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火急火燎地拨开人群,呼哈呼哈地喘着气站到苏锦面前,还没开口问什么,眼前一花,听到阿苏对他说了句“拿着。”然后一个软软的东西便扑面而来。
伸手将盖在脸上的东西拿下,他才发现是一件毛衣,还是对襟剪开了的,不由有些惊愕。
妇人和那几个男人看明白苏锦的作为后,都挣扎着要上前打苏锦,嘴里高喊着:“店家要毁灭证据了!各位,你们可看得真真儿的啊,到时候可要给我们做个见证啊!老娘要去告他!告他害了我的儿啊!”
接着,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店家仗势欺人,谋财害命,为害乡里,我们不能干看着啊!兄弟姐妹们,都帮把手吧,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容易啊!”顿时,路人心中的一点点正义被点燃,人群忽然沸腾起来。
“这是家黑店啊!幸好我没去买过!”
“这店家欺负她一个妇道人家,但凡还有点血性的,能看得过去吗?!”
“把这店砸了!砸了!”
一时间,路上人潮涌动,群情激昂,不停地有人向里面挤,挥动拳头就嚷着要打人。混乱的爆发是苏锦始料未及的,她试图站高高呼,只是身边都是人,根本无法站稳。鲁大壮等人被苏锦下了死命令,不准动手,只得张开膀子徒手阻拦。
陆逸风经过观察和简单的询问,已经迅速地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皱着眉看了看担架上的病人,手搭在病人的腕上号了会脉,再拨开眼皮看了看眼珠,然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
“住手!都住手!你们都搞错了,这不是什么中毒!都快住手,听我说!”
一贯斯斯文文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双手高举着,不停地往高跳,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声音穿透人群,混乱圈外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人群顿时安静了一点,有人求解地看向他。他立刻爬到长凳上,站得高高的,大声说道:“这位公子身上所发红斑并非中毒所致,而是一种皮疹!正如巢元方的《诸病源候论》中所书,人皮肤虚,为风邪所折,则起隐轸。热多则色赤,风多则色……”
只是,他这引经据典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愤怒地打断他:“他跟店家是一伙的,大家别听他说的!他在迷惑我们!什么不是中毒,是皮疹!你们谁见过穿件衣服就忽然出的皮疹啊!”
众人猛地醒悟,一种被糊弄的羞辱感油然而生,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愤怒的人们排山倒海般拥挤过来,总有人钻了空子挤到圈子里面。苏锦不能伤害别人,唯一能做的只有困难地躲避。
这时,一个面目粗狂的男人一把推开护在苏锦前面的小景,抡起拳头就向她的面门砸去!
眼前人影一晃,苏锦被人紧紧地搂住,接着“砰!”地一声闷响传来,苏锦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书呆子在自己面前喷出一口鲜血,然后傻傻地笑了笑,软软倒在了地上。
愤怒再无法抑制,冲拳、勾拳、弹拳、鞭拳!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阵眼花缭乱的拳影,接着咚地一声,倒在了他人身上。
苏锦握紧拳头,将晕倒的陆逸风交到胡三手里,让两个人护住自己,一步踏上长凳,视线缓缓地在人群中扫过。忽然,她双眸一眯,抬手定定指向人群中的一人,厉声清喝道:“大壮,抓住他!”
那个在人群中手舞足蹈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的男人见状,心知不好,转身便要逃。“噔!”地一声,不知谁扔的一个小石子正砸在他的脑门,男人白眼一翻,躺了下去。
苏锦循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店铺的二楼窗口,陈烁一脸得意地向她挥着手。
收回视线,苏锦环视混战的众人一眼,眸光如炬,面色深沉。
好事的群众见一下子倒了三个人,都有些害怕了。他们本就是与此事不相干的人,只不过偶然碰到,又被几个人激起了情绪,这才搀和进来的。俗话说官商勾结,如果事情闹大了,被官府知道的话,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场中的不少人都住了手,纷纷退后了几步,紧张地观望着其他人的反应。
“各位!”她提气高喊了一声,见人们都向自己看来,才接着说道:“我姓苏,是锦上添华的大当家。我知道,你们都是善良的,有正义感的好人,谁都见不得恶人为害乡里!只是,请你们擦亮眼睛看看,看看你们为之打抱不平的所谓的可怜人,此刻在做什么!”
