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杨氏气极,精神濒临崩溃:这老婆子不能就这样死了,否则她就要被五爷休掉!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落井下石——呜呜!”杨氏嘶吼着,被杨嬷嬷捂了嘴。
杨嬷嬷将杨氏往佛堂拉,还在她耳边低语道:“夫人!这个时候不能意气用事,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颜老太太喝了半杯参茶,方缓过来,见素儿无碍,又问:“睡莲丫头呢?”
采菱扶了睡莲过来,和素儿一左一右坐在小杌子上。睡莲安慰颜老太太道:“祖母,睡莲没事,您放心好了。”
“怎么会没事?咱们府里连粗使丫头都不会生冻疮这种东西,你堂堂太傅府嫡出千金却受了这等苦楚。”颜老太太拍着睡莲的手,“好孩子,你都冻成这样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祖母,祖母虽不中用了,还是可以为你做主的,你毕竟和素儿一样,都养在我跟前。”
睡莲低头道:“孙女觉得,嗯,此事若告诉祖母,必定会牵扯到母亲。母亲即使有一分的不是,做女儿若是说了,女儿便是有了十分的不是,乃大不孝。所以——所以就瞒着祖母,寻了些民间偏方治着,兴许过了春天就好了。”
“家和万事兴,孙女只想息事宁人,再说,这就要过年了,孙女刚从成都回来,不想因为一点小事给大家添乱……。”
“傻孩子,这那里是小事。”颜老太太长叹一声,说:“若他日到了婆家,让婆家的人瞧见你的伤处,咱们太傅府都要被指指点点。你母亲是个浑人,只顾着自己那点腌臜心思,那里想得到咱们颜家的体面。”
又说,“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宁可委屈了自己也要顾全大局,可怜你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忍让你母亲这个糊涂人。”
“只是你要记住,你是五房的嫡长女,但更是咱们太傅府的嫡出千金!颜府的体面荣耀高于一切!若是以后你母亲再做出这等混账事,你尽可以跟我和你父亲说。“
“我们颜家好几代人的努力才有今天,祖母也是为了颜府操持了一辈子,容不得任何人玷辱颜家门楣!”
说到这里,莫氏,柳氏,沈氏皆心头一震,每个人都打起了小算盘。
和杨氏恶斗十几天,机关算计,甚至不惜自残身体,等得不就是祖母这几句话吗?!睡莲郑重点头道:“孙女牢记祖母教诲,定会全力维护我们颜家的荣耀。”
素儿脸色则一暗:颜家的荣耀么,祖母再疼自己,终究自己姓王,是个外人……。
颜老太太顿了顿首,对柳氏说:“你先带九丫头回你的院子去,待会太医给我诊了脉,我会叫他过去给九丫头把把脉,开个方子,务必要将这冻疮治好——总是用民间土方子管什么用,没得越弄越厉害。”
“是。”柳氏行了礼,带着睡莲退下。
颜老太太看了依旧跪着的莫氏和沈氏一眼,说:“今儿早饭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去议事厅理家事吧,杨氏和柳氏都不在,你们务必谨慎行事,若有不明白的,尽可以过来问我。”
“是。”莫氏和沈氏齐声说是,行礼退下。
柳氏的大院叫做来思院,取“昔我往矣,杨柳青青,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之意。
张嬷嬷含着泪,亲自给睡莲脱下鞋袜,将她的双脚按在掺了药粉的热水中。
“啊呀!烫烫烫!”睡莲呲牙咧嘴的乱叫,双腿挣扎着要从小松木桶里起来。
张嬷嬷死死按住睡莲的膝盖,不让她起来,眼泪滴落在松木桶里,“这时候知道痛了?!都冻得长了冻疮都不见你皱一下眉头?!”
睡莲依旧叫烫,夸张的挥舞着双手,对着柳氏喊道:“七婶娘救我!皮都快烫掉了!”
“要泡足一盏茶的时间才能出来,再用这药泥裹上,这是宫里头的秘方,你敷上一个冬天,兴许明年就不会再患了。”柳氏仔细的将烈酒倒在碗里的云南白药药粉中,顺手取了发髻上的银簪搅拌成糊状。
烈酒和药粉充分融合,古怪的气味从碗里弥漫出来,刺激得柳氏眼圈也是一红,掉下泪来。
张嬷嬷眼里满是怒火,厉声道:“杨氏好歹毒的心肠,你还那么小,万一冻出个毛病如何了得?”
“这个——。”睡莲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说:“这个是我昨天晚上自己冻的。”
“什么?!”张嬷嬷一巴掌隔着热水拍向睡莲光洁的小腿,“居然是你自己冻的!”
“嗯。”睡莲点头,缓缓将这几天的计谋倒出。
原来正如杨氏所说,睡莲确实是装病。那天虽被罚站两个时辰,但是她有所准备,锦帽貂裘的穿着,姜糖参片的含着,连翠帛都没有冻伤,何况是她?
