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这条只事关比泰多和埃及,余下众人牵扯不到什么利益,只是拉格修捏着泥板的手迸出青筋了来。
曼菲士克制住自己,显出一个专业的谈判者该有的态度:“沙利加列最近的归属是我国,埃及的战船也正在附近海域徘徊,我既有打下它的实力,为什么要承认它的独立?伊兹密王子,莫不是你既不愿我埃及收回领土威胁你国,又无力自行收服,才想出这个下下之策吧?”
伊兹密也毫不示弱地冷笑一声:“我记得‘强大’的埃及海军可没占到什么便宜,不然你我现在怎么会坐在一张桌子上?我以为,我手上还有值得埃及王你在乎的东西呢!”
曼菲士听了这话,心底气怒不已,又只能隐忍不发,曾经受伤的肋骨和肺几乎隐隐作痛起来:“答应可以,我要看到你比泰多的诚意。”
“那是自然的,”伊兹密依然是那副谦和浅笑的模样:“如果你一点都不介意的话。”
这话听在晓得内情的人的耳朵里,自然知道埃及王所受的侮辱,就连胡瓦力都忍不住笑“哼哼”了两声,他这辈子都忙着和埃及、和邻国争霸,让小国称臣,如今怎么不是大快人心?
曼菲士疼得低低咳嗽了两声,心疼的嘉芙娜公主都要不顾礼仪地给他拍背,他拿手把那对胖爪子拨开,尤不甘心道:“既然沙利加列要独立,那主事者是谁?我倒要看看,是谁行的那等奸计,重创我埃及以及比泰多?”
其实比泰多只是受了点损失,远没有埃及受到的打击大,只是曼菲士强要面子,硬是把对方拖下了水,伊兹密乐得让曼菲士再受打击:“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过只是我的一个侧室。”但苏卡姆姆背后是你的胞姐,伊兹密好心地把这句话咽回了喉咙。
曼菲士心疼起来,凯罗尔被眼前的男人掳走,可他竟是一副全不珍惜的样子,竟然还会喜爱别的女人。凯罗尔,他的凯罗尔,金发碧眸、雪肤花貌、聪慧可人,这世上哪有别的女人比得上,又怎么会有男人舍得伤她的心,在拥有她的同时左拥右抱?曼菲士几乎要吐口血出来:“什么样的女人,竟然令你这样高看?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女人只有一个,怎能如此糟践?”
“可她偏偏是打败了埃及海军的人,”伊兹密朝着侍人吩咐将伊南娜带来:“你自认独一无二的,只要你承认了这份条约,我也不好太过逼人,就舍了还给你吧。”
既然埃及王同意了,众人都没有异议,纷纷拿了印滚在了泥板上,而乌加里特女王手上的银版将根据泥板的拓印重新烧制。
凯罗尔被带着进了帐篷,她日日思念的曼菲士就在眼前,两人眼光一交接,那种足以燃烧三千年时光黑洞的爱火惹得周围人都不自在起来。曼菲士眼里再没有其他,他的凯罗尔、他的爱、他的心之归属此刻就在眼前,时隔一年之久,她的头发变短了,可是蓝眸依然明亮,脸上带着伤痕,但不妨碍她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曼菲士直接跳起从桌子上跨了过去,带倒了一片物什,“乒乒乓乓”乱响,再看两人已经紧紧搂成一团,恨不得化作对方身上的骨血。
“这是怎么了?”伊南娜才走近就听到大帐里热闹的声音,以为众位王者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伊兹密见她来到,便牵了她的手上前,温柔的声音里不乏强硬:“这便是苏卡姆姆,从此沙利加列海港尽归她所有,周边各国都已予以承认,我比泰多便是海港的后背。”
伊南娜没想到伊兹密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真是天上掉下了一个巨大的馅饼儿,她看看胸有成竹的伊兹密,看着虽不情愿但也没有发言的比泰多王,然后再无暇管其他人,狂喜的感觉几乎将她淹没。
但是伊兹密却时刻保持着警觉,拉格修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这男人目光充血,如野兽一般死死盯着伊南娜,牙齿几乎“格格”作响,拳头下一刻像是要挥上他的脸。两人目光相遇,那种雄性才懂的嚣张挑衅只有两人自己明白。
亚尔安站在旁边几乎吓个半死,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好像又要打仗了?喂喂,他可是不辞辛苦地奔波,才签了一份合约啊!
