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走得格外地小心,裙角还是溅上不少污水,绣花鞋也已经湿透,湿哒哒地黏在脚上特别得难受。
偏慕容宫晨一直一言不发地走着,白衣飘飘没有一丝的污渍,不知道到底要去何方?眼见越走越偏,我终于忍不住地开口询问,“你要带我去哪?”
“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惬意的声音,慕容宫晨脚步轻快地彷佛随时可以飞起来,要不是天气恶劣,我真会误以为他是来散步的。
“那随便找个茶馆、酒楼什么不就好了吗?”
“人多嘴杂的地方不行。”
“你要跟我说什么?”人多嘴杂的地方不好说,难道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到了你就知道了。”
慕容宫晨突然加快脚步,我不得不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混着泥的雨水随着我每一脚步的下落飞溅起来,粉蓝地裙角已经不成模样。
迎面而来的海风越刮越强烈,腥味也越来越浓,直到穿过葱茏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时,我才惊觉原来是到了海边。
树林外是一处呈半圆形状的断崖,断壁与海面呈现九十度的直角,无边无际的海面波涛汹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扑上断崖,激烈的撞击一番发出震天的呐喊。
慕容宫晨在满是细小碎石的空地上停下脚步,突然出声,“你是谁?”
“啊?”我一愣,没有跟上他的思绪。
“你是谁?”慕容宫晨好脾气的再问了一便,温雅如水的声音在雨中听起来如此的没有底气。
我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在怀疑我呢?无畏的对上他满是探究的眼睛,声音平静如常,“你希望我是谁?”
“我希望你只是林月回。”慕容宫晨亲切的神色里添上几分无奈,“然而,我着人调查了京城里所有大家闺秀,却都没有名林月回的这个人。”
“也许我只是平凡人家的女儿呢?”
慕容宫晨抬头用他一贯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你的谈吐及气度,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教出来的。况且,李墨白又岂会为了一个普通人销声匿迹十年?”
“所以你得出的结论是……?”我并没有生气,慕容宫晨此番纠结我的身世,定是为了李墨白,那么我便没有怪责他的理由。
“你可知道,我的人在京城里搜寻你的家世时,遭遇了多少的阻扰吗?”慕容宫晨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不过才第二天,便有人现身警告。”
怎么可能?明明京城里没人知道林月回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会有人阻拦他调查我的身世呢?直觉不可能,然而抬起头细细的看向慕容宫晨的表情,那认真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
“那伙人的来头不小,我不得不放弃。”慕容宫晨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犀利,带着精光如刀尖般从我身上飘过。
“你放弃了?”若是放弃了,今天就不会特意来质问我了吧?
“我找到‘坊人帮’,出钱让他们打探出你的任何消息。”慕容宫晨的眼神更加的复杂,在雨帘之后却愈发的清晰。
“‘坊人帮’是那种专门贩卖消息的组织吗?”我歪头想了想,换了只手撑伞,不解的问道。对于我的身世,你是否太过执着了呢?你完全可以直接问李墨白,不是吗?
“‘坊人帮’无所不知,甚至贩卖当今圣上每天的御膳总谱。”
“哦。”那你该查出来了吧?
“三天后,‘坊人帮’的帮主飞鸽传书,退还全部银两,并赔上千两黄金。”
这是为何?我不解的看着慕容宫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我问为何?”慕容宫晨顿了顿,“回复却是‘有人暗中警告,无法继续调查你的身世’。”
“是同一伙人?”连续两次制止别人调查我的身世,此人必定与我有关联,会是谁呢?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师训的第四条,便是不得探查自己的身世,我到底,还有什么样的身世?
“不是。”慕容宫晨黯然摇头,温和的笑容里带上几分苦涩之意,“若是同一伙人,我何苦这样烦恼。”
“怎么可能?”我再也难以维持表面上的镇定,惊讶万分的盯着慕容宫晨,身体突然有些发冷。
慕容宫晨仔细观察着我的神色,不知第几次叹息,“我又如何会这样简单的放弃?所以找上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秘密的搜寻京城里所有的大家闺秀的闺名。”
“可有找到?”此刻,我倒是开始关注起他调查后的结果了。
“刚才已经说过,根本便没有林月回这个人。”慕容宫晨用诡异的眼神盯着我,那里面的光芒忽然让我感觉到恐惧,“也就是这个时候,第三伙人突然出现,将所有已经到手的资料悉数毁去。”
“第三伙?”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接串到脑海,全身寒毛倒竖,瞪圆了眼睛,“你能确定他们不是同一伙人?”
