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为她织成嫁衣,送她进京。她不怕远离家乡,怕的只是以后只有她独自一人面对大清皇帝的家庭。无论她的匈讷格与她说过多少遍紫禁城里的故事,她也只当作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来听,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踏足那里。
她没有力量拒绝,早一年前,京师已下达文告,按照满清入关以来参选秀女的要求,她的兄长已将她的名册上报朝廷户部,陆陆续续的选秀工作准备了一年,有些地方上由官员选了又选,挑了又挑,终是到了二月入京由皇帝亲自最后敲定。
吉尔格勒待选入京事先虽由皇太后做了决定,但也要按照规矩同其他在旗秀女一般进京经过初选及复选,最后由帝后挑选方能成事。
一想到自己离开生长了十三年的科尔沁,将来有可能嫁给大清的皇帝,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将成为自己的丈夫,吉尔格勒的心便感到胆怯,而不是喜悦或是羞涩。她喜欢自由自在,而非终生幽禁于那个华丽的金丝牢笼。她想回去,她想逃避,可那意味着违抗圣意,是灭族的大罪,她不愿牵累族人,她只能无可奈何地任由马车继续往前行驶。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往京师,吉尔格勒的笑容在离开草原的那一刻,便敛上了,她侧头靠着车壁,沉沉睡去。
过了十多天,马车到达京师,按照皇太后事先的安排,远道而来的蒙古格格在京师城内、离着东华门不远的一处宅邸内暂住。
因路途劳顿,吉尔格勒不顾繁华的京师如何夺人眼球,只一人躲在屋内,静静躺着,闭目养神。就这样,天色渐暗,她闭着双眼,无法感受周身的变化,漆黑的屋内忽而闪过一道白光,继而如一缕青烟缓缓飘起,慢慢幻化成形。
那青烟本是一缕幽魂,因没有宿主而游离于人世间,她本该随自然堕入六道轮回,不想心事未了,一路上,随着蒙古选秀女送京的车队,飘飘荡荡来到此处。她没有**寄宿,便躲在吉尔格勒随身携带的香囊里,那是她之前尚有**时,亲自做给她的送别礼物,不想她一直佩带着,如此也如她之意,得以寄宿,再回故地。
这一次,她想借吉尔格勒进宫之计,哪怕没有肉身,单以魂魄,也想见上玄烨一面。
爱新觉罗·玄烨,始终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挂念。
这一路,洛敏跟着吉尔格勒,那孩子不愿看的风景她蘀她看过,都是她在这个年代儿时的回忆,今日白天路过的那座茶楼,路边的泥人摊,熟悉的京腔嚷嚷,无一不令她心酸落泪。
回忆只能是回忆,再也回不去的记忆。时过境迁,幼龄稚子长大了,茶楼的招牌重新上过了漆,泥人摊的小贩蓄了胡须,熟悉的京腔里混了些生人的味道……京师的一切终究是变了,而那巍峨庄严的紫禁城……是否也已经发生了改变?
*
康熙十三年二月辛亥,春光明媚,站在紫禁城神武门前的空地上,抬头仰望,可以看到如被清水洗净一般的碧蓝天空,晴好之日,天边没有一丝云彩。
好天气一直延续至入夜时分,一列列载着候选秀女的骡车向神武门逐一驶来,在她们本旗参领、八旗前锋营前锋统领、护军营护军统领、步军营官兵的负责下,骡车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切看似井然有序。
而在神武门往西,两辆骡车为着怕错过吉时而赶来排车,争相抢道,僵持不下,相撞后一起翻了车,这一撞很凶猛,几乎是双双不能动弹,而其中一辆车身都撞得变了形,车门车窗全被压着打不开,车中人俨然成了笼中囚徒!
变形的车厢内传出一声骄横的脆生生的女子的斥骂:“该死的奴才!你们倒使劲儿给我拉呀!再拉不开门,舀你们一个个都杖死!”
似是被女子骄横跋扈的斥骂之声惊到了,无论御车的车夫,抑或随行的侍女,个个面色骤白,对着车门使劲,又是推,又是拉,费了好些力气,却没有一点用处,车中人的骂声接连不断,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也将这南来北往的通衙要道堵塞了整整一个时辰。
这段时辰内,前前后后赶去神武门的骡车被堵着排成了长龙,或叫骂,或催促。车夫与侍女抹着汗,在催促叫骂声中鼓足一口气,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门开了,侍女与车夫往后连退了数十步。
就在这时,身穿淡鸀色接近鹅黄色缎袍、满头珠翠、此刻傲气凌然的女子跳下车,气急败坏地冲到与她相撞的骡车跟前,一脚踢开车门,揪出车中女子,“啪啪”扇了两个耳光,嘴里骂着:“作死的贱蹄子!赔我的镯子!”
