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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当公爹妻 (忐忑辗转)


  旧岁渐除,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奈何争权夺利之人正值这风口浪尖,愈是不得安生,不知年为何物。
  崔嫣产子左右之际,城内便已卷起了舆言,说西南对岸的老王发檄各地,拔营起军,打了几场硬仗,被困了两回,突破最是艰难的几处阻碍之后便势如破竹,后劲勃发,一路沿途破口,突围直上,城郡尽数沦陷。
  那齐王这几十载韬光养晦并非白耗光阴。武蓄亡命,个个是顾不得性命的勇猛之徒,文养廷栋,哪个不精通人脉深谙谋策,且对每处要塞,每名大员了然于胸,每至一城池,以礼缺贿以督官重臣,恩威并重,软硬兼施,一个套了一个,一个游说一个,便是层叠山崩倒下。
  如此以往,不甘失节、欲保忠义的驻地官员要么被其幽禁,要么以死谢君,大半却是转舵投靠,更有不少地方大员早与叛军媾和,尚未等主帅进来,已于城墙自动扬了白旗,奉上虎符帅印。
  每回哪一名城郡州县的高官变节投诚的消息传至彭城,百姓皆是谩骂不绝于口,崔嫣这边联想至甄世万,却是如坐了针毡,好不自在。
  千人所指,无病而死。纵是熬得过这大祸,再厚的脸皮,再强的心智,又哪能抵得住天下人的口水与指摘。
  待崔嫣尚在月内不及半,京城已是乱了套,初雪是日,齐王主部已是过了青河,在京都城外屯兵扎营,与国君遣使喊话,定要进瓮城,入宫墙,去清君侧,肃小人。
  崔嫣不关心半点政事,无奈如今不得不关心,崔妙这边毕竟有限,又托付梁俊钦去打听,每回得了一点进展,便是揣着胸口去听,只知道若非那宁王重兵铁骑,死守硬撑保住京城,一时得了齐王忌惮,如今只怕局面更是混乱惨烈,听来听去,却是听不到甄世万的名字,不晓得他现下是个甚么情况,也只好安慰自
  己没有消息倒也算是个好信。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彭城虽去京不远,亏得不在那叛党北伐路线,虽临城避乱者加多,城内乱哄哄一团,物价受了哄抬,民生受了影响,到底免去了战火荼毒。
  崔员外这边得了京城儿子的平安信,却犹是一个头两个大。
  崔家生意大大受损,他见许多店铺被不要命的灾民哄抢,店主亦被打伤,为免引来耽耽觊觎,只好挖肉一般地狠心主动拿出一半家产赈灾,安抚难民,算是勉强保全了家业,却是宛如害了一场大病似的,成日心疼地唉声叹气,散了一些家丁奴婢,晚间掌灯点烛的时辰往后延了一个时辰,膳食由五菜两汤减成三菜一汤,只说削减用度,开源节流,予几名妻妾儿女的例钱愈发是降了再降,如此抠抠减减,弄得家人皆是怨声载道,不胜其烦,崔嫣只怕儿子被亏待,总私下拿银子叫崔妙去买些婴儿用具,却终是免不了牵挂,直盼着许氏快些生产,又想那孩儿生下来已近半月,还不曾有个名字,每回同崔妙问话,也不晓得怎么称呼,实在心疼。
  那崔员外在饭桌上由二女儿处听得崔嫣心声,见自然是不肯让这娘儿俩见了,听了那取名之说,本就无心,烦忖这娃娃未入祖祠,连个父姓都没有,不过是名小野种,想着愈气恨,筷子一拍:“取甚么劳什子的鬼名字?生下来七斤八两,就叫七八得了。”
  崔妙哭笑不得:“七八,还八‖九哩,这哪里叫得出口哇。”
  崔员外瞟眼餐桌,为节省已是几日不见荤腥,一眼望去,一碟豆沙包正入眼中,又烦道:“那不孝女在家里不曾做一件好事儿,从小就没叫我少操心,在外面却会好事别人,倒是给那甄家生了那么白胖的一个带把儿的,长得跟这包子一样,就叫豆沙包罢!再嫌不中听,有本事就叫那崽子的爹爹自己去取!”
  崔妙将这小名儿给姐姐传过去,二人觉权当个乳名叫唤也是好的,只豆沙包也不悦耳,又换成个小豆包,勉强算有了个称呼。
  这日昏光渐落,又是扬了一场小雪。
  年关将近,若是往日,再是贫苦再是忙碌的布衣白丁,一年到头下来也是得取出积蓄,喜气洋洋地采买物事,返家还乡,与家人团聚,其乐融融过个好年,现下因了战事政局,官道主街皆是凄冷,了无生息,静如冰窖。
  崔嫣恶露未已,这几日尚腰酸足软,用了一点晚食即趴于榻上偎在被内,怀里捂着个汤婆子,随手拿了本杏林
  堂的小账本一边认真翻看,一边歇养着。
  崔妙上楼来正撞见这一副春闺斜卧图,从来不喜读这年头的大部头经书厚籍,现下惟记得那一句最是香艳的小娘红粉对寒浪,惆怅,正思维,恰恰应了此景,跳过去坐在床沿边上,嘻嘻一笑。
  崔嫣被她笑得有些发毛,见她甫从外头进来,鼻头冻得通红,顺势将一只烧得暖呼呼的小脚炉踢到妹子踝边上,将账本一放,便问起儿子今日作息饮食。
  崔妙一边汇报小外甥情形,一边探到姐姐袄子里头,贴了捂手,觉得手感绵软,忍不住溜到上面去,将那一对丰丽捏了捏,笑道:“古时的风流人物冬天里头都兴美人呵笔,香肌取暖,用脚炉未免太扫雅兴了。”
  崔嫣由她掐了要处,正是羞得欲去打她,杨氏已忙不迭过来,提前将崔妙的手抓出来:“二姑娘又不懂事了,你姐姐还在坐月子,你要把她冰出病根儿来啊。”崔妙这才退出来。
  崔嫣叫杨氏先了下去,瞥了一眼崔妙:“装甚么古人,学甚么雅兴,有甚么事就快些说。”
  崔妙便也直言不讳,说是苏鉴淳近些时日,已是稍振作了一些,因跛了足,再不可能当官,便欲趁这乱世,出外挣些家业,再立些功名好有脸皮回家,她思前想后,也想干脆再拿一笔银子给了他,趁这机会了却同他一番因果,免得缠缠绕绕没完没了。
  崔嫣从来不晓得情侣分飞倒还能够以钱银买断,但见崔妙百般讨好,千般求情,想这妹子既是已定了另择姻缘的打算,便帮她这一回也好,又是应承唆些钱给她。
  崔妙足了心愿,得了银子却还不忘卖乖,大惊小怪道:“我瞧姐姐也太好说话了,今后你那些银子若再有外用,定要知会我一声,让我先代你参谋参谋,否则我生怕你着了别人的道,今日张三,明日王五,随便哪个说些漂亮话,你那银子不消两日便能花透!”
  崔嫣也不多言,伸出根荑指将妹子鼻尖一点:“别人我理都不理,叫我着道也难,最怕的就是不小心被你害了。”
  姊妹二人笑了拥作一团,不想无聊闲话却是成了真,这银子如今于崔嫣虽事小,竟成就一条导火之索,埋了来日患根,引了他人祸心