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趋势,雨点打在伞的绸面上的声音听起来如一曲悦耳的奏鸣曲,慕容宫晨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以我慕容家的荣誉担保,绝对不是一伙人。”
“万一是一个人请了三个不同的组织呢?你不是也用了三种方法吗?”
慕容宫晨摇头,“那些人不是江湖人士,倒像是大户人家里收的门客。”
“你并没有亲身看到那些人,如何知道不是同一伙的?”三批不凡的人在京城里关注着我,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除了东方云齐,根本不存在任何的人知道我的存在才是?
不过,叶落安口中的那个要求我与他回京人,是谁?
“第一伙人,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乃是左相东方云齐的门客。”
平地一声惊雷,如一道闪电直接劈中我的身体,骤然四分五裂,血花四溅,尚未来得及疼,身体便不再属于我大脑控制。只觉如被冰山重重地包裹着,冷到连牙齿都开始颤抖。
因不想再与过去扯上关系,我不曾询问过李墨白我到底是如何左相府逃出,然而李墨白做事绝对不会拖泥带水,慕容宫晨只是调查林月回的身世,东方云齐为何要加以阻拦?
是发现我了吗?叶落安口里希望我回京的人,是东方云齐吗?
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慕容宫晨发现了我的异常,却还是往下述说着,“据说,‘坊人帮’背后有皇亲国戚撑腰,所以这些年来才稳站江湖,立于不败之地。他们既然连圣上的御膳都敢卖,又如何会怕区区一个左相?所以警告‘坊人帮’的人,地位必在左相之上。”
我一抖,手里的伞差点从手里滑落,暗暗地往大腿上掐了一把,才勉强恢复了些神智。
“亡命之徒,本就是亡命天涯之人,在大量金钱的诱惑之下,又如何会轻易将到手的东西让人烧毁?由此可见,第三伙人,有着让不要命的人都害怕的地位!”慕容宫晨轻笑着地说出最后的总结语,“而且,据说第三伙人个个皆是身手不凡,衣着华贵,看上去,很像那皇城里的大内高手。”
皇城里的大内高手?我抖着手,勉强稳住呼吸,屏气凝神在脑海里搜索着,半天才想到一个人。是了,身在皇城而且有权利调遣大内高手的,非那个箫太子莫属!
皇城里,我只认识他一个人,他也是见过我并且知道我叫林月回的,可是究竟是为何?为何要阻拦别人调查我的身世,我的身上又有怎样告不得人的秘密?
“却不曾料到,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慕容宫晨苦涩的自嘲一番,抬起脚步往回迈。
“你不怀疑我是在作秀吗?”我勉强的暂且压下满腹心事,抓稳手中滑腻的伞骨,拖着沉重的身体跟在其后。
“你不质疑我话里的的真假吗?”
“这些,你告诉过李墨白吗?”没有继续再追究下去,我摇晃着手中的伞骨,雨丝随着突来的力道旋转出原有轨道,四下里溅开去。
“未曾。”
“请不要告诉他,我不想他为此担心。”
慕容宫晨骤然停下脚步,神色间带着几分嘲笑,“你在自欺欺人吗?”
“那又如何?”我不自在的别开脸,堪堪错开慕容宫晨瞥过来的眼里,那不加掩饰的讽刺之情。
“唉。”慕容宫晨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恢复如常,“我不会告诉他。”
“谢谢。”更加不自在的道谢,我咬紧下唇,我傻又何如,傻人有傻福,为了李墨白,我愿意做傻子。
何况,我相信,他不告诉我必定是为我好,等事情都过去,终有一天,我会知道。
第三十七节 无眠之夜
“去哪里了?”我前脚刚踏入院门,李墨白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便飘入了耳朵。并不是质问的口气,软乎乎的语气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一般随意。
“随意出去走了下。”我扬起浅笑,眼神飘忽不敢去看李墨白,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对他撒过谎,一时有些紧张,右手紧握着玉质的伞柄,纤细的骨节有些发白。
这样子的表情,在李墨白看来,不知像不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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