之前故作神秘晚间洗漱时只要采菱、朱砂、石绿伺候,还弄得满屋子姜片、蒜头、干辣椒、醋味,就是为了方便听涛阁那些闲磕牙的丫鬟婆子们造谣,谣言重复千遍就成了事实。
杨氏在松鹤堂罚站之后,府里三位妯娌分权,肯定不会让杨氏好过,特别是莫氏,更是不会放过将杨氏苛待睡莲导致生了冻疮的事情捅到五爷耳朵里的机会。
到时候五爷沐休日回来,府里已经变天了,定会对杨氏不满,或许,对睡莲自己也有所怜惜。
杨氏塞了翠帛这个耳报神打听听涛阁消息,睡莲也授意几个小丫鬟盯住翠帛。翠帛塞了十两银子给三等丫鬟春晓引守在门口的石绿离开。殊不知春晓早就被睡莲通过添饭添菜两姐妹的手收服了。
春晓拿了银子,也答应了翠帛,可是她转首就如实告诉了添饭……。
就这样,翠帛挑开门帘偷看,睡莲脱下左脚鞋袜,和朱砂合演了一场戏。
次日下午睡莲给杨氏请安,杨氏破天荒的留她问了几句话,还在玫瑰椅下生了热腾腾的脚炉,睡莲就猜到杨氏要做什么。
当晚,采菱半夜偷偷端了一盆冰雪,睡莲将赤/裸的右脚埋在了盆中……。
“傻瓜!难道不冷么?!”张嬷嬷将睡莲的双脚从水桶里捞出来,给她糊上药泥。
“真的不冷,横竖到最后脚都麻木了,倒是今天被张嬷嬷您给烫疼了。”睡莲满不在乎的说道。
张嬷嬷无奈道:“你这孩子,居然对自己这样的狠。”
柳氏倒也不觉得意外,一脸了然道:“她若是不对自己狠一些,别人会对她更狠。”
傍晚,松鹤堂,颜老太太卧房。
五爷颜志晖跪在颜老太太卧榻前,匆匆而来,还穿着绯色官服,没有换上常服,他面色憔悴,眼下黑黑的眼袋表示他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胸前绣着四品云雀的补子似乎也晦暗无光。
原本他是站着的,后来听容嬷嬷讲述杨氏近日的所作所为,以及今日之惊险一一道来,说道颜老太太差点栽倒在地时,颜五爷不由得跪地,“都是儿子没有管教好媳妇,酿成今日大祸。”
颜老太太默不作声,过了半盏茶时间,方叹道:“杨氏是继母,我也是继母,可是啊,你凭良心说说,我可曾这样对待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五爷终于登场了,汗。
本图是明朝四品官服的朴子,明代官阶九品,一品至四品绯色,五品至七品青色,八品九品绿色。
明代文官服补子:一品用仙鹤,二品用锦鸡,三品用孔雀,四品用云雁,五品用白鹇 (一种产于我国南部的观赏鸟),六品用鹭鸶,七品用鸂鶒 (古时指像鸳鸯似的一种水鸟),八品用黄鹏,九品用鹌鹑,杂职用练鹊。法官 (风宪官)用獬豸(古代传说中的异兽,能辨别曲直,用角争斗)。定职官常服用补子为:公候、驸马、伯,用麒麟、白泽。
明代武官服补子: 一品、二品用狮子,三品用虎,四品用豹,五品用熊,六品、七品用彪,八品用犀牛,九品用海马。
杂职用练鹊。法官(风宪官)用獬豸(古丁代传说中的异兽,能辨别曲直,用角争斗)。定职官常服用补子为:公候、驸马、伯,用麒麟、白泽。
本图是颜五爷四品官府的云雀补子。
颜老太太病榻教子,亲大嫂严斥姑太太
“母亲对我恩重如山,绝无苛待。”颜五爷给颜老太太磕了一个响头。
“起来坐着说话吧,去,把我的参茶端一杯给五爷。”颜老太太摆手道。
容嬷嬷搬来一个小杌子搁在颜老太太病榻前,颜五爷告了谢,接过参茶一气喝完了,将茶盅搁在小几上。
颜老太太示意容嬷嬷将自己的张鸣岐制海棠形麻姑献寿荸荠底手炉给颜五爷,颜五爷捧在手里里,顿时觉得身子温暖起来,脸色也好看了些。
“你觉得,我对待你,和对待你已经去世的七弟有什么不同?”颜老太太问。
七老爷颜志凌是颜老太太亲生儿子。
颜五爷微微躬了躬身,说:“母亲待我和七弟不分厚薄,并无偏颇。”
颜老太太摇摇头,说:“错!大错!”
颜五爷心念一动,连忙说道:“母亲待我比七弟好。”
“错,还是错。”颜老太太虽一再否认,眼里却没有怒意,她说:“你打小是个直性子,倔强的紧,如今做了官,却也开始学会说谎话糊弄我了。”
难道我还能说你对待七弟比我好么?唉,怎么说都是错。颜五爷思忖着,索性闭嘴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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