☆、更新

  不到初十,彭城的大街小巷又是寂寥起来。
  眼看战局扩大,政事纷乱,在家中的停了生产,外面奔走的则回了来,统统关门闭户,半是年终休养,半是避开城外战火,原先个个都怨家乡窄浅,喜好到外面天地去奔前程攒祖业,却正因是小地方,才难得成了一方净土,保住暂时的安宁。
  这日一大早,崔家却是生了乱子。
  自打家中出了那盗婴大祸,许氏已生了后怕,夜夜将新生子抱在自己床边,亲自看管,也不交给奶娘了,这天天不亮,被个梦魇惊醒,顺手探去床边,却扑了个空,一个打挺起来,摇篮里空空如也,顿惊呼起来。
  崔氏夫妇二人满屋子寻了一圈儿都找不到儿子,哭得眼泪鼻涕,几欲昏厥,不知作了甚么孽,家中的婴儿一个又一个不见,正欲报官,一名老家人才是赶过来说自个儿赶早市买菜时,在后门见着大姑娘怀里抱着一大坨,登了辆马车,正跑过去准备喊一声,那马车已是匆匆离了去,现在记起,那坨东西露出些花色质地,该是小少爷的襁褓,那车子又是朝出城的方向驶去。
  夫妇只顾了找儿子,这才赶紧跑去绣楼,哪里还有崔嫣的影子,果然是抱了弟弟跑了。
  许氏晓得崔嫣现下情形,又听二人跑出彭城,揪了崔员外就要拼命。崔员外也不知这长女缘何将小儿子带走,更不知带去哪里,愁眉苦脸间把梁俊钦喊了来,才晓得崔嫣怕是去了青州。
  青州是齐王占攻下的地界之一,恰是甄世万祖籍,其人正被派往这地方辖管清肃。梁俊钦因着崔嫣,一直不曾停止暗中打听甄世万的事,只这消息并没有机会跟她说,那日告诉她甄世万在青州,不过是迫不得已,为安抚崔嫣,叫她好受一些,暂且抚平些丧子痛楚,再慢慢恢复,没料到不到两日,她竟是真的跑了去。
  崔氏夫妇知道女儿去所,哪里还呆得住,那青州及近旁城郡如今皆为齐王所属,设了卫所,比彭城混乱得多,只听闻那叛臣主官一去便是杀鸡儆猴,诛官清党,手段极是狠戾,生将余下官员逼得再无逆心,其人下手之毒之快,全然就是个天生反骨的贼子,只是不晓得竟是那姓甄的冤家。如今听了,二话不说,为将甫出生的儿子追回来,再乱也不怕,备了马车,便要赶赴青州。梁俊钦将医馆事务予赵秉川交托了一番,跟了崔员外二人一同前往。
  三人出了城,眼瞧着沿途较之城内,愈来愈苍凉,临到青州城郊,犹有饿殍满地,河漂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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