说罢,她猛地转头,手向混乱圈外指去。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齐齐调转视线,不由惊呼:“她怎么跑那里去了?”
之前还因儿子中毒哭得痛不欲生的妇人此刻却拢着袖子,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脸上再不见悲切之色,气定神闲地好像在看一出好戏。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眼神怪异,她猛地回过神来,老脸顿时一挤,就要哭号。
“别演戏了!”苏锦立时堵住她。
妇人一怔,脸上的表情滞住,要哭不哭的,看上去不知道多可笑。
众人不解地面面相觑,看看一脸心虚的妇人,再看看面色凛然的苏锦,终于,有人轻轻开口:“那妇人,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急?”
“没错!”苏锦马上接话,赞赏地冲那人点点头,道:“你们在为她打抱不平,她自己却为什么一点也不急,反而好像在看戏?知道为什么吗?”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因为,这位病人根本就不是她儿子!”
☆、127 过敏
“啊?!”
人群顿时哗然,众人纷纷提出质疑,责问苏锦,眼看刚刚才冷静下来的场面又要失控,苏锦立刻高抬双手,示意大家安静,才朗声道:“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其一,他们的说法是,这位公子是穿了本店的衣服中毒了,且不论这个说法是真是假,我只问你们一句,我们要救一个穿了毒衣服而中毒的人,首先要做的事是什么?”
众人疑惑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先把这毒衣服脱了,再赶紧请大夫啊!”
“对!”苏锦响亮地应了一声,继续问:“那么,刚才这位公子送来的时候,身上的‘毒衣服’脱了没有?”
刚才有见到的人都纷纷摇头,道:“没有脱掉的,还穿在身上,后来不是被你剪掉了么?”
苏锦继续追问:“你们再看,这公子像是已经看过大夫的样子么?”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有些脑子灵敏的,已经联系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想到了什么,不由惊呼道:“你是说,他们是装病?”
“对呀,要不然你说,店家和那个书生也接触了这毒衣服,怎么就没中毒呢?”
“是啊是啊,衣服就扔在书生的脸上的!”
“难道,这些人真的骗了我们?”
“我们被利用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人是故意陷害你的?!”
众人想通一切,顿时又炸开了锅。苏锦也不阻止,就让他们自己讨论。妇人和之前的几个男人见势不妙要逃走,早就被鲁大壮带人一一捉住,将手绑了个结实丢到苏锦面前。妇人“诶哟”一声尖叫,垂死挣扎地又喊冤咒骂起来。
苏锦冷笑一声,缓缓抬起手往下按了按,到了现在,众人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很配合地闭了嘴。
苏锦低下头去问妇人:“你说我冤枉你了,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跟你儿子住在哪里?”
“我!”妇人一时语结,过后才破罐子破摔地伸长了脖子嚷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有人明白她是不敢说,便起哄般叫道:“快说快说!连这个也不敢说,真是心里有鬼啊?!”
妇人迫于压力,刚要说话,她身旁的一个男人却忽然开口道:“他们住在和羊里。”
“放屁!我就住在和羊里,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人群中立刻有人出声反驳,一阵笑声顿时传了开来。
苏锦也笑了起来,团团抱拳道:“现在想必大家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多谢大家对苏某的信任,其他我不多说了,先救人要紧。”
正说着,胡三请的大夫已经来了,还是之前那位被陈烁骂走的白头发老大夫。老大夫夹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到这阵势,脚步一顿,竟有些发怯。
有人立刻催促他,他才颤颤巍巍地走到病人面前,望闻问切之后,老大夫抚着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此乃肤虚风邪所至,邪火内生,血热内湿,待老夫开个方子,好好调养便是。”
众人虽听这术语听不大懂,不过却还是明白,这跟什么“毒衣服”没什么关系,当下不由一阵唏嘘。
苏锦却眉头紧皱,看着老大夫开的药方子,有什么荆芥、土茯苓、蝉蜕、防风之类的。她妈妈曾经对螃蟹过敏,看中医的时候就有这几味药。
苏锦将病人之前穿的毛衣取来,问老大夫他身上的红斑跟羊毛衫有没有关系,老大夫接过毛衣仔细查看了很久,还放鼻子上嗅了嗅,随后沉吟道:“老夫曾接过一个患者,他在羊肉馆做事的第二天,便全身发满了红斑。治好后他再去做工,第二日必定又会长出红斑,情形与此人极为相似。如今想来,这或许真是与羊毛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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