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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公主秘史 (谷)


  那一瞬间,渀佛她的希望落空了,梦想破灭了,多年来的苦心、爱心、痴心……所有的一切只怕都在这一刻到尽头了。
  “皇额娘!”她“扑通”一声跪在荣惠跟前,“是敏敏一意孤行,与云秋无关,请皇额娘莫要责罚于她!”
  荣惠闭口不言,只是朝身旁的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随即打发了宫人出去,只留了她们母女二人。云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忍着酸痛一瘸一拐地绕过她身旁,洛敏回头眼看着她走出内室,刘嬷嬷陪在一旁,心底满满的酸胀之感压得她异常难受,终究是她连累了无辜。
  待屋中冷清了,洛敏复又看向坐在炕榻上一动不动的荣惠,“皇额娘,云秋她……”
  “放心吧,我只是让她回去歇息了。”此刻,荣惠已是敛起了笑容,她缓缓起身走近洛敏,拉起她,深吸了一口气,歇了歇道:“起来吧,在外头一定是冻坏了吧?”
  荣惠没有直接将她斥责,而是一如往常温柔地慰问她的安康,洛敏既感动,又愧疚,更多的便是疑惑,因为她不清楚云秋是否将她和玄烨的事全数供出。
  “你向来懂事乖巧,今儿怎如此胡闹?深夜里竟穿着宫女的衣裳出去,还穿得如此单薄,若是着了风寒要如何?”荣惠的话令洛敏一颗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言下之意,想必她并不是因那件事而责罚云秋,而是罚云秋未尽到奴才的本分。
  洛敏即刻换了神色,道:“穿宫女的衣裳只是敏敏一时兴起,城外鞭炮响得很,敏敏睡不着,便想自个儿出去遛遛,留了云秋在屋里。”
  “唉,你可知你的‘一时兴起’却是叫旁人受了罪?云秋这丫头与你一样倔强,问她也矢口不说你去了哪儿,皇额娘没有法子,只能照宫规行事,今儿个是罚跪,可长此以往,什么都是保不准的。”
  荣惠本在洛敏离去后便准备歇下,可今夜一心挂念着洛敏,辗转难眠,才又起身,披了衣裳亲自去她的住处瞧瞧,怎知一进屋,哪有她的身影,只有云秋一人慌慌张张地跪在自己跟前,问什么却一无所获。
  她不动声色,静静地候在屋里,过了整整半个时辰。
  又荣惠亲口说出来去始末,才确认事情并未暴露,忙找了理由认错:“皇额娘,敏敏知错了,往后也不会再这样了。”
  “好了好了,小手冻成这样,可叫皇额娘心疼,今后仔细些,睡不着也不好在大寒天里随意外出了,这几年虽叫太医调理,你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可平日总要防着,你能明白,皇额娘自然放心。”荣惠顿了顿又道:“你这屋里炭火不够,稍后皇额娘让人从我屋里挪一些过来,晚上也好睡得踏实。”
  “多谢皇额娘关怀。”虽是瞒过了荣惠,可洛敏的心里总是堵着不舒坦,多年来荣惠真如生母一般待她,可她连女儿家最贴心的话都不曾与她说过……
  或许,她的选择注定了她此生必将留下遗憾。
  荣惠没有多留,瞧着洛敏安然无恙,便由刘嬷嬷扶着回了自己的寝宫。
  待荣惠走后,屋里笼起了温暖的熏炉,只是蘀她加炭火、点香炉的人不再是云秋,而是换了一个比云秋年纪稍长一些的宫女,那本是荣惠身边的人,名唤“晴夏”,人如其名,笑起来宛如夏日晴空,暖人心窝,却也带着些火烈、烧心一般的刺痛。
  屋里飘起了安神的香,洛敏躺在温香软暖的锦被貂褥间,静听着屋外嗖嗖寒风拍打着窗棂,好半晌,安神香管了效用,她沉沉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而此刻,慈仁宫的女主人尚未入睡,她独自跪在蒲团上,手持念珠,在佛祖面前念了整宿的经文。
  炉上的线香袅袅不断,主子一宿没有安睡,刘嬷嬷便守了整整一宿,待到了鸡鸣达旦时分,佛堂内的念经声才停了下来,荣惠睁开眼,刘嬷嬷立马上前,“主子,奴才扶您回屋歇一会儿吧。”
  荣惠缓缓摇了摇头,抬起手臂,刘嬷嬷搀着她慢慢站了起来,“过会子皇后将携各宫妃嫔来这儿请安,你扶我去换件衣裳,再好好梳洗一番。”
  刘嬷嬷瞧女主人面容憔悴,于心不忍,却也不敢拂了主子的意,随即扶去寝宫,蘀她重新梳妆打扮,换了衣裳。
  到了辰时,皇后率领后宫女眷来到慈仁宫依次请安、道新吉,看着一个个春风满面、嘴角含笑的人儿给自己请安问候,荣惠表面挂着笑,心里却融入了一股子说不清的滋味,尤其当她看到贤惠端庄的皇后,这种感受更加旺盛。
  待宫眷们行完礼,皇后便率她们退出了寝宫,再到各处拈香行礼,尔后一身礼服的皇帝进到宫中,满脸喜气地给她请安,荣惠见到玄烨,心猛地一缩,捏紧了手指,只觉得指尖微微发凉,细长温柔的眉毛一下子抖了起来,然而,很快,她又稳住了心绪,刻意忽略鼻尖幽幽闻到的龙涎香气,漾起笑意,平静道:“起来吧,大过年的,皇帝你也忙累了,夜里不歇一下总会碍着龙体。”
