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房中,鸳儿想了想,起身去了茹柳那屋,只见她头上发汗,团在被子里面,正瑟瑟抖着。
“怎的了?昨日不还好好的?”见她这般模样,鸳儿心中暗惊,忙上前轻声问道,“给你倒些热水?”
“多谢妹妹……”见来人是鸳儿,那茹柳方才松了口气,眼是恨恨的盯着那半开的窗子,咬着一口银白牙齿,“昨儿晚上,红玉拿来的酥点、嫱儿倒来的好茶、双喜送来的果子……真真是好姐妹!”
鸳儿手上一顿,心中暗叹,怕是连茹柳都不知是着了谁的道吧?
见鸳儿神色正常,似是没听出来般,茹柳一急,拉住她的手,正待
说什么,忽听到旁边门响,忙道:“好妹妹,帮我去看看是谁出来了……”
鸳儿只得起身挨到窗边,侧子身子瞧了瞧,过来低声道:“嫱儿去是嬷嬷那屋……想是去交绣品了吧?”
茹柳一声冷笑,只拉着鸳儿道:“妹妹年纪小,不懂这厉害……唉,若似你这般,倒也落得了个省心……”说着,那眸子只在鸳儿双眼上打了个转儿,接过她递来的水,轻抿了两口。
二人方聊了几句,忽听门响,却是嫱儿笑着进来了。
“茹柳妹妹可好些了?今日忙着嬷嬷交下来的活计,这会子才刚弄完,得了空就过来看看你。”说着,便一脸关切神色坐到了床边,心焦的看着她的脸色,“妹妹这样子,怕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呀!昨日我拿来那花草茶莫不是与妹妹脾胃不合?这可如何了得!”
茹柳脸色微雯,心中诧异,口中只忙道着:“非是姐姐的过错,想是昨夜我睡觉时踢了被子,这西北不比京城那边,一早一晚天冷得紧,哪里是姐姐那茶惹得?”
嫱儿这才松了口气般的拍拍胸口:“若是那茶惹得祸事,害妹妹耽搁了府里的正事,姐姐便是万死也难其咎了。”叹了声气,这才又似是刚想起来般的说道,“适才嬷嬷说了,只让你安心养病,平日里打扫那院落之事已安排他人去做了。”
茹柳立时变色,忙一把抓住嫱儿的手:“嬷嬷派了谁去?!”
嫱儿红唇微挑,笑得面如桃花:“说是已派双喜去了。”
垂首忙忙走过秋鸿居,鸳儿见落雁园中并未多出什么人来,便知那位爷此时不在。自己昨日傍晚走时,便是那位爷过去之时……
晃了晃头,忙把那不切实际的心思抛到了一边,那人病得那般重,怎会……
进了房门,见里面床边有小太监贴身伺候,鸳儿不言不语,只拿着布子打扫房内摆设。里间屋子燃着草药,恐是怕过病气,正忙着,忽然见里面床边那小太监忙站了起来,一脸惊喜的跑出来对鸳儿道:“快!去秋鸿居禀告爷!小千子醒来了!”
微愣了下,见那小太监又嘱咐了一句,便忙忙的回了里间屋子,守到那人床前,鸳儿左右看看,却见此时屋中只有自己,难不成……这是让她去叫那位厌恶女子的严王不成?!
☆、第三章 病假
紧咬银牙,鸳儿快步出了院子,向着秋鸿居正室行去。
听闻人已醒来,那严王只披了件袍子,连带子都尚未系好,头发也未梳理,趿着鞋子匆匆向着落雁园行去,根本未曾多看鸳儿半眼。
微松了口气,鸳儿这才跟在后面慢慢向那落雁园行去,还未进院门,远远的便瞧见穿着件湖绿色轻绡长裙的双喜,拿着把扫帚袅袅行来,不时抬眼向正北那几间屋子瞧去,想来人才刚到,并不知那位爷已然出去了。
回了小院,鸳儿便想躲回小屋,却不想一个小太监抬手招呼,让自己把刚熬好的药送进去,不得以,硬着头皮垂首进去。
凝声屏气的进了屋子,耳中只听得一人隐隐道:“……再不能伺候爷了……”
眼角瞧见那位严王坐在床边,正抓着床上那人的手,轻声笑道:“莫乱说话,许大夫一会儿便来给你瞧病,不过是些外伤,军中那般严苛,不一样治得?”那脸上哪还有昨日那股子肃杀?
