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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骨/百魅生 (玉蝉)


  然后那太子重病的一场,撒手人寰。
  傅钰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神情恍惚,并且声色并茂很是投入,若是我仍旧在尼姑庵呆着不问世事,指不定就相信了他这鬼扯,可如今下山这么久,若是再不知道这太子尚在人世,那也有点忒不食人间烟火了点。
  他讲完这个故事后我也没了再去听一遍故事的兴趣,但看在他费了不少心思用给我编这个精彩故事的份上,我心中虽然很气愤他当我是无知少女,却也只能装作被他哄骗成功的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他转头看那黄了一树的叶子,眉宇间闪过一丝没落,然后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便问:“什么?”
  他转回头挑眉一笑:“还会吟句诗词,不错呀。”
  他这话挑衅意义很强烈,虽然我的文学造诣不高,可还是要全一全面子的,当即反问他:“那明玉太子据说极擅作画,你会也不会?”
  傅钰极迅速地唤了婉兮准备好笔墨纸砚并笔洗画案,然后他指着那棵梨树说:“爬上去吧。”
  我当即绿了脸。
  他举了拳头放在自己下巴处装模作样地咳了声,我极度怨念地瞅着那树干好一会儿,十分怀疑是傅钰根本不会作画专门整我来着。
  风一吹,树上飘下来几片半黄半绿的叶子,我这心也跟着落叶似地凄凉。静静瞅了这么一会儿,就在我决定真的手脚并用爬上去的时候,婉兮站出来道:“姑娘我抱您上去吧。”
  我自然不会扶了她的这一番好意,随着她跳上了树干。
  梨树本不高,所以我坐在树干上也不觉得害怕,扭动了两下屁股问他:“要摆什么动作?”
  杵在下面的傅钰即便是抬着头瞧我,可这气场还是比我要高贵许多,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道:“随意就好。”
  我自认为美人在什么状态下都是美人,只可惜我从一出生就没意识过这副美人皮囊是属于自己的,便想着除去皮囊,人们注意到一个人的时候还有气质这种很高贵的说法,于是我稍稍侧抬头成斜角仰望天空,做出一副忧伤地状态。
  傅钰落笔时朝我淡淡一笑,背景是夕阳西下,云卷云舒,有种即将羽化升仙去的仙人气质。
  所以说,气质这东西不是装一装就能装出来的。
  很显然的,我当时并没有多想这个问题,心神荡漾的同时有种想抓抓不住的感觉一闪而过,平地伤感。
  也不知道这画要作到什么时候,一个姿势僵硬着摆下来着实是件耗费心神的事情,待到那傅钰道声:“好了。”我这身子已经僵硬地没法动弹了。
  傅钰心情显然很不错,他招招手示意婉兮过来,指着画问:“你看如何?”
  婉兮凑过去一瞧,掩了嘴就开始笑。
  我见此十分忐忑,连忙从树上跳了下来,垫吧垫吧地凑过去打眼一瞧——
  “喂,傅钰,你耍我呢吧!”
  他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是你自己要抬头的,我在这儿瞧见的真的是这么一番,你不信问婉兮。”他指指身后的婉兮,婉兮一本正经地点头。
  其实那幅画画得真不错,秋叶飘零很萧瑟,姑娘衣着漂亮很飘逸,可是,为什么只有下巴没有脸!




☆、35第十九章(2)

