一步步往城门外走去。
赵德昭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早已是无痛无欲,只淡淡地说:“去追她吧!她不适合这里,更不适合呆在我的身边,只有你,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曹璨道:“我与你一样,在和她之间永远都隔着一个彭子谦。”
赵德昭道:“你花了四年的时间找她,当初是怎么找到的,现在也同样去找。在西蜀,也许会不一样。”
曹璨深深的看了一眼赵德昭,说了声“多谢!”策马往前奔去。赵德昭眼中的平静瞬间瓦解,深深的眼眸里波涛翻涌,他闭了闭眼睛,脸上沉痛的表情渐渐凝固,“驾!”一转身奔进了城。
曹璨蒙马小跑到了霜合身边,霜合依旧当他如透明人般,曹璨看了一眼马车,里面传来了几声细微的咳嗽,曹璨问:“他怎么样?”
霜合没有回答他,却突然猛抽了下马鞭,“驾……”带着马车迅速往前奔去。曹璨顿了顿脚步,纵马向她追去。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下卷 第一章 不舍
山上的树叶绿了大半,新鲜的绿色尤为莹洁可爱,大约是知道春天要来了,山上的每一寸青草鲜花都尽情的生长起来。
林里的琴声淙淙,像是流水滑过细石,清风刮过山野,不沾染世俗的尘味,进山烧香的行人总要停住脚步细听一会儿,想道:一定是某位得道真人演奏,却不曾想竹林深处,木屋之畔,倾注于琴弦之上的是位年龄不过二十上下的俊秀少年。
他的神情虽专注,目光却看向了别处,整个竹林里除了他再没别人,他似乎又笑了笑,继续低头弹琴,依旧神情专注。
竹林外侧,一蓝衣女子手提竹蓝,慢悠悠的往外走去,目光盯着前路却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前方,忽然想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蓦地停住脚步,目光冰冷的看向前方忽然出现的锦衣男子,“你怎么又来了?”
她的眼神冷漠而疏离,像是在看着一个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曹璨心中一滞,面上却不急不缓的说道:“这山道只许你一人走么?”
霜合遂不理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低头寻着野菇和蕨苔,有些明明是在脚下的却总是看不见,偏偏要往远处去找,曹璨似闲闲散步,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却并不说话,霜合便无视他,只自顾自地边走边采。
她蹲在地上,将蕨苔摘下放进蓝中,一片雪白的花飘落在她的肩头,她浑然不觉,浅粉的薄纱长裙散在地上,裙裾上略沾染了些枝条,曹璨目光向她看去,只见到她微低的侧脸睫毛低垂,柔和而美丽,即使在专心做事,神情也有些淡漠出神。
曹璨忍不住低下身去道:“记得去年冬天,也是在这片树林里,我背着你,满地都是积雪!”
霜合的手微微一滞,目光看向远方,淡淡道:“是吗?我已经忘记了!”
曹璨继续道:“后来,我们还迷了路……”
霜合忽的站起身子,转身离去:“这条路我来过千万回,怎会迷路?”她快走了两步,手上忽然一紧,身子已被迫转了过来,她眉头轻轻一蹙,不悦的看向他,他双眼中有隐隐的期盼道:“那是我迷路了,可以吗?那年的雪太大,我早已在这青城山上迷了路!”
她避开他的目光,侧头看向了别处,冷冷的抽开了手,“下山的路现今你应该记得很牢了!”她不再理会他,提着蓝子快步往回走去。
曹璨停留在原地,目视她远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眸。一边大树后走出一青布束发的的俊雅男子,颇有兴味的看着曹璨,道:“这都是第多少回被冷冷拒绝了?想不到堂堂的曹大公子也会栽在这小女子手中!”曹璨转头冷冷瞅他一眼,似这些日子以来已被他嘲讽惯了,迈开步子往山下走去。
那男子赶紧追上他,道:“又是去揽月阁喝酒么?你都去了多少回了?还不是没什么作用?”曹璨停住脚步看他道:“景桦你这夫子做得久了,人也变得啰嗦了!”邱景桦立即缄口不言,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原本以为此次他来成都府应该是来宣布喜讯了,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会变得更加恶劣起来,想到霜合那一脸的拒人千里、冷若冰霜,他也不禁叹了口气,无奈他不过一介夫子,霜合人又机灵狡猾,他也是万不敢再去招惹了,只能陪着曹璨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走了一会儿,邱景桦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听闻你和燕王闹翻了?”曹璨道:“不过是人各有志,他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也不想再去搀和!”“哦!”邱景桦虽觉有些奇怪,好在不是个寻根究底的人,也不再问,霜合与赵德昭在汴京发生的事曹璨没有多说,他并不知情,只闲闲的说着一些旁的话:“高姑娘不再回揽月阁,彭子谦和徐氏一家也再不与揽月阁来往。好奇怪,以前高姑娘在时,总觉得揽月阁毕竟是不同的,如今,倒真觉得不过是一家寻常的青楼!”曹璨淡淡道:“红芙也不过是做了最明智的决定!”
“说的也是!”邱景桦想了想,又道:“听闻徐家那位小姐与鱼岩帮的帮主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曹璨道:“你又从哪里听来了?最近打听的本事倒是大了许多!”邱景桦叹道:“知已知彼,古人诚不我欺!”
曹璨摇头笑笑,却有些深思,邱景桦见他神色,道:“你是不是也想到了?若是他二人私下里……”曹璨盯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将霜合与彭子谦的感情想简单化了,如果真是这么容易,也不必变成如今这般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