鸳儿忙垂了首,将那碗药递给房内的一个小太监,自己大气不敢一声,倒着退出了,避回自己那间平素歇的小屋中,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一个内侍带着一个留着胡须约么四五十岁清瘦男人进了院子,鸳儿隔着那扇生着不少缝隙的门窗正瞧了个清楚。这会儿莫说进来了个外人,便是没这许大夫,自己也不愿往那“阎王”面前送死,床上那人脸色惨白,白中又带着一丝蜡黄,鸳儿虽没真正见过那病重之人,却也猜到,此人这病……恐怕不太好。
“许大夫瞧着究竟怎样?”正想着,窗外忽然传来张公公的声音。
鸳儿忙偷眼从缝隙中打量,只见那许大夫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原是外伤,只因身子太弱,再加上这一路颠簸……适才写与王爷的方子……唉。”
张公公自是明白,点点头:“许大夫莫怕,便是……爷绝不会怪罪大夫您的。”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许大夫连连颔首,虽说外面将严王这名声传得十分唬人,可许大夫自在凉城行医起,这王府也是常来的,这位殿下绝非外面传得那般可怖。
送走那许大夫,张公公转回头去,瞧了瞧门口守着的那两个小太监,心中暗叹,往日也就罢了,可如今病的是这小千子……唉,若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今日那名唤小千子的醒了过来,这位爷竟是一个上午未出这落雁园的大门!连晌午的饭也是在这里用的。
鸳儿更是一个上午没敢出门——这可是容嬷嬷嘱咐的,那位爷厌女子,适才送药叫人已是不
该,更何况如今?没的上去自找不痛快的。
午饭过后,王爷这才出了小院,回到秋鸿居去,鸳儿这才敢出了门,忙收拾着屋里院中,所做之事皆是那粗使丫头的活计,却偏偏没有半分不满或是懈怠。
吃过晚饭,鸳儿刚刚洗漱,正欲上床歇息,忽听有人敲门,忙起身去开。
双喜仍是穿着那身翠绿长裙,只是这会儿天色晚了,外面披了件湖蓝披风,进了屋,只拿眼上上下下扫着鸳儿,看得鸳儿一头雾水,不由得暗自皱眉。
“姐姐找我何事?”鸳儿将双喜让了进来,见她仍是盯着自己,只得开口问道。
双喜冷哼一声,眼睛在鸳儿那略肿的眼皮上扫了眼,这才坐到长凳上,侧着头仰着下巴问道:“你平日是在落雁园里的?”
鸳儿忍着心中不快,淡淡道了声“是”。
“今儿……我见那位爷……”说到那位爷时,双喜压低了声音,又忙起身向窗外张望了两眼,这才又低声道,“那位,似是打你在的那园子里出来的?”
鸳儿一愣,抬眼看了双喜一眼,垂着眸子又应了声“是”。
双喜冷笑了两声,在鸳儿脸上又转了几转:“妹妹和我一同从京城来到这里,姐姐只把你当做自己亲妹妹看待,说句本不应说的,妹妹这般的人儿……若总想着那占了高枝儿的事,怕就是有那个心思也没那福分罢了。到最后,说不定还必连带了自家亲人……”
“姐姐究竟要说什么?”鸳儿平时不欲与双喜四人挣净什么,不过是因自己心思与她四人不同罢了,这才懒得理会。可如今被人当面说这些难听的,她又不真是那没嘴儿的葫芦任人欺负?
双喜被鸳儿问得一噎,愣了愣,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
鸳儿冷笑了声:“院中众人该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皆是嬷嬷安排划定的,姐姐若是有什么想头不如跟嬷嬷去说,不比找我便宜?”言毕,又说到自己,“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上不了台面,也不似姐姐们这般经心,想必姐姐说了,嬷嬷也必是愿意的。”
双喜气得站立了起来:“那你怎的不去同嬷嬷说?!”
“我说?”鸳儿不由得失笑了起来,“我不过是个丫头,嬷嬷让做什么便做什么罢了,哪儿还有挑剔活计的?难不成还能嫌苦嫌累的找着嬷嬷去换?”
双喜被鸳儿这话僵得脸色通红,咬牙点头道:“好!往日倒没瞧出来,你竟是个伶牙俐齿的!这话可是你说的!”说罢,一摔门便走了出去。
鸳儿不由轻叹一声:就这般脾气城府,还惦记着
上面那位爷?还是先小心自己的性命长短吧,莫冲过了头。
人才刚刚躺下,便又听到房门响,一回头,竟见那容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面色慌张的双喜。
见鸳儿瞧了过来,双喜立在容嬷嬷身后,只冲自己又是咬牙又是瞪眼的,也不知想说些什么。
鸳儿心中纳闷,忙想站起来说话,却不想她刚要起身,容嬷嬷便行了过来,站在床边道:“莫要起了,听双喜说,你病了?”
病?
鸳儿一愣,这是哪里的话?她不是要找嬷嬷说跟自己换地方的事吗?怎么倒说我病了?
心中纳闷,便向那双喜瞧去,她脸上又惊又急,竟还带着三分威胁,看那样儿,若是自己不顺着话答,她恐能冲上来咬自己两口呢。
“似是受了风,身上酸疼。”鸳儿这话一出口,双喜便愣在当地,她哪里想到,鸳儿竟会如此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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