  这话不带疑问,直接肯定了他昨夜没有歇息,玄烨身形一顿,确实,他没有功夫阖眼,与洛敏分别后,便即刻回到乾清宫盥洗更衣,从拈香行礼到道新吉、递如意,马不停蹄。
  玄烨没有多想,只以为荣惠为他担忧,也并不知道与洛敏分开后发生了什么,他微微低着头,谦和有礼道:“儿臣多谢皇额娘挂怀,儿臣是皇帝,这过年是大日子,许多事儿都需儿臣亲力亲为。”
  “是呀,皇帝当有皇帝的样子,你还年轻,大清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凡事都要留点心,不能全凭喜怒独断,一失足,千古恨,想必老祖宗也是这般教皇上的吧。”
  玄烨顿感奇怪,从前无论是上坤宁宫,抑或是慈仁宫请安,皇太后从不与他如此多言,他们之间只保持着“母慈子孝”的态度,今日却不同,皇太后似是话中有话。
  来不及多想,刘嬷嬷已在旁提醒荣惠道:“主子,各亲王、大臣正在殿外等候道新吉。”
  闻言,玄烨对荣惠道:“请皇额娘移驾前殿升座。”
  荣惠点点头,方才的话题就此停住,由刘嬷嬷亲自扶着离开寝宫,来到前殿,坐上宝座,由皇帝率领早已等候在外的亲王、大臣进殿行三跪九叩礼,礼毕,众人退散,此刻皇后率妃嫔、宫眷等已在各处拈香行礼完毕,又回到慈仁宫依次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而与此同来的公主、福晋、命妇等则在槛外随从行三跪九叩礼。
  一场新春仪式完毕,众人散去,皇帝即将回宫书写《心经》,荣惠将自己日夜念诵的《心经》赠予了他。
  慈仁宫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荣惠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刘嬷嬷皱起眉头道:“主子,这事儿是否该禀报太皇太后?”
  荣惠摇了摇头,“还是罢了,近些年,她老人家难得高兴一回,别叫这事儿去惹她操心,往后咱们多留意着些,可别叫事态越发不可收拾。”
  “是。”刘嬷嬷半垂着头,想了想,又劝慰道:“主子,奴才瞧着这事儿也不是一两日了,两位小主子的倔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会儿您不和公主道明,想必也是为了顾及公主的感受,若是真将这对苦命……”
  “这也没有法子,难道你忘了前车之鉴?”荣惠生生打断了刘嬷嬷,接着道:“当年太宗皇帝将妹妹和硕四公主下嫁于辅政大臣遏必隆大人的八哥图尔格,他们将自己的三女儿嫁于当时还是贝勒的敬谨亲王尼堪为福晋,因无法生育而将仆妇的女儿收养为己女,最后事情败露,太宗皇帝大怒,以混乱皇家宗室血统降罪,不但将图尔格夺官赐死,也革去了亲妹妹的公主封号,就连尼堪贝勒也因此被降为贝子,直到先帝爷入关,立了战功才又封为贝勒。”
  “可是主子,您明知道公主和皇上并没有血缘之亲……”
  “我明知又如何?太皇太后并不知这一切。”荣惠长叹了一声,又叮嘱刘嬷嬷道:“这事儿断不能让太皇太后听了去,往后甭在提了,若是追究起来,这可是欺……”
  “咣——”一声巨响,荣惠与刘嬷嬷双双扭头看去,只见寝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身影,她一脸惊愕,身体僵硬,一只描金铜手炉在青黑的琉璃地砖上滚了一圈,停在了凳脚下。
  “是真的么?皇额娘,刘嬷嬷说的都是真的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着,她本想在行完礼后将皇额娘几个时辰前留在她屋里的手炉送回去,从不用通传,她便可进到寝宫里,方才许是她们谈得太入神,才没察觉她站在门口。
  她听到了,她全都听到了,原来皇额娘已经发现了,她没有当面道明只是为了顾念她的感受,可即便不说,她又要怎样做呢?洛敏惊愕了,激动了,更是慌乱了,她想求答案,她想知道真相!
  “皇额娘,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么?”洛敏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拉住荣惠的手臂,拼命地恳求她告诉她一切,“皇额娘,我们没有血缘之亲,我和玄烨压根儿没有血缘之亲是不是!?”
  荣惠的身体剧烈一颤,手也止不住发抖,这一双小儿女的痴情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皇帝的名讳就连她这个嫡母也不敢随意叫唤,可这孩子,竟是叫得这般上口,她还没来得及花心思去防范、去阻止,撞上此刻,好似什么都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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