  画了这么一会儿的画,傅钰面上虽没有展现出来,可眉宇间已经有了稍稍的倦色,若非脂粉掩饰了,恐怕已经是一副憔悴颓败的样子,他这强打的精神,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我心中一抽一抽地疼,想继续做强颜欢笑状恐怕也难了,便提议回屋里吃等着一会儿吃晚饭。
  向来他的饭菜都是单独盛了,他自己在屋里用,这时候他喜欢拉了我在身边伺候,今日他明显还是要继续在我面前装一装的,便婉转着示意因为我今日表现良好,所以他难得准许我放我一晚上的自由,我还不赶快谢主隆恩等等。
  我配合着他佯装欣喜,心里却觉得又伤心又难过。
  背过身去后,居然流了泪。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
  每一天,傅钰都会捏着我的手,拿自己的指肚在我的指甲上擦来擦去,生怕我又用丹蔻骗他。确定指甲真的是朱红色后,他就会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然后拉了我一起吟诗作画,难得的轻松。
  休息了一个月,婉兮终于告诉我傅钰不再让她出门找师傅制作那没有香味的胭脂水粉,我仍旧不太放心,想着找机会让夏半生帮他把一把脉,还没把这个念头与夏半生商量一下,那边梨花伯母忽然病重。
  她终于还是没能撑过这个冬天,临走前先是拉着婉兮的手说了一会儿话,又让所有人出去,单留下了我。
  她曾经是个杀手,想来也是个有见识的,心思又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难免会想起一些关于夏半生父亲的事情。
  我只能消除爱情,以及与这份爱情有关的一切记忆,却没办法改变她的记忆。
  因此面对梨花的时候忐忑心虚地厉害。
  她冲我招招手,仍旧是慈祥的微笑。我慢慢悠悠地移到她床边坐下,垂着眼睛道:“伯母是有话问我?”
  她将我的手抓到手里,声音沙哑地缓缓道:“玉儿,你告诉伯母,喜不喜欢半生?”
  我抬了抬眼,有些惊讶,随即扯起了唇角:“瞧伯母问的,这全溪山的姑娘,怕没有一个不喜欢夏先生的。”
  “伯母问的是你。”
  我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叹了口了气,另一只手在我手背上拍了一拍:“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是半生没有这个福气。”
  “快别这么说。”我反握住她的手,很是诚恳地道,“是我,是我配不上半生,先不说我这个身份,就是我的性子也不适合做半生的妻子,况且,婉兮是个好姑娘。”
  梨花摇了摇头,她道:“我虽然老了,却还没有瞎,那么点小把戏又怎么看不出来?倒是难为了婉兮那孩子。”顿了顿,转而用很恳切的语调道,“我算得出,你是半生命里一劫,我只想,只想着你以后可以多为半生想想,若是,若是可以的话,能离开半生,越远越好。”
  我不知道梨花伯母又同夏半生说了什么,我同傅钰并排站着等在门外。天本来就阴测测的,忽然飘起了小雪。
  没等我来得及惊慌,傅钰就撑起了伞。
  我没告诉他这样小的雪我其实是不怕的,对上他的莞尔一笑,我忽然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他被我问得一个愣怔,然后想笑,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笑,于是很认真地回答:“喜欢就喜欢了,哪里有为什么。”
  “刚刚梨花伯母告诉我,我是个不祥之人,不祥的意思就是,我克父克母,克所有的亲人,甚至喜欢我的人,命里都会因为我面临生死劫难。”我略有些恍惚地看向他身后那阴沉沉的天空,“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他忽然伸过手来将我搂在了怀里,他将下巴放在我的头顶,道:“我生下来就克死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因此不喜欢我,我的许多亲兄弟都因为我而遭受了大大小小的劫难,第一个同我有婚约的女子上吊而死,第二个,也就是阿衡,也是因为我而死。你看,玉儿,我才是那个不祥之人。”
  我将头埋进他怀里,闷声道:“嗯,那我们就相互克吧。”
  我觉得这话说得已经够直白,因此略微有些害羞,从嗓子里干咳了一声略略缓解了一下尴尬,抬起头却发现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说话,一双眼睛望着我的身后,脸色相当难看。
  我挣了挣,想看看后面有什么。
  他忽然摁住了我的头将我固定在胸前,力道大的要挤走我胸腔里的所有空气。
  婉兮忽然开口,声音虽低却疾声厉色:“谁让你们过来的,谁给你们的胆子!”
  后面,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这样顶尖的高手,又是来找傅钰麻烦的?没等我想明白,傅钰已经说话了:“两日后,在城外的小树林等我。”
  他的音调冰冷,说话的时候从他胸腔传出嗡嗡地声响,我抓着他的衣服再次用力,却不想一下子就推开了他,因为用力过大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下。
  转头,后面什么都没有。
  我皱着眉瞧傅钰,等他给个说法。
  他连走两步再次将伞撑到我头顶,拨开我的头发轻轻亲了亲我的额头,一双眼睛看着很是无辜:“你怎么了?发癔症了?”
  我抚额长叹,为什么他总是有这种颠倒黑白的能力?
  我和傅钰没等夏半生给他娘下葬就离开了。
  梨花伯母说我能尽快离开,越快越好。我能体谅她作为一位母亲保护自己儿子的心情,也不愿夏半生因为我而有什么劫难,所以当晚就收拾了包袱和傅钰一起离开。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买卖结束,两不相欠。
  如果这场相识只是一场交易,那么他仍旧是那个偏偏少年夏神医,我仍旧是那个满世界漂泊寻找爱情的魅生,然后各奔东西。
  这么总结下来也委实伤感一些,可惜傅钰不能理解我的伤感,他带着威胁问我:“你似乎,很舍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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