拉格修到底没有在这个场合失态,但他马上就换了另一幅嘴脸,却给了在场的人极大的震惊:“伊南娜,美索不达米亚的女神,天之女王,爱的主宰,竟在这里被我找到。我的女神,”拉格修无比诚挚,可他知道伊南娜在相对的一瞬已经认出了他:“沙利加列不是你的归属,你的领地在你的亲兄太阳神舍马什照耀的大地上,苏美尔人的故乡伊修塔尔之门后,乌鲁克城内,你必随我一道归去享受臣民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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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伊南娜从来不说自己的真名其实是个金手指,因为伊南娜就是伊修塔尔,就像阿芙罗狄蒂又叫维纳斯一样,所以拉格修是很有权利说这些话的,因为他是巴比伦的国王……
以下摘自百科:
伊南娜(Inanna)亦称做伊丝塔(Ishtar)、亚斯塔蒂(Astarte)、及维纳斯(Venus),是苏美神话系统里面的“圣女”、“天之女主人”,也是金星的代表神,和希腊系统的爱与美之女神阿佛罗狄忒是同一位,在苏美神话系统里也被认为与战争有关,希腊罗马系统的阿佛罗狄忒其战争地位里则被雅典娜女神所取代。
伊南娜的形象始终是个少女,虽然是掌管战争的女神,苏美系统的艺术中,伊南娜经常和狮子(力量的象征)一起出现,代表伊南娜的狮子常常站在两头母狮子的背上,西台神话中的库柏勒也是以狮子为象征。伊南娜在楔形文字里的代号是打结的勾状芦苇。
91章
“我拉格修是乌鲁克塔姆兹王的子孙,苏美尔人的正统。”拉格修突然扬着得意洋洋的笑容,即使他改了面貌,可是眼里那城府极深的暗光、嘴角那要笑不笑的冷嘲以及被伊南娜曾经研究过无数遍的一举一动,都在指向一个结论,他没有像面对拉格修曾经的近侍那样犹带着小心翼翼,却是在终于找到伊南娜的这刻尽数表现了出来:“伊南娜啊伊南娜,你天生就该是这个名,我如今才明白过来。”
当初伊南娜就怀疑过自己都没有死在怒江里,顾北坤更不应该会死。只是联想到自己身上的奇遇,顾北坤未必没有更神奇的经历。而他竟是变成了另一个人,难怪没有露出一丝马脚。伊南娜初时还有些慌乱,但这样一来,那块悬宕在心间的大石却坠了地,虽然在心上重重一击,但是你知道了你的敌人在哪里,总比冷箭从暗处射出来的好。
她下意识地就往伊兹密的方向靠了一步,眼见着拉格修眼里那噬人的光芒便凶猛一分。他曾经也是做大事的人,赚得了万千家财,却也懂得没有舍就无得的道理,千金散尽轻易不皱眉头。但在伊南娜这件事上,他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占有欲,男人就是这样,有太多的男人一边花天酒地,却将自己的女人当做笼中小鸟。
“拉格修王,我与你乃是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什么塔姆兹,更不晓得那位伊南娜女神的传说,我初来乍到就是在安纳托利亚的土地上,从未踏进过巴比伦一步,”伊南娜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从前没去过巴比伦,以后也无意前去。”
伊兹密见场面难堪,且刚刚订下盟约,除了那对让众人倒胃口的黏糊的埃及王夫妇事不关己外,几乎所有人都正待看着好戏。他自会筹谋和拉格修算账,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像杂耍艺人一般。
可惜亚尔安不是女人,不然一定会荣获古往今来善解人意第一名的桂冠,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冷场:“我说拉格修王,我让你昨晚不要喝那么多酒,你偏不听,这下可好,逮着个女人就说是自己家的,就和街上的醉汉没什么分别。好在伊兹密王兄宽宏大量,不然小王也要往你脸上揍几圈。只是那被夺了妻的埃及王也没上赶着打人,那我就不便越俎代庖了。”
被这一打岔,拉格修顿时深恨巴比伦国力弱小,两河又太过富裕,这片古老的土地像泡在糖水里一般,处处弥漫着甜香,却又从深处弥漫一股几不可闻的腐烂味道。而那高原之巅的国度,却是日正当中的烈阳一般,烤着流淌的糖水“滋滋”作响。
伊南娜总觉该有个了断,从前她落入顾北坤手里,被强势拘禁,同事们想尽办法也无法找到她。每次一有进展,警队的内奸就会通知顾北坤转移地方,这就是强权和金钱的好处,伊南娜颇吃了苦头。可是如今两人易地,伊南娜虽不齿这种行为,但她深感伊兹密这个近东霸主站在身边的好处,也让顾北坤这个不可一世的人尝尝便压得翻不了身的苦头。
“拉格修王,虽然会令您失望,但我与那位女神也许只是重名,你若仔细看看便知道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伊南娜拿手卷着及肩的黑发,她知道顾北坤最爱自己的这些小动作:“若是情况允许,我倒是可以听听您嘴里的乌鲁克王塔姆兹和伊南娜女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