“喂!你这人怎么动手打人啊!”被打的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跟着冲出来反驳的女孩儿与她同坐一辆车,一身雪青色缎袍,不惊不怕,却是动怒了,一把推开傲气女子,抱住自家姐妹,轻轻揉着她略显红肿的小脸蛋。
傲气女子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丫头,浓妆艳抹的脸颊上怒气更盛,扯开嗓子道:“你们撞坏了我的车,误了我的时辰,还害我摔碎了镯子,倒是赔我!”
被打的女孩儿捂着左半边脸,不服地扬起头:“是你撞得咱们!咱们车走得好好的,你的车却从后面赶来硬要超过,直把咱们逼得走不了,你那车才跟着咱们一起翻了!至于撞坏,那是你自作自受!”
“竟然还敢回嘴!”傲气女子双眉高高一挑,伸手作势欲再甩上一巴掌,却叫另一人死死抓住,傲气女子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放开!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么?想作死么!”
“大伙儿无非都是进宫候选的秀女,何至于闹到今日?奉劝你一句,天子脚下,皇恩浩荡,要撒泼也得瞧瞧地儿!”说着,着雪青色缎袍的女孩儿扫了她一眼,便甩开她扶着自家姐妹准备上车。
谁知那傲气女子不屈不挠,直逼她二人冲来:“你说什么?你竟敢教训我!我阿玛都没教训过我,你竟敢教训我?你是哪家的秀女!今日之事我定要告知我阿玛,叫你好看!”
“哦?原是个没阿玛管教的可怜丫头!”女孩儿停下步子,哂笑一声,却又激怒了傲气女子:“你胆敢出言不逊!当真是不想活了!”说着,她一把揪住雪青色缎袍女孩儿,那被打的女孩儿见姐姐将被她欺凌,原本面色难看的一张姣好脸蛋顿时被吓得惨白如纸,忙去拉那傲气女子,谁知她力气颇大,推了她连连后退,又作势去打姐姐,姐姐本就是爽气不怕事的人,见她如此,自然也不会由着她欺凌她们姐妹,伸手便是反击,一来一往,竟是当着满大街的人扭打在了一起。
看热闹的,排着长龙的,把大街堵得水泄不通,却没个人敢上去劝架。
“阿娜,前面发生什么事儿了?”长龙后面,吉尔格勒的骡车停了有段时辰,本来停着也没觉什么,只当人多拥堵,不想远远传来女子争斗之音,便隔着车厢问了随身侍女阿娜。
阿娜伸长脖子往前一看,又回了她:“格格,好像是两家秀女为争道吵了起来。”
吉尔格勒不知怎么,心里竟闪过一丝喜悦,似是打起了精神,选秀在即,有人却在此生事,若是惊动了皇宫里的人,或许日子取消了,选秀作罢了……吉尔格勒如此异想天开,天色却越来越暗,四周一盏盏明灯逐一亮起,附在她身边香囊里的洛敏也在这时跑了出来,她可不想让前面的人误了选秀时辰,也不想她们在天子脚下撒野。
循着激烈的争斗声,洛敏飘向前方,然而当她到达现场时,只见争斗已经结束,四周一片狼藉,破碎的骡车车身躺在路中央,而那边上躺着一个面色如白纸的女孩儿,女孩儿衣衫微乱,松松垮垮的发髻耷拉在耳边,珠翠掉了一地,陪着她的女孩儿左脸红肿,抱着她哭得凄凄惨惨:“姐姐!你快醒醒啊,姐姐!”
任凭女孩儿怎么推她,她就是一动不动,双手摊放在身侧,好似没了气息。而那肇事的傲气女子,此刻失去了所有的骄横气势,木愣愣地站在边上,过了好久,只听耳边乍然道:“哎呀!闹出人命啦!”
傲气女子似被惊醒,惶惶然道:“不,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撞上去的……不关我的事……”她瞪大双眼,花容失色,似要落荒而逃,却听身后一声“嘤咛”。
“姐姐!”女孩儿又惊又喜,看着她姐姐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到她没事了,傲气女子如被大赦,满腹的恐惧顿时消去了大半,她也不想闹出人命,方才只不过想对她略施教训,从小到大,她可从未如此被人踩在脚下!
“哼,原来没死成!”她虽松了口气,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妹妹含恨瞪了她一眼,周围的人起初是看戏,这会儿倒也同情那倒在地上的女孩儿,交头接耳碎碎念,心想那女子礀色尚有几分,不想心肠却如此歹毒。
感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女子慌乱骂道:“看什么看!当心剜了你们眼珠去喂狗!”
众人唏嘘,瞧着她一脸鄙夷,许是无地自容,女子拖着车夫侍女甩袖恨恨然离开了,留下一对姐妹暗自惆怅,有人瞧她们可怜,纷纷邀请她们坐上自己的骡车,甚至有人愿提供新的衣裳,那刚苏醒的女孩儿的一身做工精细的缎袍此刻已然毁尽,眼下是选秀在即,断不能在灰头土脸地在殿前失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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